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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匈奴不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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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几天前归来,卫青已抵达长安。休息整顿数日后他便会携众将领入宫面圣。呆在长久闭塞的江离殿中,卉紫只能闻听大军入城时的喧嚣,却无法得知圣封赏究竟会安排在哪天。
又是一夜噩梦,卉紫梦见被锁在了牢笼之中,像看猴子一样被人观赏。惊醒之时,她突生一种不良预感:她一辈子都不能出宫了!她会生活在此,她会变心,会遗忘过去,她的心很小,小到再不能容下刘彻以外的其他人!她会彻底忘记,忘记那个原本想记住的人。
“姑娘。”琪儿坐到了床边的脚凳上,抬头唤着发呆的卉紫。自卉紫惊醒起床,便这样在床上坐着发呆,甚至没有梳洗更衣用过早膳。
“姑娘!”琪儿伸手在卉紫眼前晃了晃,却被她一巴掌打掉了。
“我又没瞎。”卉紫嘟哝着。
“我只是看你……”琪儿说着顿了一下,低下了头,“好久都不笑了。”
“我没有不开心,”卉紫无力地咧嘴一笑,安慰琪儿,“我只是……不舒服……”
琪儿叹了口气,犹豫半天鼓起勇气问道:“姑娘是否还念着霍侍郎?”
“霍去病?他已到长安了吗?”卉紫兀自嘟哝着,皱皱鼻子苦笑:“琪儿,你告诉我,他会介意我已非完璧么?”
琪儿知道卉紫的意思,却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懵懂地看着卉紫苦笑:“姑娘,你不高兴陛下临幸吗?”
“我?”卉紫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高兴?”
琪儿羞涩的一笑:“陛下的宠爱是多少女子想都想不来的,姑娘不该珍惜这福气?”
“琪儿,”卉紫玩弄手指,“琪儿,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有人一辈子追求山珍海味,有人却安于粗茶淡饭的小生活。”
“可是,”琪儿仍旧不解,“有山珍海味,谁还甘于粗茶淡饭?”
“这只是个比方。”
“琪儿、琪儿还想知道……”琪儿抬起头,“姑娘有多喜欢霍侍郎?”
“多喜欢?”卉紫迟疑了。她从来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她只知道,也许因为他不凡的命运,第一眼看他时她就有别样的感觉,他的明朗、自信与些许的粗鲁,他与自己贴进时的猜疑,弄伤了自己时的窘迫,被自己亲吻时的羞涩,他甘心与自己签下不平等的契约,他临出城前在马上的非凡英姿,虽然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表白与誓言,但那“每日相对”的要求早已说明一切……但种种、一切,此时都浮现在脑海,抹不去。
卉紫突然一笑:“可能是很喜欢吧!”
“很喜欢?”琪儿意外地追问,“比起宫中的富贵与地位,比起陛下的宠爱,还要喜欢?”
“那是自然的,”卉紫着看琪儿,“这哪里是能比较的呢?”
卉紫终于舒展愁容,可这笑却让琪儿更加不安,紧握的双手沁出汗滴。“姑娘……”琪儿嗫嚅着,“若是有一天,姑娘发现琪儿对不住姑娘,姑娘会否原谅琪儿?”
卉紫诧异地看向她:“你怎么了?”顿了一下,卉紫瞪大了眼睛,“该不会药是你下的吧?”
“不不不!”琪儿连忙摇头,避开了卉紫的目光,“琪儿是说……是说琪儿不得不听命于陛下,禁足姑娘……”
“我开玩笑啦!看你吓的。”卉紫忽地一笑,拍了拍琪儿,“你奉命而为,我理解!”
琪儿凝望着明明愁容满面却故作轻松的卉紫,突然苦苦一笑,内心歉疚不已,再抬头时,双目噙满泪水。
“上大夫到——!”
琪儿被这突如其来的通报吓得一抖,连忙掩了掩泪水起身。
“韩焉来了?”卉紫念着,内心一阵欢喜,连忙下地。她虽不甚喜欢韩焉,但他的到来总算为这冷清的江离殿增添一丝新鲜气息。正在她要奔向前厅的时候琪儿突然拉住了她。
“姑娘,梳头发呀!”琪儿按卉紫到梳妆台前梳起了头,略带责备地絮叨起来,“还没换衣服呢……”
“跟韩焉就不用啦!”卉紫一把扯下琪儿手中的梳子,简单理了理披散的头发匆忙奔向前殿,边跑边吩咐,“琪儿备茶!”
卉紫奔走到厅堂的时候,韩焉刚好踏进殿内,带来一股夏日独有的香风。寂寞的卉紫有点欣喜,一脸笑容地迎了上去。韩焉则不然,看着卉紫一脸殷勤的笑容,他钻研了她两眼,略带防备地退了数步。
“你干嘛呀?”卉紫一脸的笑容立马沉下,“我很可怕呀?再可怕有你可怕吗”
韩焉见状,弯起嘴角假笑,微微拱手道:“多日未见,顾姑娘精神略有不济啊。”
“你说点好听的能死啊!”卉紫白了他一眼,踢着步子走过来跪坐,“说吧,有何贵干!”
韩焉依旧保持着嘴角弯弯,跪坐于卉紫对面:“许久未共事,极为想念。顺路,便拜访一下。”
“你想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卉紫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一杯茶摔到他面前,“请吧!”
“韩焉确是十分想念你。”韩焉看着她,虚伪的目光与诚恳的语气极不和谐。
卉紫撇撇嘴伸开胳膊抖起了鸡皮疙瘩。
“我听说顾姑娘多日来寝食不畅,但今天看你虽略略憔悴,倒也神清气爽,”韩焉说着神色一转,坏笑着,“莫非是见了我,喜不自胜故而容光焕发?”
站在旁边的浮香看着两人逗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卉紫没好气地斥了一句,浮香闭上嘴,强忍住笑向殿外走去。
“浮香的眼睛雪亮!”韩焉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琪儿,“琪儿也该退下予我和姑娘一分清净了!”
琪儿紧张地看着韩焉,不想退去又不得不听从命令,临出门前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众人退出后,卉紫不解地看向韩焉:“你把琪儿怎么了?她看你的眼神就像看瘟神一样。”
韩焉淡然一笑,瞥了门外一眼:“没错,韩焉确是一个十足的小人!”
“少罗嗦了!”卉紫翻了个白眼,“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来干嘛。”
“看来你不相信我念着你。”韩焉摇摇头,盯了卉紫三秒钟后继续说道,“我确实有事相告。”
“什么?”
“卫将军回来了!”他眨眨眼。
卉紫精神起来,期盼地看向韩焉:“这我知道!何时封赏?怎样封赏?”
“当然是论功行赏。卫将军功过相抵,只慰劳千金,未能加封;苏将军以金赎命,贬为庶民。”韩焉说罢,佩服地一拱手,“一切居然被你言中。”
“别的呢!”卉紫有点恼于韩焉故意卖关子。他明知她最想听的是霍去病。
“嫖姚校尉?”韩焉故意不紧不慢。
“对,霍去病!”卉紫咬着牙齿。
对,是霍去病。韩焉的眼里与她有着相同的答案。
昨日宣室内,刘彻提前接见了各位将领,为次日封赏事宜做准备。但在这之前,刘彻却毫无预兆地先宣布了与卉紫的婚事,像是向老朋友们之间道喜般,欣慰又淡然地宣布着。
昨日刘彻还说:嫖姚校尉杀敌二千零二十八人,其中包括匈奴相国和当户;杀死单于祖父一辈的籍若侯产;活捉单于叔父罗姑比,他的功劳,全军数第一,划定一千六百户封为冠军侯。后来,刘彻觉得光是按律赏赐不足够,因此提出于长安赐婚配宅、并许霍去病与自己同日成婚。
闻言,满堂武将全都欣羡地看着年轻的霍去病。
霍去病紧握着双拳一言不发——韩焉如是说——当所有武将臣子都对这无上殊荣议论纷纷时,霍去病突然站了出来跪倒在地。
“‘匈奴未灭,无以为家’。”韩焉平淡地重复着昨日出自霍去病口中的八个字,像是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