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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我这便走了。”谢子弈负手抬头,背影与当年那个颇为自诩不凡的少年恍然契合。

      姚燕如垂眼看着那杯凉掉的茶,压了压眼底的黯然,继而微微一笑,“生气了?”

      “没。”

      “还是老样子,被我揶揄了几句,就像从前那般甩胳膊走人。”

      “小燕,”谢子弈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失落,他欠她一声亲口道歉,终归是要还的,“其实五年前……”

      “你是为那事抱愧而来的?”姚燕如蓦地打断,笑容僵了僵。

      “算……是吧。”谢子弈犹豫道。

      “如此,那你不必介怀。”姚燕如缓缓端起谢子弈没喝的那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泡了太久,满口苦涩。

      “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姚燕如垂下眼,目光落在身前耷落的几缕长发上,依稀可见有一根似是无意中打了结。她淡定自若的捡出那根打了结的头发,轻轻一扯,青丝坠落,又一扬手,弃如敝履。

      闻言,谢子弈的背影似是撤了箭的弓,适才的紧绷劲儿一下子烟消云散。

      谢子弈背对着姚燕如,嘴角尽是张牙舞爪的笑意 — 从小到大,姚燕如越是口口声声说不在意,就越是能让她耿耿于怀。

      谢子弈竟有一丝微妙的喜悦感:说到底,他谢子弈在姚燕如心里也并非什么都不是,至少也算根令她如鲠在喉的刺吧?

      打消了摔门走人的想法后,谢子弈一转眼,目光在屋中环视了一周,于是看到木架上被收起的棋具。

      那是谢子弈曾送给姚燕如的一副围棋,棋子全是上好打磨抛光的玉石,虽然谈不上如何名贵,但制作也是十足十的精良。如今被姚燕如搁置于最顺手可取的地方,显然说明了姚燕如会时常拿出来,或许自娱自乐,或许……睹物思人?

      思及此,谢子弈忽然心情大好。

      “既然小燕早就原谅我了,不如便陪我对弈一局?”谢子弈走至木架前,心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对弈?”姚燕如摇头道:“不了。太久不碰,早已棋艺生疏。”

      “啧,棋具这般摆法,分明是前日里才拿出来过的嘛。”谢子弈诡笑着把玩着一粒棋子。

      姚燕如不急不缓道:“这几日天天会将棋子铺在地上让我娘踩来按脚,李家那个郎中说什么足底穴位多,踩踩有好处。”

      嘴硬!谢子弈眉角暗抽,忽地转身,紧盯着姚燕如的双眼,“我们来赌一把,一局定输赢!”

      “赌什么?”姚燕如追问。

      “若我输了,那我谢子弈把自己的后半生都输给你姚燕如。”

      这话怎么嚼都让姚燕如觉得味道古怪,她琢磨了一阵后没有什么结果,便又问:“那若你赢了呢?”

      “若我赢了,你只需依我一件事。”谢子弈眯起眼。

      “什么事?”

      “一件绝不为难你的事。”

      姚燕如估摸着那件事大抵不过是求得她原谅,她努着嘴心下盘算,横竖自己都不亏,便应了下来。

      贪着光线,谢子弈将棋盘抱至前院,盏茶后便摆好了一盘残局。姚燕如定睛一看,左右觉得极为眼熟。

      “眼熟吧?”谢子弈抱手一笑,“这是你我最后一次对弈。”

      顿了顿,谢子弈又不知好歹的补了一句:“那次你中了我的声东击西后,一时怕输的难看,拍了桌子就走人。”

      姚燕如勉强维持着脸上的淡笑。

      “喏,这次我悔棋。”谢子弈捡了数颗棋子放回罐中,“陪我下完它吧,小燕。”

      “为什么一定要接着这盘下呢?”姚燕如狐疑的目光在谢子弈的脸上走了数个来回。

      “我们之间不应该有残局的。”谢子弈答得很快,也很认真。

      姚燕如倒是被他那份认真给震住了。

      “喂喂,等你落子呢。”谢子弈拈了枚黑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棋盘,发出“笃笃”的清响。

      怕你?姚燕如广袖一撩,将谢子弈适才捡出的棋子又重新摆上,接着“啪”的一声落了枚白子,嘴角一挑:“我姚燕如何时接受过你的恩惠?”况且上次弃子走人后,姚燕如前思后想一番,发觉黑子的布局也并非无可破解,优劣逆转的机会还是有的。

      当然后面这个理由姚燕如是死活也不能说出口的。

      倔毛驴!谢子弈又好气又好笑,边落子边道:“小燕你怎么不去拉磨呢?”

      “因为吊在我面前的白菜都不是我想要的那棵。”姚燕如淡淡道。

      谢子弈并没有问姚燕如到底想要哪棵“白菜”。

      他只是不停的搓着手里被捂的温热的棋子,然后想起了“许岚”这个名字。
      许岚是谢子弈当年的同窗,不过寒窗苦读的他最终却没有沉浮宦海,而是继承了其父的家业从了商。

      用翩翩佳公子来形容许岚的确不为过。

      所以连姚燕如这种“顺毛驴”在许岚面前也瞬间变成了小家碧玉的深闺少女。

      于是谢子弈曾一度认为姚燕如一定是心仪许岚的,因为每每姚燕如和许岚说话的时候,谢子弈都会怀疑她是不是灵魂附体,不然那娇声细气的声音又是如何从姚燕如这种女人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呢。

      “其实……”心不在焉的,谢子弈又落了数子,“其实姚燕如你是喜欢许岚的吧?”

      年轻的少卿抬手捏着下巴,一脸闲适的瞟着一桌黑黑白白,一只脚却藏在宝蓝色的长袍下不停的轻点着地,一下下的拍子似是与内心的战鼓滔天相辅相成。

      姚燕如不动声色的填了一子,瞬间吞了谢子弈一大片城池,眼皮都没抬一下,“我不喜欢他。”

      “咳,为什么?”谢子弈努力的压抑着声音里的欣喜。

      姚燕如却有些生气:“为什么每个姑娘都必须喜欢他?”瞪了眼谢子弈,她续道:“许岚什么都好,但跟他说话远没有跟你说话自在…… 咦,你倒是落子呀?”

      被围剿了一片兵甲,谢子弈倒是一脸的不慌不忙。他心里清楚的很,姚燕如就是有贪吃子这个毛病。

      不严格的说,姚燕如的棋艺算得上登堂入室。

      不过姚燕如对这种肯定很无所谓,因为她最大的乐趣并不是被夸耀首肯,而是单单杀谢子弈一个片甲不留。这种心理曾一度被谢子弈指摘为病态,而姚燕也一直乐此不疲的病态着。

      厮杀多了,谢子弈就发现了姚燕如每子必争的这个弱点。

      蓝衣少卿瞅准了中腹一处,打入一粒孤子,然后抬眼偷睨着对面淡眉微蹙的女子。
      他发现她穿鹅黄色的纱裙甚是好看,这种柔软的颜色愈发衬得她精致的五官温婉可人,整个人清新素雅的像是初开的……什么花呢?谢子弈突然意识到姚燕如这种性格的女子并不适合用娇花来形容,一定要找一个的话,或许仙人掌更适合她。

      至少仙人掌也是会开花的。

      谢子弈的一粒孤子深入敌腹,表面看无关紧要,实则断了白子多处后路。

      看着苦思冥想的姚燕如,谢子弈悠闲的起身,两手一负,“倒茶去。”继而迈着八字步晃晃悠悠进了屋去,那姿态潇洒的像是无谓胜负的世外高人。

      “啪!”

      门槛还没跨,姚燕如便落了子。谢子弈回头,看见自己适才的优势全变成了虚势,登时便扑着坐了回去。

      瞥了眼被打回原形的谢子弈,姚燕如抽了抽唇角,“我说谢大状元郎,你怎么还是喜欢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谢子弈万万没有料到姚燕如的棋艺早已是今非昔比,万分恼怒自己的轻敌。

      姚燕如不知道,谢子弈早已将自己的所有希望寄托于此番手谈的博弈。他只求自己赢得局,这样姚燕如才能无任何理由拒绝自己那唯一的要求。

      而他的要求便是将姚燕如接进京。

      所以谢子弈害怕失败,所以他因怕生怒,口不择言。

      “我装模作样?你不是依旧喜欢在我面前逞凶斗狠,永远都以把我至于死地为乐趣么?”

      姚燕如一时懵了。

      这是谢子弈第一次因为她的挑衅而对她动怒,从前即便是她连赢谢子弈三盘,他最多不过是拂乱一桌棋子。而此刻姚燕如甚至看得见谢子弈额角隐隐的青筋。

      “说到底我都不明白,缘何你姚燕如这般喜欢和我过不去!”谢子弈干脆把棋子一丢,狠狠瞪着眼前的黄衫女子。

      呆了呆,姚燕如突然回了魂似的清醒了过来,怒气冲冲的站起身,俯视着谢子弈,“谢子弈,我讨厌的不是你,而是你面对我时依然没摘下面对他人时所戴的面具!”

      姚燕如越说越气,干脆离了坐,在院子里一圈圈的来回踱步,边走边说着自己内心憋屈了太久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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