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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

  •   第十章

      再次醒来,他闻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清香,那香味他很熟悉,以前彩蝶日日为他点的便是这种味道。他感觉到有人轻轻将他托了起来,温暖柔软的唇瓣覆上他,往他嘴里渡着什么,被渡进来的东西一点点苦,像是药。
      于是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的破庙中,他也曾这样喂那人喝药,当时的他紧张得要命,不过一小碗药汁,便让他的心怦怦乱跳,几乎无法平复。
      便是从那时开始,他一点点陷落,失控,沉迷,直至无法回头。
      他睁开了眼睛,一缕青丝垂在他脸侧,像是情人温柔的手指抚慰着他的脸颊,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不出意外的还是看到了那张想忘却根本忘不了的脸。
      容寂还穿着那一身红衣,额发低垂,完完全全是红衣的样子,只不过,他面上不再戴着面纱,可便是这样狭小的变化,便让叶瀞珽觉得心口发紧。
      容寂喂完了一口药,正要再喂他第二口,那凑近的唇上沾着一点药汁,看起来饱满水润,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叶瀞珽却在他靠近时抗拒地侧开了头,容寂的头停在了他的脑袋上方。
      「你这是什么意思,君无戏言,还是说,你还嫌对我的作践不够吗?」冷冷说出这句话,叶瀞珽用力挣开了容寂。他挥出的手正打在容寂的手上,药碗一翻,眼看着就要落在地上。
      容寂却弯下腰去,手腕灵巧地一转,又接了洒出的药汁回来,稳稳端住。
      「你明知道,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容寂自己咽下了那口没喂成功的药,平静地答了话,还是那个调调,不曾改变分毫。
      叶瀞珽突然觉得胸腔中有一股火气腾起,他大瞪着眼睛,怒吼道:「我明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何曾告诉过我?」
      该死的,他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他为什么还能用这样波澜不惊的语气说自己应该知道?彩蝶的死难道无法让他动容吗?沈谦的死难道当真让他觉得没有一点后悔吗?他做人做到这份上,还是人吗!
      容寂一把握住了他再度挥出的手,将药碗递到他嘴边,「先喝药。」
      「容寂,到此时此刻,你用得着假惺惺来讨好我吗?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容怜已被关押,容劲风和莲贵妃也死了,你已风光无限坐拥天下,你还想干什么!」
      叶瀞珽无法冷静下来,他做不到像容寂这样不像个人,他会生气会愤怒会难过也会绝望。他用力用头撞向药碗,怒道:「我要喝什么药,我根本就没有病!只要见不着你,我的身体好得很!」
      容寂在药碗被撞翻前让了开去,他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叶瀞珽暴怒的样子,没有再安慰他,而是抬手点了他胸前的穴道。叶瀞珽顿时觉得身体失去了知觉,他诧异地看着容寂,眼看着他将自己重新放回床上,重新含了药过来喂他。
      下颚被捏住,他被迫张开嘴,吞下容寂渡过来的药汁,那些药汁顺着他的喉管往下流,恨意就这样随着药汁不断滋生了出来。
      为什么,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句辩驳,明知道他要的只是这种程度的东西,为什么都吝啬地不肯给他?若他能表现出大悲大痛,自己也许不至于这么恨他,若是知道他是有诸多无奈,自己也许也可以体谅。
      可是这个人,看起来没有悲痛,也没有悔意,任意妄为,根本不顾他人的想法,到今时今日,他眼中还是只有自己。
      「咳咳……」强灌下的药汁沿着嘴角流下了些许,叶瀞珽被呛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容寂见他已将大半药汁吞下,抬手拂开了他的穴道,淡淡道:「我知道你有诸多疑问,那些答案我都会告诉你,但不能是现在。」
      「不能是现在,是因为你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未能实现吗?」极尽嘲讽的言语,叶瀞珽说完之后才惊觉自己怎么变成这样。
      若是从前的他,不会这样对一个人冷嘲热讽,不会这样犀利地用言语去攻击别人,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变成了这样。还是说,当真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你先休息一下,这几日都要按时吃药,我会每日来看你。」留下这句话,容寂站起身往外走。那背影修长挺拔,好看得很,可叶瀞珽只要一想到这人其实有着一副蛇蝎心肠,便不免怒火中烧,恨不得就这样扑上去杀了他。
      他环视四周,见这屋内布置典雅,多有宝物点缀,轻纱熏香,舒适之极,心中一震,猛地意识到他此刻竟是在皇宫之内。
      「容寂!你想干什么,你不能将我囚在宫中!」他急忙奔到门边,一把扒着门框朝容寂喊道。容寂已在门外,不出他所料,外头果然站了两个宫中侍卫,那两个侍卫叶瀞珽认得,都是重阳宫的。容寂竟将他囚在重阳宫偏殿?他到底要做什么!
      「待你养好身子,我自会放你出来。」门外的容寂冷冷答了话,侍卫已经上前将门挂上了锁,任叶瀞珽再喊再叫,也不朝他看一眼。
      「容寂!放我出去,你不能这样做!」叶瀞珽拼命捶门,雕花殿门发出阵阵剧烈的响声,可那响声唤不回容寂的脚步,他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院子尽头。
      叶瀞珽只觉得自己快气炸了。他辞官是为了远离容寂,可如今,竟给了容寂一个囚禁他的机会,满朝文武都以为他回了乡,没有人会想到他竟被关在宫中。
      到了夜里,有宫女来给他送饭,饭是御膳房刚做好的,色香味俱全,道道都是他爱吃的菜,可叶瀞珽看着这些,却只觉得胃口全无。
      「我不想吃,你拿走吧。」
      见他神色冷漠,那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宫女一下子跪了下来,害怕地对他说:「不,公子,求你吃一点吧,皇上说了,如果公子不吃,奴婢就要受罚。」
      小宫女说着,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叶瀞珽却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她刚才说了什么?容寂竟然威胁这么个孩子?他怎么有脸对一个孩子说这种话!
      他正气得说不出话来,殿内又响起了脚步声,他转头,便看到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容寂走了进来。
      「皇上吉祥。」小宫女颤抖着向容寂问安,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容寂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和跪着的她,他并没有开口说话,那小宫女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朝叶瀞珽磕头道:「公子,求求你,吃饭吧,求求你了。」
      叶瀞珽气得浑身发抖,站起身冲容寂吼道:「你现在尽会做这些卑鄙无耻的事吗?这孩子才多大,你竟这样威胁她!」
      容寂听到他的怒斥,却毫不在乎,慢条斯理在空着的凳子上坐下,平静地答话道:「现在是你的举动让她受了威胁,不是我。」
      「你……」叶瀞珽气得脸色发白,一转头看到那小宫女还跪着,脑袋一直贴到地,整个人不停地发抖,当即朝她道:「你起来,我吃便是了。」
      那小宫女闻言慢慢抬起头,惧怕地朝容寂看了一眼。容寂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起来。
      她战战兢兢地起了身,朝容寂和叶瀞珽作福道:「皇上,公子,那奴婢先去外面候着。」
      容寂微微点了点头,她立刻如蒙大赦般转身走了出去。
      叶瀞珽见状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一边说道:「你这皇上倒真是当得够威风,只可惜由恐惧架起的民心,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民心。」
      容寂听了这话却不生气,反而微微勾起了嘴角,看着叶瀞珽笑道:「莫非你是在为我的天下担心?」
      一句话刺到了叶瀞珽,他当即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既是你的天下,与我何干。」说完之后,他看到容寂的表情窒了窒,那一瞬间,他心中竟升起一丝报复的快感。
      容寂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淡淡扬了扬嘴角,依旧是没有半句解释。
      叶瀞珽却在这样的沉寂中渐渐烦躁起来,他草草吃完了晚膳,便一言不发地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小宫女似是看到了他的动作,低着头进来收走了碗筷,又为叶瀞珽铺好了床铺,换上了熏香,这才又退了出去。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之前的那场雪已经停了,此刻屋外一片宁静,屋内也只闻得到两人的呼吸声。叶瀞珽不知道容寂在想什么,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没有去看容寂的表情,因为即便不看,他也知道那是怎样一张脸。
      两人静坐着,相对无言,最后容寂伸手搭住了他的脉,只搭了片刻,在他开始挣扎之前便又收回了手。「明日我会带些书来给你看,你早些歇息吧。」淡淡说完,他起身要走。
      叶瀞珽跟着站起了身,冲着他的背影烦躁地说:「容寂,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我说了我没有病。」容寂到底有什么打算,至少应该说给他听吧,是想求得他的原谅,还是有其他目的,为何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把他关起来了事?
      这并不像是容寂行事的风格,可为什么,他偏偏什么都不说?
      「我初登皇位,根基还不稳,要处理的事很多,以后你会明白的。」
      「皇位,你眼中就只有皇位……」叶瀞珽突地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苍凉,说完之后,他怔怔坐回原位,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容寂眼眸中的沉静起了一丝晃动,可那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他没有再说话,迈开步子离开了。门外传来落锁的轻响,叶瀞珽在片刻中慢慢睁开眼睛,眸中满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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