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描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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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时光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李靛染依然记得，三楼七楼两层楼之间跑了不知多少回之后，
终于得得到了本院导员和学生会主席的批准，开办了这个动漫社。
确切来说，他清楚自己的野心不会满足于一个小小的院级动漫社，然而校级的名额早已被占去，虽然在靛染眼中那个叫“花青动漫社”的组织不堪一击，但此刻的自己终究是没有可靠的后台，还没挨到翻身的时候。
大一的那一年他招兵买马，与各个较大的学院学生会打通关系，拉拢各种有实力有容貌的人加入动漫社，并将社团不断细化不断规整，终于在一年后凭借着强硬的实力逼迫花青动漫社宣布解散，并以此登上校园第一动漫社的宝座。
来计算机与信息学院招收新成员的时候，李靛染第一次遇到安尘。
那个非常不起眼，并不高挑并不白皙，五官谈不上精致，却生得一张圆圆眼睛的女孩。
大一新生在大二学姐学长的带领下一点点认识这个校园，这些事都是院里的学生社团自发组织的，有模有样，是社团例行的传统，靛染跟着计算机院的学生会主席来各个班听一个个学生上来自我介绍，那时候，他首先注意到的，是一个叫张蕊的女生，高挑，皮肤白得几乎透明，五官很像俄罗斯少女，打卷的鹅黄色中长发，姿态高贵优美。
只可惜那个女生他没能拉过来，张蕊犹豫了再三，选择的是学生会的文艺部，从此成了文艺部的一只部花。
学生会第一次联谊，靛染注意到的是另一个极有气质的女生，她一米七几的个子，消瘦高挑，皮肤偏小麦色，齐肩的大卷发，瓜子脸寂静之，眼角上挑，眸子若野猫一般魅惑，她挑起街舞的样子率性狂野，美得不可思议。
这一次靛染成功地拉到了那个女生，入了动漫社，很快和其他cos部的主力混的很熟，称呼上就直接简称成了“俊姐”。
那个时候其实安尘在手语操的第三排第二个位子，对着嘴型手里做着半成品似的动作，毫无疑问，那时候靛染依然没注意到他。
他只记得自己在桌子围起的舞台后方看表演的时候，一个看着算可爱的女孩子跑过来，把气球送给他身侧一个男生。
这样娇羞带点淘气的女孩子自然会让人心里一暖，可是靛染嘴角的弧度还没上扬多少，就听到“啪”一声，刚塞万气球的女孩拔了笔盖戳痛了刚塞给男生的气球。
——原来是恶作剧啊。
倒霉的男生吓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那姑娘发出一串欢快的笑声几步便跑开了。
其实那就是夏安尘，只可惜一直到那个时候，靛染都没有注意过他。
直到学期快结束的一场PPT演讲比赛上，他被邀为特约嘉宾，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上，面对着讲台上的比赛选手。
那是好几百人的大教室，四块黑板，两边是各边一个的巨大白屏幕，用来放映讲台上嵌入式电脑来的画面，比赛中，选手就要用那个，来展示他们的PPT作品。
主题是“读书月”，极其模式化的比赛，一脸上来十几个选手，一沉不变，听着让人快要打呵欠。
半眯着眼的靛染自从起身鞠躬跟观众打招呼以后，便没直起身听过演讲，刚下去的那个女生长得娇小倒是爆发力十足，握着两只小拳头气质雄伟地说着励志激昂的话，虽然台下的掌声的确比之前洪亮很多，但那些励志的说辞，在靛染耳中，也不过是小儿科的东西。
什么文笔啊……都烂死了。
简直想自戳双目自戳双耳……
安尘就是在那个时候走向讲台的，她从容地走到讲台面前，双手按在讲桌上。
哼……
靛染投去一眼后便嗤笑地想，那女孩的胳膊还在颤抖呢。
女孩扎着低低的马尾辫，齐刘海，圆脸，眼睛看上去萌萌的，穿着娃娃领的衣服，很显小。
她平静地点开写着“夏安尘”姓名的文件包，文件包里一份二十多页的PPT，还有一曲伴奏。
一首钢琴曲，忧伤而舒缓。
那首伴奏落在第二个音符的时候，靛染便抬起了埋在手掌中的头，凝视着台上那女孩。
……
是地狱少女的主题曲，「蓝染」的伴奏。
……
女孩的演讲持续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
……
要去怎么形容呢……
那是靛染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可以将文字的虐，发挥到如此淋漓尽致的地步。
她开口的那瞬间，惊诧了台下所有的人。
她开口讲完第一句话的时候，已经大半数的人都已经抬起来头，再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玩手机，没有人发呆望空。
……台下几百双眼睛，就这么被吸引了过去。
她的演讲，真的震慑了台下所有人。
没有极端，没有高调，没有过度热情的励志，也没有娇柔做作的缠绵柔情。
……
她顺着那个忧伤的故事一直说着，她的辞藻精致得……让人听着想要为之落泪。
两张大屏幕，全黑的底色，一行又一行催泪的语言，从一片玄色中浮现，又消失在夜一般的漆黑中，一行颠覆着一行，将台下所有人的感情推向了高潮。
她叙述完走下台的时候，靛染确信自己听到了身后轻微的哽噎，有餐巾纸擦鼻子的声音，有慌乱中撕开纸巾包装袋的声音。
……
她走下台，向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在那一瞬间，掌声如雷。
……
“……这是怎样一个女孩子啊……”
靛染微睁着眼睛这样诧异地呢喃。
……
“她开口的时候，真的……好像……用文字刺穿了所有人的心扉。”
最后的结果她自然是一等奖，满满的，十分。
给第一名颁奖的是那个院的导员，奖状上写着的名字……夏安尘。
拍完照之后靛染急匆匆地想去找那姑娘，只是，没想到她为人低调安静，早已不知何时消失在人群中。
没想到，过了几天，那个姑娘居然自己就送上门来。
她看到了动漫社在食堂门口搭的宣传帐篷，一眼就被摆放在那的几张海报吸引了过去，直勾勾地盯着海报看，微张着嘴唇，那样子，就像随时都会流出口水来。
也不管丢不丢人，女孩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吧唧吧唧”地拍，而很巧的，那时候他身为动漫社的龙头老大就坐在帐篷里乘凉，派了几个干事去买水，正好剩他和身边几个cos部的同龄生。
于是，在温暖的阳光下，当那个清秀的少年微笑着问，“想不想加入动漫社？”的时候，安尘扬起淡紫色阳伞下的脸，带一点羞涩和自卑的，温温软软地露出一个很真实很柔软的笑容。
——“想。”
那是个很单纯很爱笑笑容很纯净的小丫头。
最早，靛染是这样认定安尘的。
然而随着交往的加深他意识到那张天然的外表下很深很深地埋着一个影子，一个可以用冷漠的视线穿透任何人，却终究无法放过自己，无法释怀过往的影子。
其实安尘并不简单。
只是那个顽固又可怜的小东西，即使能感受到四周排斥和嫉妒的眼光，也竭力地去纵容放任，竭力地去相信这个世界上最真实最纯净的美好。
……
所以，很多事情，靛染都没有对安尘说起。
安尘看到那个男孩时眼里亮起的光芒，不由自主弯起的嘴角，以及真的从心底里蔓延而上的幸福，那些，靛染都看在眼里。
而那个男孩淡漠的神色和宠溺的态度，他也看在眼里。
……可是他们早晚有一天会分开。
在短短大学四年时光结束前，他们就会分开。
靛染是有过那种感觉，觉得这样太惋惜太惋惜。
……
但是他身为年长一岁的学长，可能，有着更为长远甚至冷漠理智的眼光。
随着对安尘的了解，以及深入的认知，他便明白，终有一天，这个小丫头身上会发生不可估量的质变。
……
她注定了，要失去这世界上挚爱的，重要的人。
她注定了，要认清这个世界上的残忍，现实，悲痛。
靛染没由来地这样相信。
那层单纯和天真，是她无意识的假面，是她自己欺骗自己的手段，是束缚着她的一个牢笼，一层必须要剥离的茧。
靛染知道。
失去那个男孩，只是一个开始。
虽然，很痛很痛，看女孩像无助的孩子似的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靛染知道自己心里某一个柔软的地方，也在抽搐般地疼，无法停止。
……但是他没有办法将臂膀借给她，纵然他并不介意。
她注定了要失去这个世界上她挚爱的人，她注定了要失去这个世界上她好不容易才用努力换取的幸福，她注定了要去品尝那些同龄人无法理解的悲伤和孤独。
……然后，她将在那一切过去之后，在那一切像暴风雨过境一般，席卷着带走她全部的温暖之后……学会成长。
……那个女孩，将会发光。
她的光芒绝不仅仅地被局限在一个小小的讲台。
她心里装着的那大大的梦想，注定了，她要摔得遍体鳞伤……然后，她将发光。
那时候她周身散发出的光，一定会……耀眼到连他，都自愧不如地不肯直视。
所以，最后，靛染只能在她用手背拼命擦眼泪的时候，伸出手，轻轻地、轻轻地，拍了这个尚还没有成长的小丫头的脑袋。
……
球球，你要知道，终有一天，你会发光。
那些痛苦……是上天赠与你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描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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