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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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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他向来就不屑于解释,便如五年前他与狂刀对峙,他宁愿被狂刀一掌打死,也没有过半分辩驳的意思。「瀞珽,我还有没做完的事,等我做完那些,我再……」
「够了!你要做什么与我何干!我也不要再听你说一句话,你滚!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失去理智的话不住脱口而出,叶瀞珽红着眼狠狠推开容寂,指着大门叫他滚。
曾经满腔的爱意在这夜转化成自怜的痛苦和无边的恨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之前的那五年做了些什么。他自甘堕落,承欢□□也就罢了,可他竟还害了彩蝶性命,为什么,玉锦山上死去的为什么不是他而是彩蝶。
若那时他死了,他心中还带着对红衣的爱意,他脑中拥有的回忆全是美好,可上天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留下他,就只是为了给他这样的惩罚吗?彩蝶,你是否也知道一切,所以才在临死之前要我不要恨他?
「瀞珽……」
「滚啊!我不要听你说话!」冲过去一把将人拉住就往外拖,叶瀞珽此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这样将容寂赶了出去。
木门「砰」的一声关上,他又冲到窗边把窗户也关上,这才脱力地慢慢滑坐到地上。头好疼,从来没有过的钻心的疼沿着脑子蔓延至全身,他抱紧了自己,浑身不住地颤抖,可依旧无法阻挡那疼痛倾遍全身。
彩蝶,彩蝶,为什么这样的时刻你却不在我身边,你叫我如何不恨,叫我如何不怨?那样的瞒天大谎,我竟被骗了五年。连你也一直在骗我,一直在骗我,可我又怎么能去恨你,彩蝶,若重回玉锦山上,我一定拉开你,自己去死……
「瀞珽,我对你的感情,天地可鉴,你我亦知。」
门外传来容寂低声的细语,隔着一道木门,大半个屋子,可却还是那么清晰地传入了叶瀞珽的耳中。他猛地捂住了耳朵,拼命把自己缩成一团,不,他不要再听那个人的话,不要再被那个人欺骗,他这一生,都绝对不会原谅那个人。
门外,容寂静立了许久,见屋内始终没有响起回应,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紧紧握起了拳。彩蝶说的对,当一切都暴露出的那一刻,叶瀞珽无法承受,而他亦然。
「殿下,皇上病重,谁都不想见,您……」重阳宫外,容劲风身边的内侍太监拦住了容寂的路。此时正是晌午,因为容劲风病重,已多日不曾早朝,好在大梁目前国泰民安,宰相每日来汇报一下便也够了。
目前重阳宫除了宰相和莲贵妃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便是几位皇子想要探病也是不成,就一刻前,容贤他们刚刚离开。今日在重阳宫外当值的侍卫此刻也见到了容寂,那两人却没有拦他的意思,内侍太监正觉得奇怪,容寂已经推开他往前走了。
「殿下……」他连忙跟上去,刚想再拦容寂,却见容寂突然停下了步子,微侧过了头。
那一瞬间,他从素来安静寡言的二皇子眼中看到了凌厉的冰冷杀气,觳觫的感觉一涌而上,他整个人犹如被人迎头痛击,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容寂没有再看他瑟瑟发抖的样子,径自推开了重阳宫的殿门。
「何人放肆,竟敢擅闯重阳宫!」莲贵妃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从内殿中走了出来,她的声音很尖锐,气势十足。
容寂静静看着眼前的女人,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莲贵妃见来的人是他,眼眸中即刻浮起了恨意,身体更是气得微微颤抖。本来她的怜儿一定能登上皇位的,可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孽种,竟然害她的怜儿要在玉锦山上面壁十年!
「容寂,你可真是胆大包天,陛下的口谕也敢不听了吗?识相的就快给本宫滚出去!」
厉声的斥责灌入耳中,容寂却只当没听到一般。眼前的女子早已步入中年,可却风韵尤存,依然美丽,她的容貌虽及不上当年的云妃,可一颦一笑间却风骚入骨,狐媚过人。当年便是这个女子以媚功迷惑容劲风,得了专宠,却让后宫其他的女人都只能空守着一殿清冷。
可若仅仅是这样,容寂不会恨她,她该死的是,当年正是她使计陷害云妃,让云妃惨死于容劲风手中。容寂忆起当年的事,似乎到现在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母妃的绝望。
不仅仅是他母妃的绝望,还有他的,当年他抱着娘亲变成一个小小血人时,那样的绝望,任何人恐怕都无法体会。他当时才四岁,娘亲的血浸透了他的衣衫,也浸透了他的心。他会成为红衣,一直穿着红色的衣裳,也正是要提醒自己,时时刻刻记住当年的仇恨。
甚至可以说,复仇曾经便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莲贵妃也正紧紧盯视着他。眼前的人让她不断地想起当年被她陷害了的女人。那倾国倾城的女人始终是她的一大绊脚石,因为陛下即便日日和她在一起,也总是会时不时提起那个女人。
所以她使出浑身解数,缠着陛下不让他去看云妃,还花钱买通了侍卫,制造出云妃偷人的假像。听闻云妃被陛下亲手杀死时,她高兴得意得很,她终于摆脱了那个女人,不用再日夜担心陛下会离她而去。
可是她没有想到,被送出宫的容寂竟然又会回来,而容寂,竟将她的怜儿一举扳倒。此刻,穿着一身鲜红锦袍的容寂,那一张和云妃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竟如云妃重生一般让她不寒而栗。
「本宫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容寂,陛下病重,你竟然还穿如此鲜艳的衣饰,在你心中,到底还有没有你父皇!」知道此刻在内殿中的容劲风应该听得到他们之间的对话,莲贵妃刻意提高了音量,大声斥责容寂。她只盼容劲风听后大怒,最好将容寂也削去爵位,贬到哪个穷乡僻壤去关上十年。
容寂却突然抬步朝她走了过来,面上沉静如水,对于她的斥责更是无一丝反应,可那太过平静的神色却叫她渐渐感到强烈的不安。重阳宫中何其安静,此刻在静谧的空气中响起的,便只有容寂一步步踏下的脚步声。那些声音清晰地灌入莲贵妃耳中,就像是拿东西砸进她脑海中一样,几乎就这样把她的脑子都砸碎了。
容寂走到她身边,停下步子,身高差距使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蔑视,那眼神让她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你!你竟敢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宫……」莲贵妃怒瞪着双眼,她看向容寂的眼神也充满了厌恶。但是,这样的眼神却没能持续太久,因为从腹部传来的疼痛让她蓦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腹部,容寂手上拿着一把精致的匕首,而那把匕首,此刻正深深地插在她身上。
「当年我母妃便是这样中的剑,莲贵妃,痛不痛?」容寂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轻声说完,他慢慢地拔出了匕首。他拔得很慢,几乎可以感觉到刀锋贴着莲贵妃体内受伤的皮肉拉出来,然后再一剑,很快地刺进去,再拔出来。如此反复,当他停手,莲贵妃再没能说出一个字,神色狰狞地倒在了地上。
容寂扯住了她的头发,拖着她的尸身往内殿走。血腥味随着他一路蔓延,直拖到容劲风的床边,把本就虚弱不堪的容劲风刺激得吐起血来。
「容寂!你、你简直胆大包天,你竟在朕的寝宫里杀……咳咳……」剧烈的咳嗽让他说不出话来,大量的鲜血从他口角溢出,不断带走他的生命力。
「父皇知道自己是怎么会病成这样的吗?」容寂在床边站定,慢条斯理地将匕首上的血抹在龙床上。
容劲风起先似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可明白之后,他瞪大了眼睛,「是、是你!你竟然弑父……」
「弑父?」容寂冷笑着重复了这两个字,看着容劲风的眼神间充满了怜悯,「从十九年前开始我就不把你当父亲了。」
「你、你……」
「自你亲手杀了母妃的那天开始,你就不再是我的父亲,而只是我要报复的仇人。容怜送的龙袍你很满意吧?那上面有毒,而解药就涂在我送你的木雕中。」
从容寂十四岁回宫开始,容劲风就一直在防他,任何容寂给他的东西他都不会去碰,但是很可惜,容寂太了解他真正的喜好。其实,容寂一直在给他机会,若他真把容寂当成儿子,他们之间或许不会走到这一步。
「如果你没有毒发,我兴许还会留你一命。」望着垂死的人,容寂淡漠地说出这句话,冰冷的面容上没有一丝动摇。那样一幅精雕,花了他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可到头来,他所谓的父皇甚至连碰都不曾去碰一下。
若说他本对弑父还有一丝犹豫,到了这份上,当真是不用再迟疑了。
容劲风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痛苦地扯着衣襟,脸色更是灰败得毫无人色,内殿中只闻他一声声彷似接不上来的喘息声,那声音痛苦至极。
外殿这时传来一道脚步声,容劲风眼眸中突然亮了起来,他拼命抬起头,急切地看着外殿的方向。片刻之后,上官正行快步走了进来,一看到地上莲贵妃的尸体,面上顿时浮起一丝无奈,他看着容寂说:「殿下,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当初买通侍卫陷害我母妃的帐,我又怎能不与她清算。」容寂声音清冷,答完之后,直直看向容劲风。
容劲风到此刻才意识到上官正行早已和容寂合谋,急怒攻心,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又听见容寂的话,更觉不可置信。双眸瞪得滚圆,他想斥责容寂胡说八道,却可惜,一张口,话说不出来,只有血不停地涌出。
容寂冷漠地看着他垂死挣扎的样子,继续说道:「母妃爱你极深,又怎么容得下其他男子,可你日日沉醉在温柔乡中,连是非真假都不能分辨。不过,父皇放心吧,这容氏的天下,我会代你好好打理的。」
容寂说到此处,转身往外走,面上冷漠依旧,没有半点情绪。报了仇,他却没有任何欣喜,这十多年来的压抑和绝望,早已让他将所有悲欢离合的情绪,全都化成了冷漠。
他唯一残留的情绪和人性全都留在叶瀞珽那里,留在那个一心爱慕着红衣、不认得容寂的叶瀞珽那里。只可惜,那个人和那份情,也已经在这条复仇之路上被击溃了。
容劲风死死抓着床帏,眼睛瞪到了极致,他最后看到的,是上官正行指挥着他重阳宫的侍卫来到内殿,处变不惊地将莲贵妃的尸体拖了出去。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一切早已不在他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