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少年之歌》明月晓轩

5、决战前夕

　　银河历798年12月，新年前夕。
　　宫廷史官文德林.冯.德雷尼茨子爵跟随罗眼克拉姆公爵的本队抵达原帝国自治领——费沙。几天后，作为后续部队的吉尔菲艾斯部也降临在费沙宇航港。
　　冯.德雷尼茨在初夏时对梅克林格说的话转眼成了现实，这个年轻的历史学家果然以目击者和记录者的双重身份出现在统一银河系的战场之上；几乎是德雷尼茨家族几代以来的遗传，文德林.冯.德雷尼茨和他的父辈们一样，总是能够深受主君的信任。后代历史从来没有记载过莱茵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和他的终身对手杨威利一样对历史有浓厚兴趣，但是，这个年轻的主君却对于将生命献给历史学的子爵非常宽厚，甚至可以说是宠爱。
　　德雷尼茨不但破天荒被允许搭乘公爵的旗舰——伯伦希尔号，而且漫长旅途中还成为公爵的立体西洋棋对手。
　　德雷尼茨少年时代就被上流社会称之为“多才多艺”的典范，在文学、绘画、诗歌、音乐、棋艺方面均有所建树，可以和号称艺术家提督的梅克林格相比。然而，根据梅克林格的记载，某一次上流社会宴会中，一个贵妇人问年轻的子爵：“您这样多才多艺，我真想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子爵阁下不擅长的？”
　　“当然有，”当时只有23岁的德雷尼茨回答得毫不犹豫：
　　“除了历史之外，我一无所长。”
　　或许是因为将办公室设置在统帅本部的缘故，冯.德雷尼茨子爵和吉尔菲艾斯元帅及其部属之间有着良好交往。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在罗严克拉姆公爵的部署中，一向以品格高贵性情温和而著名，俊美容颜上淡淡的笑容已经成了这位未来罗严克拉姆王朝第二号人物的标签。战斗期间，他曾经放走私带信徒往地球朝圣的费沙商船，从而被富有传奇性的船长寇涅夫评论为：“难得的好人。”
　　和莱茵哈特相仿，吉尔菲艾斯在军事之外的领域中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建树，闲暇时除了读点书之外就是以立体西洋棋打发时光。
　　“我赢了。”德雷尼茨高兴的拍了拍手。他的对手微笑道：“要胜过您真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立体西洋棋和实际作战根本不是一码事，”一边收拾棋盒，子爵一边笑道：“所以，我永远不会成为一名战术家，棋盘已经限制了我的思考空间。”
　　后者却没有仔细听他说话，而是将目光透过临时住处的落地窗，望向远处费沙标志性的宇宙港。子爵暗地里叹了一口气，悄无声息的离开房间。吉尔菲艾斯舰队高层征用了原费沙一幢商务会馆作为临时指挥所和高级军官驻地。
　　讲究实效的商人会馆装饰的朴素却又舒适，宽敞的走廊安装了步行传送带，佩戴各色阶级章的军官安静的穿梭其间。德雷尼茨站在传送带上，目光一直望向窗外，看着景色一点点移动，直到有人拍了他一下。
　　“缪拉提督。”
　　有着砂色眼眸和发色的是目前上将中最年轻的一位——奈特哈尔.缪拉。
　　“很久没有见面了，子爵阁下。”
　　“看到阁下恢复健康，我非常高兴。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战役，作为一个如阁下一般出色的军人，如果不能参与其中，连我都要为之叹息。”
　　缪拉笑了起来：“子爵是叹息作记录的时候少了一个素材么？”说到一半，突然深深叹一口气：“米达麦亚提督攻占费沙、罗严塔尔提督在伊谢尔伦、梅克林格提督担任补给保障，大家都建立了功业……”
　　德雷尼茨蔚蓝色的眼眸望向他，一时间看得缪拉都有一点心慌，等到下了一层楼，才听到他略带一点磁性的声音，缓缓道：“保证后方安宁也是很重要的。”
　　缪拉苦笑道：“很有道理，不过，作为一个军人，还是更希望成为前锋队。”
　　他没有说什么，同样是大规模用兵，帝国内战之时吉尔菲艾斯作为罗严克拉姆侯爵的代表平定周边，曾经以漂亮的一战击溃大贵族军的副帅。然而，在统一银河的璀璨作战中，有着帝国军元帅，罗严克拉姆部第二号人物之称的齐格飞.吉尔菲艾斯只得到“后继”的任务；说得好听点叫做“确保后方安定”。
　　转眼已经到了门口，缪拉深深吸一口夜中清冽的空气，德雷尼茨突然道：“如果提督没有什么事情，不妨一起喝咖啡。”
　　“啊……”
　　“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怎么样？”
　　“乐意奉陪，子爵阁下。”
　　这一天，德雷尼茨做了这样的纪录：
　　“吉尔菲艾斯元帅的才华为世人所公认，因此，所有的人都认为对于罗严克拉姆公爵吉尔菲艾斯是一个珍宝一样的存在。至少，到目前为止，公爵本人也应该是这样认为的。前往费沙途中，我可以看到公爵对这位幼年好友的关心和珍惜，更为重要的事，他们之间还有一个重要纽带——格林华德伯爵夫人。
　　“公爵做出让元帅担任后军的决定，其原因何在我们很难了解，但是，我所看到的是元帅的部署，或者包括元帅本人都对这个任命无法接受。吉尔菲艾斯元帅仍然能够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在部署和同僚面前表露内心的不稳定，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下属有同样心情。对于有野心的高级军官而言，大规模战争是他们通向荣誉的道路，吉尔菲艾斯元帅即使没有能力，‘罗严克拉姆公爵竹马之交’这一身份已经足够赢得未来的荣华富贵。然而，对于缪拉提督、瓦列提督来说，在战场上通过胜利赢得光荣是未来唯一的保障。
　　“军队中已经出现了传言——在出征之前吉尔菲艾斯元帅和公爵就战略问题发生了争执。和以前一样，使得这个说法看上去可信的依据就是，奥贝斯坦一级上将的存在。
　　“因为有一个擅长阴谋的臣子，所以，发生任何不名誉的事件都是有可能的。无意中承担了这样的责任，不知道那个奥贝斯坦会怎样想。”
　　虽然使用了“那个奥贝斯坦”这种当时在军队高层中极其流行的称呼方式，后代的历史学家仍然认为德雷尼茨在写下这样一段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恶意。
　　因为，纵观德雷尼茨的一生，他都严格做到了一个史官必备的职业素质——不偏不倚，永远只记录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