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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当头棒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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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香阁中,张致远似乎被张秋萤一喝而想起了许多现实,他不禁痛苦起来,抱头道:“秋萤,我知道这很难,但我已弥足深陷。”
张秋萤气他那个样子,冷哼道:“你们不是没什么说不得的事儿吗?说什么弥足深陷?从那之后,你们还有过密切接触没有?徐小环可许过你什么?”
张致远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还是接着慢慢跟你说吧。”
“自那次后,徐小环在我心里就与别人不同了,我总想看到她,想心疼她保护她,想尽量多见她却苦无机会。我在镇上有生意,也熟一些,知道那些关于子嗣的闲言碎语让她抬不起头来,就给她引荐了一位大夫,借给她银子让她能买药治疗。我还鼓吹隔壁商铺的老板娘,故意让她托我从暖房里购反季菜蔬待客。我用尽了心思地想多见她一面,多和她相处一会儿。后来她可能是察觉到了,开始对我疏远起来。自那之后,我即使是想办法创造机会也难以见到她了,我知道她在躲着我。”
张致远的目光似落在近处,又似落在远处,他唇角微弯,一副“想到她就心醉”的模样,让秋萤无比的苦恼起来。
“但是,三儿你知道,有些时候还是会有巧合,会遇上,就像你和长青回去那次。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每次都呆呆地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眼睛。一开始她只是装作根本没注意,后来可能是觉得我过火了,就会瞪我一眼。”
张致远的声音忽然都颤抖了起来,他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眼神也带着狂热,对秋萤一连声地道:“三儿,你知道么?她瞪我一眼我都能回味好几天,我的心都会砰砰跳好久。我能感觉到她虽然有些恼火,但并没有真的生气。那目光中有告诫,有惊慌,还有无奈和无措,每次都让我好心疼。她好可怜,三儿!为什么?为什么她那么柔弱娇媚的女人,会有这么不公的命运呢?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好男人来疼惜她照顾她呢?”
张秋萤忍不住伸手推他肩头:“哎,二哥!二哥!回魂了二哥!”
张致远终于回过神来,脸上红了红,却仍接着刚才的话头道:“小环是个值得人疼惜怜爱的女子。秋萤,我一直不肯定亲,是因为我心里只有她,容不得别人了。你要么帮二哥,要么不要阻拦二哥,是我的缘是我的孽还是我的劫,都让我去面对去争取,好吗?”
张秋萤却摇头道:“二哥,你根本没掌握到关键。事实上我对徐小环并没有什么偏见,她被休下堂也好,她再婚再嫁也好,身为女人,我都能理解她的处境。可是,二哥,你说了那么多,我都没听到徐小环对你表示过什么,你哪来的信心她对你有意呢?何况,二哥你扪心自问,你是她的良配吗?”
看到张致远忽然认真看过来的眼光,秋萤诚恳地帮他分析道:“二哥,不瞒你说,小环姐那天夜里找我,跟我说了她和林子的事儿,也提到了你,但她对你目光的骚扰只有无措和恐惧,我并没有看到有什么情意在里面。她求我带她进京,离开铜锣湾,她已经受不了了。你就算心想事成,真的娶了她,她在铜锣湾会快乐吗?乡邻们会怎么看她怎么想你们?大娘娘会喜欢她吗?如果对她施暴的从林子变成了大娘娘,你要如何自处呢?”
“还是,”秋萤斟酌着用词道,“你想把她养在京城?连个名分都不给她?”
张致远眼中的痛楚更深邃了,秋萤深呼口气,继续再接再厉道:“实话跟你说,今日清晨,小环姐又找我了。我看她是一心想告别铜锣湾的过去,开始另一段新的人生了。如果说林子是她心中的伤口,那么你不但不是疗伤的圣药,而且是揭开往日疮疤的引子。你觉得她会接受你吗?二哥,我现在越想越觉得,这不过是你一场单相思罢了。”
张致远沉默,却一脸不肯相信的样子。张秋萤思量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提议道:“二哥,你若是能控制住自己,老老实实地待在屏风后面不出声,我这就将她叫过来,套她的心里话出来给你听。”
张致远的眸子蓦地亮了起来,但张秋萤即刻又道:“我们先定个君子协定。如果徐小环对你无意,你需跟我保证从此不再纠缠于她,找个好姑娘成家。”
张致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道:“那她若是有意呢?三儿你不能再从中阻拦,就像刚才说的,一切都交给二哥。”
张秋萤这次低头琢磨了良久,终于还是比较笃定心中的判断,缓缓点了头,接受了张致远的条件。
很快,绿叶将徐小环叫了过来,又在秋萤的示意下退到了底楼。
徐小环已换下了清晨那身娇艳的装扮,穿了一件天青色带竹纹的薄棉衫,下搭一条深青色绉纱百褶裙子,梳的低髻,簪了柄朴素的银钗。整个人因为装扮的不同,而变了一种气质,就似沉婉宁静的邻家少妇那般。
她进阁后,不卑不亢地给秋萤行了个礼道:“东家,您找我?”
张秋萤笑着让她坐了,然后道:“小环姐不要这么客气。你是自由身,不过是留在园中给我帮忙罢了,私底下的时候,还是叫我秋萤就好。”
张秋萤示意她喝茶,她连忙谢过,端起杯子浅浅尝了一口。张秋萤这才开了口:“实不相瞒,小环姐,关于清晨你跟我说的事儿,我还有些不明之处,想向你细问问。”
徐小环听到这里,手一抖竟然洒了些茶汤出来,茶还很烫,她不禁“哎呀”了一声。屏风后头的致远登时就有了动静,还是秋萤见机的快,站起身来抢先一步,一脚踩在致远已不知觉走出来的皂色靴子上,看他飞快地又躲了回去,这才看向徐小环。
徐小环已将茶叶抖落了,同时绿叶在楼下听到动静,也赶来了,秋萤连忙吩咐她送个干净巾子过来。
徐小环放下茶杯,对秋萤解释道:“真不好意思,之前在外面待了一阵子,手指头有点僵。”
绿叶送来巾子又退了出去,徐小环缓缓擦着裙子上的茶渍。张秋萤又开了口道:“你衣裳湿了我就长话短说吧。清晨小环姐跟我说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就是不知道小环姐心目中的良人大概是怎样的,有点不好乱点鸳鸯谱。我其实是想问问,小环姐是心仪比自己年岁大的还是比自己小的?”
徐小环脱口而出道:“自然是大的。”话一出口又为自己答的那么快而觉得羞臊了,低声解释道,“我与林子当初就是年岁太相近,不懂得如何包容相处。如果我命中还能有那么一个人,我一定要寻个比自己年岁大的,脾气好懂得体贴关怀人的,我也不在意他是否成家了,毕竟我……我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
张秋萤定下了心神,继续道:“哦?必须必你大么?其实我心中还有个差不多的人选呢,也是咱老家那边的……”
话没说完,徐小环就立刻道:“不!秋萤,不要!”她似乎意识到自己有点激动,赶忙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下心情才接着道,“我再也不要回到铜锣湾了,那周围我也不想去了。”
张秋萤低声咳嗽了一声,震慑下屏风后头的张致远,接着抛出了更犀利的话:“咳咳,小环姐,不瞒你说,其实那个人是我致远二哥……”
徐小环忽地从杌子上站起了身来,惊异地道:“什么?致远?!不可能的!”
张秋萤故意道:“不会啊,这也没有什么不可能啊?你是看着我二哥不像这样的人?”
徐小环忽然不说话了,她沉默了半晌,下定决心般地问道:“秋萤,你是什么意思?我是真的信任你才将心事托付给你的。你怎么会提起致远呢?他跟林子的出的事你都全程参与了啊!本来那些姑婆们已经在捕风捉影的嚼舌根了,你还要把我俩扯在一起,这不是让我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吗?”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又道:“秋萤,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知道那天晚上你注意到致远……致远他看我了,可是我对他没有那意思啊!他是张家的人,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他,何况他也没有明确表示些什么,我也无从拒绝,只能躲着他。”
张秋萤故意静默了一会儿,估计屏风后的人都听清楚了,这才笑了起来,她边笑边道:“小环姐,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你想哪儿去了?我刚才想说的是,那个人还是我致远二哥跟我提起的!”
徐小环目瞪口呆了,继而红霞满面,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然后终于在秋萤的视线中受不住了,掩面坐下道:“哎呀!秋萤,你!”
张秋萤慢悠悠道:“我什么啊?我才没那么不为你着想呢。别说别的,就是我大娘娘这个婆婆,你也应付不来啊。”
徐小环坐不住了,从杌子上又站了起来,举袖子挡着脸道:“哎呀,羞死人了,秋萤你消遣我,我不跟你说了!”说完小碎步向门口跑去,在门边又回头道,“我再说一遍,我对致远绝对绝对没有那意思,他顶多顶多像是个弟弟那般。”说完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张秋萤一把扯开屏风道:“二哥,你该死心了吧?!”
屏风后的张致远却早已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