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语尘歌》白衣小七

2、惊变

　　“啊！！！”逼仄的房间里，洛轻尘惊叫着坐起身，脸色看上去分外苍白。

　　“叮铃铃！叮铃铃！”

　　闹钟适时响起，同时也拉回了洛轻尘飘忽的意识。

　　良久，洛轻尘才抬手按下了闹钟，而她的记忆也开始回复了，昨天的一幕幕也慢慢呈现在了她的脑海中……洛轻尘猛地抬手捂嘴！

　　冷汗涔涔而下。

　　应该说，好可怕的梦！还是应该说，幸好这只是一个梦！

　　如果不是被窝尚且温热，洛轻尘自己都不敢相信，昨天的一切竟然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想！那些疼痛是那般真实，做梦而已，真得能感受到那么真切的疼痛吗？而且梦中的那两个神秘人究竟是谁，虽然并没有看清长相，但她可以保证自己从未见过那样的人，那么冰冷、无情的气息，简直不是人能拥有的……简直……不像是人！

　　想到这里，洛轻尘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好了，噩梦既然过去，那就不要多想了。尽管是周末，自己却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总不可能去指望那个不成器的赌徒父亲吧？

　　于是，洛轻尘忙碌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自小没有母亲，父亲又是一个赌徒，因此所有家庭的重担就这样压在了洛轻尘年幼的肩膀上。14岁又还在上学，她能赚钱的方式实在太过有限，但为了有口饭吃，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学业，为了这些她不得不利用起所有的时间去做她所能做的一切零工。

　　父亲好赌，日夜都泡在赌场里……指望他？他俩只会一起饿死！洛轻尘对父亲早已不再指望，只要他不惹上什么大麻烦，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忙了一天，刚下公车的洛轻尘就焦急地向家中走去，不止要做家务，还有作业没有写呢，要知道明天就是星期一了。在狭窄逼仄的巷子里，走着萦回曲折的小路，满脑袋都是事情的洛轻尘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那会是改变她这一生的一场惊变！

　　黑黢黢的房屋上，一扇破烂的小窗里透着昏黄的光，远远看就像是野外正在觅食的怪兽的眼睛，颇有些恐怖。

　　怎么？今天晚上竟然回来了吗？

　　看着自家亮着的灯，洛轻尘凝眉，难得他还记得自己有个女儿！虽然这么想，但是洛轻尘的嘴角却是不由得上弯。是啊，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自己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咦？门怎么没锁？父亲刚才看到自己回来了吗？带着疑惑，洛轻尘还是推开了门，一边推门一边喊道：“爸！你回来……”

　　声音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这是什么样的情景！洛轻尘瞪大了眼睛。

　　本来就小的房间里，此时竟挤进了五六个拿着砍刀的彪炳大汉！而在这些人的中间，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跪趴在地上，被牢牢地绑住了手脚！这个人，赫然就是她洛轻尘的父亲！洛尚勇！

　　可能也没想到洛轻尘会突然推门进来，而洛轻尘也没料到进来会看到这么一幕，是以两边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过了良久，其中一个男人忽然把刀撇给了旁边的人，一边在口袋里掏着什么一边向洛轻尘走来。

　　终于意识到了目前的危险状况，洛轻尘禁不住浑身开始颤抖！终于！父亲终于还是惹上了大麻烦！看着越来越靠近她的男人，她禁不住地想拔腿就跑，可是……父亲！父亲毕竟在他们手上！

　　“还挺有勇气的啊！”男人在洛轻尘身前停下，手上一边把玩着刚才从口袋里掏出的一把小巧的匕首，一边打量着洛轻尘越来越白的脸色，语气颇为玩味，“不错，小丫头有几分胆识！”

　　镇定！！洛轻尘尽量无视男人的视线和言语，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

　　“成哥你满意……就行……”

　　什么！洛轻尘猛地抬头，直直望向开口的男子，她的父亲！

　　“哈哈！小勇啊小勇！看来小丫头还不知道你把她给卖了啊！”被唤作成哥的男人见状竟然出声大笑，眼神戏谑地看着一脸震惊的洛轻尘。

　　感受到女儿震惊的目光，洛尚勇一颤，不敢和女儿对视，只是声音嘶哑地回答：“现在知道……也是来得及的……”

　　父亲……把她卖了？卖给眼前这个男人了？为什么……

　　“成哥……你满意、满意的话……我的赌资……”见成哥并不答话，洛尚勇诺诺地絮叨着，声音中带有乞求。

　　震惊！！洛轻尘如被闪电击中一般，愣在了原地……谁能来告诉她，地上那个为了赌资卖掉女儿的男人不是她的父亲！她宁愿昨天那个梦是真的，也不希望今天这件事是现实！

　　身体上的痛苦算什么？比得上被唯一亲人抛弃来得痛苦吗？

　　悲伤、愤恨、痛苦交织在犹显稚嫩的脸上，原本黑亮的眼眸，如今只剩下一片死灰！

　　“你的赌资？”成哥玩味地笑，随即朝洛尚勇走去，旁边的大汉见状都纷纷让开了道路，态度都很是恭谨。

　　“成哥……求求你……”

　　“求我？”成哥语气突然转狠，“你求我，老子他妈的去求谁！”说完，就对着洛尚勇狠狠地踹了一脚！

　　“成哥……你放过我吧……”洛尚勇原本就被打得不成样子了，此刻再次被打哪里还禁得住，只一个劲儿地哭号和哀求。

　　“都愣着干嘛？给我狠狠地打！你想卖女儿也要看你女儿值不值这个价！”成哥最后狠狠踹了一脚洛尚勇，便停了下来，随后他的一般手下便一拥而上，继续痛殴洛尚勇。

　　“我没钱啊成哥！我真的没钱！”洛尚勇杀猪般哭号，“求您了，那丫头保证能干活……”

　　“停！”成哥叫了停，蹲下来一把抓住了洛尚勇的头发，“没钱？妈的！你这个臭丫头就能抵了你的赌资？万一不听话……”

　　“成哥……她很听话的……什么都能干……”

　　洛轻尘已经听不下去了，她的父亲，这就是她的父亲！她做梦也没想到，父亲竟然会说出那些话，竟然如此狠心，如此绝情！

　　“罢了！就这家徒四壁的样子！我呸！算你走运！”成哥松了手，但还是骂道，一边骂一边走向洛轻尘。

　　“你要是让老子回不了本！老子连着你一块剥皮抽筋！”犹自不解气，成哥一脚踹倒了洛轻尘，“呸！这么瘦一幅发育不良的样子！能做什么！一样是个赔钱货！带着走！”

　　捂着剧痛得小腹，洛轻尘扭头看着依旧一言不发，委顿在地的父亲，只觉得连血液都冰冷了！地上那个人，真的是父亲吗？

　　对自己，他洛尚勇没有尽到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可毕竟也算是相依为命一起走过了这十四年，到了今天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存在的价值对父亲来说卑贱的连一枚一元钱硬币都不如，想要抛弃就可以抛弃！被卖到那样的地方意味着什么，他洛尚勇会不知道？可是他还是毫不留情地亲手将她洛轻尘，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进了火坑！

　　眼泪簌簌落下，洛轻尘被一个大汉粗鲁地拽起，此时的她，对于这场命运的惊变已是无能无力……她的未来，彻彻底底毁在了她父亲的手上！

　　就在即将离开的时候，洛轻尘抬头，忍住了眼泪，最后望向了地上的那个人：“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的父亲！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呜呜呜……小尘哪，是爸爸对不起你！”看着女儿被带走，洛尚勇终于痛哭失声，耳边萦绕着的是女儿冰冷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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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

　　城市依旧是繁华的。

　　可是往往在美好繁华的背后，总是充斥着肮脏与破落。好比有阳光就有阴影，这个世界上从不缺乏黑暗，只是每每都被他人忽视了而已。

　　一条无名的巷子深处，充斥着一排装潢简陋的低矮小屋。虽然简陋不起眼，但是每间小屋都人声鼎沸，烟雾缭绕。尽管还是大白天，可是从里面人的神情来看，他们早就分不清昼夜了。

　　没错，这些都是赌场。

　　“小尘！把扑克拿来！！！”

　　一个粗哑的男声从其中一间屋子里传来，随后就见一个头发蓬乱胡子拉渣的男子掀开门帘走了出来，在小巷里来回张望。

　　“这就来了！”听到吆喝，洛轻尘从巷子中转了出来，想那男子跑去。

　　“啪！”

　　“妈的个死丫头！刚才跑哪里去了！”刚走到男子跟前，洛轻尘便被一巴掌打到了一边，看着摔倒在地的洛轻尘，男子心头直冒火，这个臭丫头，每次都不知道在哪里躲着！当他时间很多吗？还陪她玩捉迷藏？

　　“对不起，王哥，我下次不敢了！”

　　“死丫头！这次饶了你！还不快去拿扑克！等会儿送到宏哥那边知道了！再拖拉老子打死你！”王哥看着被打翻在地的瘦弱身影，不耐烦地摆手道。也不知道成哥怎么想的，六万块钱换了这么个死丫头回来！除了在赌场打打杂什么都做不了，一脸的营养不良，又黑又瘦！典型的赔钱货！

　　抚着肿痛的脸颊，洛轻尘挣扎着站起身，快速地去仓库拿扑克。瘦的都已经凹陷下去的脸庞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有的只是麻木和绝望。

　　来这里已经一年了，每天都过着饱受屈辱的日子，而挨打对她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不恨吗？甘心吗？当然不！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除了接受还是接受，除了忍耐还是忍耐！

　　“宏哥，您的牌！”洛轻尘依言将牌送到指定的桌子上，来了已经一年了，她也见过了不少形形色色的赌徒，一般来说，都是些和她父亲差不多的人，贫穷地进来，然后一无所有地被撵出去。赌场是什么地方，处处都是欺诈隐瞒！想在这里发家致富？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是，这个宏哥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儿洛轻尘也说不完全，只知道，这个宏哥在道上是很有名的，成哥在他面前也是要俯首称臣的。虽然见过这个宏哥很多次，但是这还是第一次直接接触。

　　不论怎么说，这么个大人物，小心伺候着总没错！

　　“放那吧，你这边先把牌分着。”

　　宏哥开口，洛轻尘哪敢说不，边洗牌边问：“宏哥要玩哪一种？”

　　谁知话刚出口，本来桌上还各自谈笑的人都突然闭了嘴，洛轻尘一下子就成为了一桌人的焦点！

　　那些望过来的眼神中，有鄙夷、有轻蔑，但更多的居然是同情！发现这些，洛轻尘顿时心下一沉，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这丫头新来的吧？”其中一人首先打破了沉默,“魏成如今也真是越来越不行了！这样的都敢拿出手？！明显他魏成就是不给宏哥你面子！”

　　闻言，洛轻尘抖得更厉害了，要知道魏成就是成哥的本名，在成哥的地头上，直呼本名意味着什么还用说吗？意味着挑场子！说白了，就是来砸场的！

　　“宏哥对不起！”洛轻尘低头道歉，但是身子依旧还是忍不住地发抖，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场面，她已是六神无主了，只能不住地道歉。

　　“啪！”

　　宏哥突然一把掀翻了面前的赌桌！这么大的动静，让周边原本还喧嚣的人声一下子无影无踪，这下，全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们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