《极欲天桥》Mousai

18、后悔

　　动机不纯的吻随着电梯到达顶层而结束。
　　亚辰放开气喘吁吁的兰迪，没有表达任何歉意，转身出了电话亭。
　　兰迪看到他拿出一张湿巾擦嘴。
　　「我有这么不堪吗？」
　　兰迪体内燃烧的欲/望被升腾的怒火所替代，一种恶毒的报复心态随之产生。
　　他一边整理乱了的领口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虽然讨厌裴希，但又不得不佩服他，有过那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如今依然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中。你们认为我肮脏是吗？可他裴希又能圣洁到哪去？不过是披着国际著名设计师皮的婊子、性/变态，他的淫/荡连我都望尘莫及。”兰迪吐了口唾沫，也学亚辰用纸巾狠狠擦了擦嘴巴，在他看来喜欢裴希的都是品位低下的人，根本不配与自己接吻。

　　亚辰的脚步在听到这番侮辱性语言后蓦然停住，突然转身冲到兰迪面前，一只手卡住兰迪的脖子，再次将他狠狠推到电话亭的玻璃墙上，咬牙道：“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连叫出裴希的名字都不配，如果你再胡言乱语，后果自负。”
　　沉积已久的闷气在这一刻爆发，亚辰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面前说裴希的坏话。

　　兰迪脖子被掐住，呼吸困难，憋红了脸却不挣扎求饶，反而恶狠狠地瞪着亚辰。
　　他原是以彻底激怒亚辰为目的，不然后面的计划就泡汤了。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可以去问裴轩。他的哥哥会说谎吗？现在米兰时尚圈的风波一大半是因为他们两人的矛盾，外人只知道他们兄弟不和，为什么不和却没人知道。我跟了裴轩这么久，他们的爱恨情仇我比任何一个外人都清楚，今天我们相遇不是巧合，我专程来找你，是不想你被裴希的外表欺骗，继续沦陷下去。”

　　兰迪感觉箍在脖子上的力道减轻了些，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事情正朝预定的方向发展。
　　兰迪一改尖锐的语气，放缓声音道：“昨晚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在一个月前的海边我就见过你，那时你和一群男模正在拍片，我从没见过谁能把沙滩排球打得这么优雅，还有你充满阳光的笑容让我记忆犹新，昨天见到你，我既兴奋又紧张，原本打算好好取悦你，没想到你却拒绝我，一时火大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兰迪见亚辰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知道他要入套了，继续说道：“你很出色，不该被裴希所牵绊，裴轩警告过我，不能泄露他和裴希的秘密，但我想说给你听，你如果真的喜欢裴希肯定想更了解他，不过实情可能跟你的想象差距很大，你如果想听就放开我。”
　　亚辰没料到兰迪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极为不信任地看着他，“你还想继续编造谎言来中伤裴希？”
　　兰迪翻个白眼撇过头去，冷哼一声，“信不信随你，脖子上套皮环不是一种时尚而是象征禁锢。”
　　…
　　…
　　…
　　亚辰离开咖啡厅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雨停了，路面却依旧湿滑。
　　总说好奇害死猫，亚辰从没像今天这么讨厌过自己的好奇心，为什么要跟兰迪走，为什么要听他一派胡言，为什么要去探究裴希的往事。既然选择暂离裴希就该留住他的美好，而不是揭开他的旧创露出里面狰狞的腐肉。

　　可是……已经知道了，还能装着什么都没发生吗？
　　亚辰没勇气对自己说不在乎裴希的过去，即使知道裴希身不由己，也不能减轻知道真相后的打击。那一刻如遭雷击，震惊、错愕、不敢置信，最后心碎，数种情绪齐齐涌来，让亚辰思维短路，头脑空白了很久。
　　在亚辰眼中高不可攀的裴希，私生活竟如此……如此混乱，与自己的哥哥纠缠不清，淫靡堕落。
　　亚辰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一切只是兰迪为了摸黑裴希所编造出的谎言。
　　亚辰一遍又一遍在心中重复这句话，借此催眠自己汩汩流血的心。

　　亚辰盲目地在街上游荡，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家，不想回，SUNDAY去巴黎做采访了，屋里空荡荡的没一丝温度，亚辰害怕那种冷冰孤独。街上挺好，有路人的陪伴，虽然陌不相识，喧哗热闹的场景最起码让亚辰感觉自己还有知觉，还活着。

　　“滋——滋——滋——”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亚辰拿出电话，看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我们谈谈。]
　　短信没有署名，号码也没有半点印象，亚辰正在疑惑是谁发来的短信时，又收到一条短信。
　　「ten o'clock Como Bellagio U2 House.」

　　亚辰怔怔地看着电话，从短信简单明了的用语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亚辰心中涌现出一个名字——裴希。
　　但这种想法转瞬即逝，裴希怎么可能主动邀约自己，而且电话里存有裴希的号码，眼前这个明显不是他的号。
　　亚辰自嘲地笑笑，为什么到现在还对他抱着期待。
　　亚辰将电话关机，无论是谁，亚辰都不会去赴约，今天太累了，就到此为止吧。

　　游荡了一个小时，直到双腿快失去知觉，亚辰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家。
　　洗完澡，便早早的睡下。
　　关掉灯，黑暗将房间吞噬。
　　米兰的昼夜温差大，加上亚辰心灰意冷，此刻觉得浑身泛寒，忍不住颤抖起来。
　　亚辰将自己蜷成一团，头也缩进被子里，一副逃避现实的鸵鸟样。
　　兰迪的话总在耳边回荡，让亚辰心慌意乱。

　　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一个小时，还没有一点想睡的感觉，亚辰干脆坐起来，在黑暗中睁开眼，盯着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的一束光亮发呆。
　　兰迪讲的故事太震惊人心了，之所以说它是个故事因为亚辰怀疑它的真实性，裴希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这点亚辰非常坚信。
　　亚辰摸到手机，拿出来，开机。
　　满以为会有短信进来，结果却另人失望。
　　亚辰反复打开之前收到的两条短信，从字里行间感受发信息的这个人。
　　最后，亚辰十分肯定发短信的人必是裴希无疑。

　　手机上时间显示现在已是当地时间22:58分，离短信的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他还会等在那里吗。
　　犹豫了一会儿，亚辰还是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套了件黑呢风衣，顶着风雨出了家门。
　　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有向裴希本人求证。

　　深夜的TAXI很紧俏，又是下雨天，亚辰足足等了二十分钟才拦下一辆TAXI。
　　车子刚刚启动，亚辰就后悔了。
　　从后视镜里亚辰看到了司机的模样，二十来岁的白人小子，正朝自己微笑。
　　果然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么。
　　亚辰自动系紧安全带，咬紧牙关抓住头顶的扶手，紧紧闭上眼。
　　科莫湖距离米兰市五十公里，普通车速一小时左右到达，今天到好，仅用了一半时间车已抵达目的地。
　　亚辰一点都不感谢他！
　　“麻烦你，下次看见我叫车，千万不要停。谢谢！”说完，脸色苍白的亚辰捂住嘴冲下车。

　　Bellagio小镇是个休闲安宁又不失华丽的小镇，街巷虽窄却没有颓废陈旧的感觉。在青山绿水间沉寂着高贵雅致的别墅群，裴希约会亚辰的地方正是UP2ME在Bellagio小镇的度假别墅[U2 HOUSE]，背山面水，地理环境都相当好。
　　亚辰没有来过这里，不知道[U2 HOUSE]的具体位置，经过路人的指点，穿过一条幽静的林荫小道，终于找到了。

　　[U2 HOUSE]在别墅群的西北面，是独栋别墅，不远处就是码头。意大利式的建筑充满新古典风格，被深绿的橄榄树和柠檬枝围绕着，正门前是一片绿色草坪，碎石路一直铺到细白如雪的沙滩边，波光潋滟的湖面湛蓝纯透，斜风细雨卷起浪花轻轻拍打堤岸的声音婉约悦耳，没有半点浮华之感。
　　景色和建筑都美轮美奂，站立片刻便有种能涤净心灵的感觉。
　　别墅里没有灯光，草坪和沙滩上都没看见裴希，亚辰悬着的心暂时归位，双手插进裤袋里，在细软白沙上踱步。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海风划过树梢的沙沙声。
　　雨天月无颜，别墅两端的镂空壁灯散发出柔和光晕照亮了门前的沙滩。
　　亚辰的脚步渐渐停下来，他看到一丛薄荷。
　　亚辰蹲下身子，刚靠近它就闻到一阵清爽提神的香气。
　　亚辰伸出手指轻轻抚摸这株清新的绿色植物。

　　曾经听过一个关于薄荷的美丽传说，一位王子爱上了一个美丽可爱的精灵，可这位王子已有未婚妻，他对精灵的迷恋招来未婚妻的嫉妒，为了拆散他们，王妃请了来一个黑巫师将美丽的精灵变成了一株不起眼的小草，长在路边任人践踏。内心坚强的美丽的精灵并没有就此屈服，她把对王子的思念转变成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凉芬芳，越被折磨踩踏香味就越浓烈。
　　虽然变成了小草，但她对爱情的执着，生命的眷念让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她，爱她。
　　薄荷是一种充满希望的植物，花语是：愿与你再一次相逢和再爱我一次。
　　平淡的花却有一段美丽的传说，亚辰好像懂了，原来裴希喜欢薄荷的原因，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

　　亚辰忽然发现薄荷旁的沙地上残留着一些烟头，旁边还有一串被雨水模糊了的脚印向外延伸。
　　从不知道他抽烟，干净的手指和洁净的气息，裴希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神清气爽、干净清透的。
　　是久等不来的烦躁让他用烟打发时间么？他在这里，在冰冷的雨中等了多久？事已至此他还想谈什么？他去哪了？
　　满腹疑问困扰着亚辰。
　　亚辰起身在别墅周围找了一圈，却没发现半个人影。

　　他走了，他的耐心不允许他久候一个人，更何况是个被他讨厌的人。
　　亚辰垂下头，沿着沙滩上模糊的脚印缓慢前行。
　　走了几步，亚辰忽然伸出左手做了个牵手的姿势，仿佛旁边的脚印是裴希本人，两人正手牵手在湖畔漫步。

　　小雨淅淅沥沥，路途漫长无止尽，心彷徨无依。
　　冰雨洗面，冷风蚀骨，亚辰孤身一人在湖边徘徊，没有冷感、痛感，只有伤感。
　　即将离开UP2ME，离开裴希的身边，亚辰舍不得，但为了使自己更快的成长，早日与裴希比肩，这一步必须要走，还要走得漂亮，亚辰不后悔。
　　有裴轩这种强势、高压的老板，亚辰相信自己不久后将会有全新的蜕变。

　　天秤座的亚辰就是这样执着，爱上一个人后会不顾一切对那个人好，不管别人如何看待，他只会跟着自己的心走，要是走累了，也只会自嘲地笑笑，笑自己做得不够好，然后独自找个地方舔舐伤口，将伤痛埋藏在心底最深处。

　　用简单的心对待复杂的情，终究不够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