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血猎》南禅

5、期望

　　魔林布洛赛良德很久没有这么欢乐过了，新来的小主人让城堡处处弥漫着活泼开心的气氛，老管家赛巴斯丁也松了一口气，终于有家的感觉了。

　　玛丽安还是改不了偷看的毛病，下午她去院子里摘水果，老远就听见小主人五音不全的破锣嗓子唱歌：“我是快乐的小老虎，哩噜噜哩哩噜噜噜，我是勇敢的小老虎，哩噜噜哩哩噜噜噜——”

　　玛丽安忍不住了，却有人比她先笑出来，那笑声可比“小老虎”可怕的歌声好听多了。

　　“你可真是古怪的孩子，老虎怎么是这么叫的？不应该是嗷嗷的么？”

　　“嗯……其实这首歌原本是唱小猪的……”

　　伊格尼斯一本正经的回答可把弥迦逗坏了，他看见果树下满脸讶异的女仆，对她点头微笑。顺手接过玛丽安手里的苹果用袖子擦了擦，转身塞给伊格尼斯。

　　“好吃吗？”

　　“好吃！又脆又甜，你也尝尝吧。”

　　伊格尼斯踮着脚把咬了一口的苹果递过去，弥迦看着那个被咬了一大口的苹果，后退了一步，上面还沾着男孩儿的口水呢。

　　“吃呀，很好吃。”伊格尼斯努力伸着手，一双亮亮的大眼睛瞪圆了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在男孩儿期待的注视下咬了一口，唔，小孩儿的口水……

　　万岁！间接接吻最高！

　　伊格尼斯迈着小短腿儿跟在弥迦身旁，一路蹦蹦跳跳的吵闹着，留下情窦初开的少女呆站在果树下，满脑子都是主人宠溺而专注的笑脸。

　　晚餐依旧是由伊格尼斯负责搞怪耍宝，看到他们一向严肃的主人被一个小豆丁弄得那么窘迫，大家都觉得滑稽，纷纷捂着嘴偷笑。吃完饭，伊格尼斯嚷嚷着硬是让弥迦陪他下了几盘棋又看了一会书，才恹恹睡去。弥迦让仆人把他抱走，独自静坐着皱眉扶额。

　　赛巴斯丁走到他身边，端上他最爱的牛奶红茶。

　　“他太吵了，对不对？”

　　“您是说小少爷？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这么活泼的。”

　　“跟他父亲一点儿都不像……”

　　“大人，您的手怎么样？”

　　弥迦掀起衣袖，左手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出现一道裂痕，里面有一团黑气隐隐跳动着。弥迦一皱眉，索性不再去看。

　　“不过是个无聊的毒咒罢了，不会有事的。赛巴斯丁，帮我准备龙血和侏儒胡须。”

　　“是的，大人。”

　　龙血和侏儒胡须混合后注入吸取月亮精华的白石盆中，最后注满仙女湖的水，那白石盆中的液体由清变浊再变清澈，几次反复之后，盆中生成一团暖融融的白雾。弥迦把手伸进白雾中浸泡，蓝宝石中的那团黑气不再跳动，似乎被凝固住了。

　　“龙血有净化的作用，你去北方的雾之国再去帮我取一些。”

　　“可是这样做只能暂时封印，难道就没有完全清除毒咒的方法吗？”

　　“没有，这毒咒是拉谬用他的灵魂做代价向撒旦之王交换的，他放弃转生的机会，将自己的魂魄跟咒语化为一体，就是要将我置于死地。这种执怨是无法消除的。不过你放心吧，赛巴斯丁。我活了这么久，还有什么痛苦没见识过？如果真的能让我死，那我还要谢谢那个下咒的冈格罗族，因为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大人……”

　　“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弥迦望着戒指上的蓝宝石出神，他确实没什么好留恋的。他是最后一个Methuselah，血族中最远古的长生者，同伴们一个个逝去或重生，只有他还活着。血族一代代的进化，到了最近这几年，大部分的血族甚至都不知道还有Methuselah的存在，还以为长生者是个传说。

　　他惩罚那些逆天而行的血族，却被当做是什么血族的敌人，他这才知道原来因为血族不断扩张势力引起其他族类不满，出现了一批专门猎杀血族的猎人，叫做血猎。他是不屑跟那些血猎为伍的，也无法再融入现今的血族中，只好一个人守着这座漂浮在虚空中的魔林，孤单的生活。没有悲喜，也没有死亡，他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也不知何去何从。直到有一天，他救了一个被血猎追杀的梵卓族亲王，隐瞒自己的身份跟他成为知己……

　　现在，这唯一的知心人也没有了，还给自己留下一个“小麻烦”。

　　扑通！

　　角落里传来一个声响，他侧目一看，高大的石柱后面露出一个小脑袋。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瞅着他，怯生生地喊：“我吵到你了吗？”

　　弥迦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男孩儿从石柱后面跳出来，怀里抱着个大枕头光着脚朝他跑过来。弥迦见他光着脚，手指一弹，伊格尼斯的身体被一团淡金色雾气包裹着漂浮起来，缓缓的飞到他怀里。那团淡金色薄雾缠在他的双脚上，暖和极了。

　　“怎么不穿鞋呢？脚冷了要生病的。”

　　“忘记了，我太想你了。”
　　伊格尼斯亲昵的勾住他的脖子，目光却被他手边的白石盆吸引了。

　　“这是什么？”

　　他戳了戳盆里的白雾，太凉了，只是碰了一下，就仿佛全身都要结冰了。可弥迦把整只手掌都浸泡在里面还好端端的。

　　“傻孩子，你父亲没告诉过你，没见过的东西不能随便碰吗？”

　　“没有，不过你现在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伊格尼斯把手伸进弥迦的衣服里，他感觉到弥迦的身体在颤抖，佯装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你很冷吗？”

　　“嗯……没……”

　　“抱紧你就不会冷了。”男孩儿用力的把他箍紧。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不用担心那个毒咒，我不会让它成真的。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等我长大，拜托不要拒绝我，弥迦，让我抱你。

　　“这么晚了还跑来跑去的，果然是孩子。快别闹了，抱一会儿你就去睡觉吧。”

　　“那你呢？”

　　“我？”

　　“陪我一起睡好不好？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又胡说，你是玩得太疯才睡不着的。”

　　“我想跟你一起睡，那张床太大了，一个人……害怕……”伊格尼斯扯着他的袖子，期期艾艾的望着他。

　　弥迦觉得自己被块橡皮糖黏住了，这孩子怎么不认生，就喜欢缠着他呢？这么下去可不行，得想个办法吓唬吓唬他。他眼眉一弯，狡黠的笑问：“你真的想跟我一起睡？”

　　这一笑可把伊格尼斯看呆了，他木然的点了点头，紧紧搂住弥迦的脖子。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

　　弥迦抱着他朝卧室的方向走去，他取了银烛台，烛火在地面上投射出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一扇又一扇门，走下层层台阶，他们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阴冷，耳畔响起不知名的歌声，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愈发毛骨悚然。

　　“这个……这个是什么……”

　　“这就是我睡觉的地方。”弥迦把银烛台放在石柱上，这是一间巨大的地下石室，不似城堡中富丽堂皇的布置，这里出去刻在石柱和墙壁上的怪异花纹和石柱上一张张面容痛苦的人脸雕塑之外，什么都没有。偌大的室内整齐的摆放着十余口石棺，每一口石棺旁伏卧着一个人面兽身的女妖，那歌声就是她们发出来的。

　　伊格尼斯冻的牙齿都在打颤，他望着弥迦，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害怕了么？”弥迦心中暗笑，故意抱着伊格尼斯像石棺走去。那些女妖见了他，纷纷点头退向两边，从半空中俯视着她们。

　　“她们是守护贤者的妖精，靠吃血族的灵魂而生。每一个长生者在快死的时候就会遇到带走自己灵魂的女妖，跟他们做交易。如果想转生的，就用十个纯洁灵魂跟她交换，这样女妖就会在他死后守着他，直到他重生。但也有些人不愿意再转生了，女妖们会吃掉他们的灵魂，然后永久守护他们的尸体。”

　　原来是这样，血祭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叫普塞克的美丽女人就是你的女妖。那个时候你已经放弃我了，是吗？

　　“这些石棺里躺着的都是历代的Methuselah，我曾经的同伴们，亚伯拉罕，雅各布，李维，拉班，萨拉，德博拉，米利亚，莫瑟斯，以扫，最后一个离开的是法勒斯。他们都没有再重生，所以他们死后我把寄放他们身体的石棺都集中在这里陪着我，就好像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样。”

　　“那……你也会……跟他们一样吗？”

　　弥迦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会的，我也会死。到时候也会有女妖来跟我交易。”

　　“不！不行，你不会死的，我不让你死。”

　　“放心吧，我现在还没有要死去的打算，因为我还要照顾你。”

　　“照顾我吧，照顾我一辈子……好不好？”

　　“好，我会陪着你的。”

　　弥迦抱着他走到最后一口石棺前，停下脚步。“这就是我每天睡觉的地方，我需要吸取这石棺中的能量，这样才能永葆青春。你还想跟我一起睡吗？”

　　伊格尼斯看了看四周，女妖们都朝他聚拢过来，一双双碧绿的大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一眨的，新奇的打量着这个纯洁无垢的灵魂。伊格尼斯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我愿意！”

　　弥迦沉默的盯着他，轻轻推开石棺盖，等着他反悔。可这小家伙从自己怀里跳下去，他的身高刚刚够得着石棺，费了好半天力气才爬到石棺里，哆哆嗦嗦的蜷在一角，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好了……你也快……快睡吧……”

　　“害怕的话你可以走。”

　　伊格尼斯坚定的摇晃脑袋，用手轻轻拉扯他的衣袖。弥迦无奈轻叹了一声，在他身边躺下，然后将石棺盖合上。

　　黑暗中，一只小手死命拽着他的胳膊，牙齿不停打颤。弥迦故意不跟他说话，伊格尼斯喊了几声，见他没反应，便整个人都靠过来，紧紧贴在他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腰。弥迦顿时全身僵硬。

　　“你没睡着对不对？”男孩儿狡猾的蹭着他的身体。

　　“明明害怕的，为什么还要躺进来呢？”

　　“那你为什么又睡在这里呢，你不害怕吗？”

　　“这里都是我的同伴，对我来说他们是家人，有什么好怕的。”

　　男孩儿沉默了一会儿，凑到他脸颊旁，低声说：“从今以后，我才是你的同伴。”

　　弥迦不理他，只盼他早点儿反悔。这里的强大灵力不是弱小的新生血族所能承受的。这小家伙体温下降，已经是忍到了极限。

　　可他并不知道伊格尼斯的心思，终于跟他睡在一起了，小豆丁心里兴奋的不得了。他现在可一点儿也不想离开，只想陪着弥迦，再多跟他说几句话，再听听他温柔的声音：“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大家都喊你主人，我也喊你主人？大家都很勤劳的干活，从明天起我也帮你干活吧？”

　　回答他的只有石棺外悲切的女妖歌声。

　　伊格尼斯咬紧牙关，故意耍贫：“我帮你打水洗漱，伺候你穿衣服怎么样，主人？”

　　弥迦翻身把头转到另一侧，幽幽地回答：“你的体内有两族亲王血液，身份尊贵，如果你不愿意叫我主人也没关系。”

　　“那我该喊你什么？”他不等弥迦回答，自顾自的说，“你跟我父亲是朋友，照道理我要喊你叔叔？”

　　“我比你父亲大。”弥迦腹诽，真要这么排，这小家伙叫他曾曾曾曾曾曾曾叔祖还差不多。可伊格尼斯想的分明跟他不一样，他笑了一会儿，立刻否认了叔叔这个称呼，说是他没长胡子，一点儿也不像叔叔。

　　“我有一个马基叔叔，他满脸胡子最喜欢喝妖精泡的蛇酒，一打嗝满嘴酒味。你一点儿也不像他。你这么好看，又这么温柔，更像我妈妈。不过我妈妈比你和蔼多了，她每天都笑，尤其对着我父亲的时候——”

　　“你可以喊我前辈。”弥迦忍不住打断他的胡言乱语。

　　“前辈？这样好吗，把你都叫老了？”

　　“那你大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你应该看得见我的名字，对吧？”

　　“名字？怎么可能呢，你本领比我大多了，我怎么可能看得到你的名字，大人。”

　　“看不到吗？怎么会？”

　　弥迦推开棺盖，手里亮起一团萤光照亮了他和伊格尼斯的脸。

　　“认真看着我，孩子。”

　　他轻轻抬起男孩儿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

　　伊格尼斯强忍着内心悸动，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现在的他灵力实在太弱了，在与鼎盛时期的弥迦对视时，忍不住要跪拜下去，更别说是看着他的眼睛说谎了。

　　可他必须这么做。前一世，就是因为自己傻乎乎的喊出弥迦的名字，才让他心甘情愿做自己的血奴，为自己血祭，将他一步步送上王位。

　　那双灰色的眼眸纯净无垢，盛满了爱意。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我的名字很长不好念，你可以照着样子写出来。”

　　“我……”伊格尼斯闭上眼，艰难的摇头。光是这一个动作就让他浑身直冒冷汗，几乎要虚脱了。

　　弥迦抱住他，将一股强大的灵力渡进他体内。

　　“别怕孩子，你可以做到的，再试试。”

　　抱歉，弥迦。他满头是汗，浑身都在发抖，但却依旧摇头。

　　弥迦呆住了。为什么？这孩子分明是看得见，为什么要说谎话？

　　“大人，我好累啊……我太小了，也许长大一点儿我就能看见了，是不是”伊格尼斯艰难的求道：“放过我吧，大人，我以后都不调皮了……”

　　再逼下去这孩子会体力透支的，是自己太勉强他了吗？弥迦收回灵力，伊格尼斯瞬间虚脱，软泥一样瘫了下去。

　　“唔……晚安，大人……”

　　弥迦把他抱起来，朝密室外走去。“你这孩子太乱来了，我送你回卧室。”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睡，大人。”

　　弥迦垂着眸，轻轻点头应道：“嗯，那就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