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血猎》南禅

12、领域

　　伊格尼斯是被浓郁的香气弄醒的。

　　大吉岭夏摘茶，羊奶布丁，丁香小饼干，还有那人正送入口中的，入口即化的玫瑰酥。

　　那个叫做“时间”的怪人坐在正对他的窗边，桌子上摆满了足够十人份的精致茶点。窗户敞开着，外面一片明媚春光，那人坐在胡桃木摇椅中，和煦问道：“你醒了，小家伙？”

　　“别喊我小家伙。”

　　“是~大王~~”

　　白痴……懒得跟你计较。

　　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只要这家伙对自己一笑他就毫无抵抗力，完全被他拉着走了。这里是传说中的教师宿舍，其实跟学生宿舍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学生宿舍是两人一间，教师是一人一间。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血猎是不会住宿舍的，这里全部是学校杂役和一些小职员。这个人类的住处倒是挺特别，在顶层的小阁楼里，推开窗户就可以俯瞰凡德萨美丽的校园，窗前开着紫藤萝和女贞花，满屋子都是沁人心脾的芬芳。

　　不大的屋子被他收拾的很干净，只是那张双人床看着有些碍眼，伊格尼斯心中腹诽，他这么个小身板居然要睡这样大的床，不是自不量力就是生性放荡。生性放荡吗……伊格尼斯不自觉想起布洛赛良德的石棺，那么美的人居然天天都睡在冰冷的石棺里，太委屈他了。如果能够调换一下，换成弥迦睡在这张床上……明黄的丝绒床单衬着他白皙的皮肤，一定很……

　　“呀！怎么又流鼻血了？你别偷偷挖鼻孔好不好！”那人笨手笨脚的找毛巾，最后举着两条维也纳小肉肠跑过来，想往他鼻孔里塞。

　　“谁会干那么没形象的事啊，拜托你别对我做这么丢脸的事，白痴！”
　　“哦~那你为什么流鼻血？”他讪讪移开小肉肠，肉疼的看着小鬼头的鼻血滴在自己心爱的床单上。
　　“喂，你有听说过黑隐士吗？”
　　嗯？他略微偏过头，眼里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你问他做什么？”
　　“那你说，黑隐士是不是大英雄？”

　　他想了想，认真的摇了摇头。那小家伙冲自己握紧拳头，又在自己的逼视下慢慢把手放下去，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递上一杯加了奶和方糖的红茶以资奖励。

　　“不可以随便动手，知道吗？只有坏孩子才喜欢打架，你要乖，做好孩子。”
　　“为什么你们大家都不喜欢他？那些传闻没凭没据怎么能随便相信。”
　　“那你又是听了什么传闻喜欢上他了呢？”
　　“我不用听什么传闻，我知道，他是最好的。”
　　“哦？”
　　“我说不出来到底为什么，总之就是很好……”不能对别人吐露真相，但他还是想说出事实说服眼前的人。“时间”愣了一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长了呢，都遮住眼睛了。”如果可以使用法力就好了，真想帮他剪剪毛儿，再好好洗个澡。才一天没见，这孩子就跟人打架，被欺负成那样也不知道示弱。这样下去可怎么行，怎么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如果我是黑隐士的话，是不会在意别人说什么的。反正他们说什么都不能伤害我，不是吗？而且有你这样可爱的孩子愿意相信我，足够了。”
　　“切，说的你好像就是他本人一样。你知道他有多美吗？”
　　“美？不觉得啊，精灵们才美呢。”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千百年来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用“美”来形容，不过自从认识这个小家伙，他已经经历许多个“第一次”了。
　　“你不会懂的，他的美并不只是外表而已。”
　　“那还有什么？“
　　“心灵，人格，有时候强大也是一种美。他能在三招之内制服了迈卡维亲王跟他的十位长老。只用三招！你能相信吗？”
　　他点了点头，虽然跟事实有些出入，但他不想让这小家伙扫兴。不过小家伙怎么知道他和迈卡维亲王的事？
　　“你知道是哪三招吗？焰咒，洪水咒，还有……还有……”
　　“领域？”
　　“没错！咦？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他是不是很厉害？只用这种入门级别的咒语就制服那么厉害的大人物了。”
　　“才不是什么入门级别的，是中级咒语。”自己引以为傲的绝技居然被说成入门级别，他多少有些委屈。
　　“他自信，又善良。因为他知道那些血族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故意用法力弱的咒语放他们一条生路。如果他使用高级咒语的话，即使十三位血族亲王一齐上都不是他的对手。”
　　“也许他根本就不会使用高级咒语呢？”一边回答一边心虚着，对付十三位亲王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现在只有十一位亲王，包括自己眼前的这一个同时继承两族王位的小家伙。
　　“你以为他跟你一样白痴吗？那三条咒语我只用三天就学会了，那么简单。”
　　“是……是吗……”他居然不如一个出生不久的小鬼头，真是让人脸红啊，原来传说中的废柴就是他。
　　“你也会咒语？”
　　“那是当然。”伊格尼斯自傲的拍了拍胸脯，“让你开开眼界好好，看清楚，这就是焰咒的威力。弗拉芒！”

　　一小团火球从他的掌心里蹦出来，跳了两下落到桌子上的铁盘里，火星四溅。唉，力量被封印就是这样了，光是这种程度的小火球他就练习了一整个夏天。

　　“哦~~~好棒啊~~~”“时间”立刻鼓掌叫好，顺便把红茶壶架在火上加热。虽然跟自己的焰咒不太一样，但是比较方便实用，他也曾经想过用焰咒烤肉，结果不是引起森林大火就是触动火山爆发，伊格尼斯这小家伙的焰咒管用多了。

　　“你会洪水咒吗？茶快煮好了，你把火浇熄吧。”香气四溢的红茶让他心情大好，玫瑰酥还有四块，你一块呀我一块，我两块呀你没有，哎呀，为什么我盘子里有三块了？多出的一块怎么办，嗯……分给小家伙四分之一好了。

　　这个人类居然把他当杂役使唤，真可恶。“人类”分完点心，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手指着烧开的茶壶：“快点儿吧，火太大了。”

　　“真是不知好歹。”伊格尼斯突然想到一个捉弄他的点子，“卡特克利兹墨！”

　　一股巨大的水流冲着那个人飙射而出，伊格尼斯恶劣的翘起嘴角。对面的人似乎也在笑，隐隐约约的有种危险的感觉。被他看出自己不怀好意了吗，伊格尼斯心虚的后退一步，那人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眼眉笑得弯弯的。

　　水流涌到那人面前，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然后急速反弹回来。

　　“——哗！”

　　他被淋成了落汤鸡，从头湿到脚。伊格尼斯只觉得眼冒金星，这是……这是……这是奇洛昨天晚上的洗脚水啊！！！

　　“啊呀，你这个小脏鬼。”
　　对面的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嫌弃地捂着鼻子，“真是奇怪的味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伊格尼斯头上青筋暴跳，这个人类到底是白痴还是装傻啊？没见到他都已经被淋成这样了吗，居然端着那个铁盘火焰来烤他的衣服。火都那么小了，要烤到何年何月才能弄干啊！

　　好好的下午茶就这么被毁了，真可惜。

　　他想好好惩罚一下这个淘气的小家伙，可一看他湿哒哒的样子，浑身散发着臭味，又觉得他怪可怜的。

　　“你等着我去放洗澡水，这次不能再淘气了哦。”

　　刚刚那家伙是故意的吧？他用了什么咒语为什么自己一点儿破绽都瞧不出来？

　　没多久洗澡水就烧好了。伊格尼斯走进浴室，那个人也跟在他身后，手里捧着毛巾和沐浴乳。

　　“愣着干什么？把脏衣服脱下来吧。”

　　他笑的一脸纯真，伊格尼斯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忍受不了身上的气味，将自己脱了个精光。那人把他丢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收好，不经意地看了看他光溜溜的身体，视线在某个部位停留了一下，飞快地转过头。

　　“看什么看？你又不是没有！”

　　伊格尼斯一手捂着下面，羞得满脸通红。那人蹲在地上，低着头双肩不停地抖动着：“你长得真可爱。”

　　“可爱”？是“袖珍”吧！可恶的人类，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伊格尼斯索性也不挡了，双手叉腰破罐子破摔地冲他大喊：“你……你别瞧不起我！总有一天小鸟会变成大雕的！做我的爱人一定很幸福！”

　　那人把脸埋进长袍里，羞得脖根都红了。

　　“去死吧，讨厌鬼。”

　　他轻快地咒骂了一句，抱着脏衣服飞也似地跑出浴室，留下伊格尼斯无辜的站在浴缸里，还在发愣。这个白痴，刚才……是在对自己撒娇吗？

　　伊格尼斯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害臊，因为对方是那个人，他不自觉的就有些肆无忌惮了。自从来到这所学校他一直过的战战兢兢，即使面对奇洛，他也得忍耐自己的本性。可这个人就不一样了，他就像是清晨的微风一样，轻轻柔柔的，若有若无的存在着，却完全不会让你觉得有压力。所以跟他在一起就会不自觉的卸下心防，把一切都告诉他，包括许多对着弥迦都不敢说的话。

　　再仔细回味一下刚才的情形，那个人分明也很不自在，看他的眼神羞怯中带着几分嗔怒，居然还挺可爱。他拿出自己的衣服替自己换上。咦？这衣服居然还挺合身。

　　“这是我爱人的衣服。”虽然现在知道只是装出来的乖巧，但还是喜欢。
　　“原来你有爱人啊。这衣服质地真不错，可这是小孩子的衣服啊，你的爱人是个小孩儿？”
　　“嗯。”
　　“不会吧，真看不出来啊，你连孩子都下得去手吗？禽兽啊！”
　　“我是说这是他小时候的衣服！”时间很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小声反驳道：“你才是禽兽呢！”
　　“喂喂喂，我的鸟这么小，就是想禽兽也是有心无力啊你说是不是？”
　　他埋着头帮忙整理衣领，似乎不想多谈什么。“晚餐时间到了，快走吧，我送你出去。”
　　这么容易就脸红了，也太好欺负了吧？咳咳……不好不好，似乎有些上瘾了。

　　伊格尼斯被他拉扯着走在校园里，路边的学生们看见他们都露出鄙夷的目光。伊格尼斯故意挺起胸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目光也没那么讨厌了，只不过是一群无聊的孩子。

　　迎面走过来两个学生，伊格尼斯远远看见他们身上绿色的长袍，立刻躲进路旁的花坛里，顺便把那个人也拉了进去。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

　　“嘘……”

　　“是要玩捉迷藏吗？”

　　这个人类怎么老是把他想的这么幼稚！真是受不了！

　　伊格尼斯强忍着怒气，因为奇洛和内特的声音已经飘过来了。

　　“抱歉奇洛，都是我不好。”

　　“不，这不关你的事。”奇洛气喘吁吁地坐在路边的岩石上，其实他只要回头看一眼就能看见长草中那个猫着腰的小鬼头，可他只是喘着气，不停地往自己头上淋水降温。

　　“你们两个太冲动了，还好有老师及时发现，不然一定会被记大过的。盖伊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其实这样也不错不是吗？”

　　“什么意思？”

　　“我是说伊格尼斯那小子。自从入学鉴定结果出来之后他就憋了一肚子气，这次正好都发泄出来。说实话我很担心他，那小子对选师完全不在乎。”

　　“他在逃避，我能理解，这两天老被笑话，他吃了不少苦头。血族可是最高傲的族种，可盖伊却当众嘲笑他，如果我是他，也会逃的。”

　　“可这才刚开始他就放弃了，以后还怎么混！你看看，他的选师表还没填完呢！”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觉得他跟你一样都是不服输的性格，只要一切都上了正轨就会没事的，我们先帮他填完这张选师表吧。”

　　“唔……现在只选了马尔斯，还差两个。”

　　“我回去跟芙基叔叔谈一下，说不定他愿意破格接受这小鬼。新生鉴定会的时候我发觉他对伊格尼斯挺感兴趣，而且，盖伊宣布结果的时候，他的表情挺奇怪的……”

　　那时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盖伊和伊格尼斯身上，只有内特注意到他的叔叔和伊萨尔，但当盖伊宣布结果的时候，两人表情大变，不止惊讶，甚至是慌乱茫然的。他从没见过沉稳的芙基叔叔露出那样的表情。

　　“那么还剩下一个。”

　　“盖伊怎么样？反正都没希望了不如就填个概率最小的，说不定能中呢。”

　　“去你的！你当是摸彩票吗？”

　　“要不就不要选座圣了，在剩下的智者里面挑一个吧。阿德里克怎么样？他曾经跟随你们崇拜的那位黑隐士大人。”

　　“好吧，阿德里克算一个，不过血族跟狼人不是世仇吗，我们替他选了两个狼人，这样没问题？

　　“先这么填着吧，总比交空白单好。”

　　“那就先这么着吧。喂，你你你，你干嘛……”奇洛突然注意到内特怪异的目光，心里一阵恶寒。这家伙一定又在盘算什么坏点子了。

　　校园里便响起晚餐的钟声，这意味着投递拜师贴的时间即将结束了，两人慌忙跑了出去。伊格尼斯看着两人跑远，不由松了口气。

　　“他们是你的朋友吧，都是好孩子呢。”

　　身边的人突然开口，伊格尼斯吓了一跳。

　　“其实他们大可不必这么认真的，我并不打算花太多心思。”

　　“什么意思？”

　　伊格尼斯双手抱着头平躺在草丛里，不耐烦地说：“送我来凡德萨的人并不想我太出众，所以盖伊故意当众羞辱我，让大家都觉得我是雅客。既然如此，那我就顺应民意变成一个废物好了，还努力什么？”

　　姑且就让大家都认为自己是废物好了，他不需要向上一世那样受人关注，他宁愿被凡德萨退学，这样他就可以回到弥迦身边，一心一意守护他。

　　“废物？”那人的声音微微颤抖，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废物？这就是你对自己的评价？”

　　伊格尼斯不安地看了他一样，凶什么凶，自己是废物还是天才都跟他没关系，紧张什么？

　　眼前的景色突然变幻，空间剧烈收缩着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大口吸进去。

　　“瑞扭姆！”（REGNUM）

　　天色骤变，美丽的校园仿佛一幅被撕裂的油画，那裂口迅速扩大，飓风从豁口里袭来，把他掀翻在地。那个人类站在风口处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你看清楚了，这就是领域。”

　　伊格尼斯根本无法回答，强大到彪悍的实力，即使是处于鼎盛时期的自己也很难达到这种程度。在这股力量的压制下，他感到自己像蝼蚁般渺小。

　　“你不是崇拜黑隐士吗？”他轻蔑的笑道：“可你连如此微弱的领域都没法挣脱，我替你感到悲哀。”

　　伊格尼斯惊讶极了，那人一步步朝他逼近，天呐……他的面容，身形都发生了变化……宛如天神降临一般强大的存在，没有风帽的遮掩，他的发丝随风舞动，在这片专属于他的领域之中，他是万物的主宰！

　　“弥迦……”

　　“想保护我？”那张美丽的脸慢慢靠近自己，朱唇轻启，吐出傲慢的话语：“可是小鬼……你呀，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