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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05 我们说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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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预感,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带着我未知的理想和不变的信念,昂首挺胸地走下去。』
要问塞情书人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在傍晚时分独自于学校顶楼迎风落泪,内心默念:悲哉,她失足少女已无药可医;壮哉,我三好青年连张好人卡都没有就被拒了。
而少年心碎了一地的时候,遥远的某栋房屋里,罪魁祸首正一边往身上抹着药膏一边打着喷嚏。
没有窗户的房间有种审问室的感觉,压抑,密闭,巨大的恐惧或是悲伤袭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可以让思维放宽的地方。一色习惯正对房门而坐,很少回过头去。那样,她便能自我催眠——身后是一扇窗,只要一个转身就能望见星辰大海。
才洗完澡不久,一色的皮肤还冒着热气,湿漉的头发耷拉在肩头,尚在滴水的发尾沾湿了浅蓝色的外衣。药膏抹在伤口上,凉凉的触感,粘附在还未干透的肌肤上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呆愣间,敲门声忽然传入耳内。
“姐姐。”
男音响起的时候,一色才放下自己那习惯性的警惕。“门没锁,进来吧小堇。”
印入眼帘的小堇仍旧穿着学校制服,一米五五的个子矮矮瘦瘦,一副放学后会被不良少年拖进弄堂里打劫……打住。一色命令自己不要继续想象下去,怎么样都是不好的推论。
“怎么了,小堇?如果是课业方面有疑问,姐姐不一定帮得了你哦。”这是大实话。虽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她的成绩都还算过得去,可经过近几年的时间洗礼,一色还能依稀记得几个理化公式已经是上苍的宽容了。
“不是……我想告诉姐姐一声,我想参加学校的社团……可以么?”
一色差点忘了,属于自己的学生时代里,还有社团这样的东西存在。“当然可以,参加社团也是青春的一部分嘛。”伸手揉蹭着堇的短发,她笑问,“是在困扰报哪个社团么?”
“……不是。”
连续否定了自己的问话,一色略显疑惑地垂下手臂。
堇吱吱唔唔了半晌后才将手中的表格递到了一色的眼前。“我想加入篮球部。”
果然,在说完这句话后,堇看到了一色微皱的眉头。因为神的关系,一色一直都认为篮球是所有运动中最辛苦的。像神那么高的男生都打得那么艰难,更何况是堇这样矮小的身材。
不过……担心是一回事,答不答应又是另一回事了。
“训练的时候要小心。”
“……诶?”吃定姐姐一定会阻止自己的堇忽然转不过弯。“姐姐你……答应了?”
总不能自己没有爱好,还去阻拦别人的兴趣吧?一色轻笑出声,一把搂住堇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头顶上使劲蹭了蹭。“是的是的,只要是小堇喜欢的,姐姐都不会阻止的。”
脑袋陷在一色的颈项处,堇露出了快要被勒死的痛苦神情。
一直都是这样。姐姐会在难过伤心的时候,变得比平时更开朗,动作幅度更大,笑得也更大声些。好像只要这样,就能驱赶内心的恐慌;只要这样,悲伤的声音就会被掩埋。
不确定姐姐正在为什么事情烦恼,堇自然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原本想告诉一色的,那些关于武石中学篮球英雄的故事,也只能烂在了肚子里。
呐,姐姐。我一定会努力锻炼身体,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你的参天大树。所以,请你一定一定要等我。不要像爸爸那样,说不见就不见了。
梦里正下着大雨,倾盆灌下的雨水不一会儿便在顶楼积起了水。天台的边沿处站着一个男人,他正仰望无星的夜空嘶吼着什么,声音或者被雨声覆盖,或者响彻天际。一色不知道,因为眼前的场景仿佛是被按了静音的录像,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带着模糊粒子的画面在变化。
她仿佛是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又好似是录像里的主角之一。
如果是主角一,为何感觉不到雨点打在身上的触感;如果只是观众,为何那样的悲哀会紧紧抓住她的每一个细胞,痛得像是集体在一瞬间内撕裂。
正嘶声力竭的男人忽然停下所有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腾空的前半个脚掌。皮鞋被雨水冲刷的份外亮滑,裤脚和袜子则是整个湿透湿透。
似乎是听到身后有人在呼唤,他身体微怔。缓缓回过头,脸庞在大雨中显得十分模糊。可是,依旧能够看到他痛苦皱起的眉头和哀伤到极致的眼神。
那人还在喊,不停地大喊。
一色听不清她在喊什么,只知道站在那里的人一定急疯了。
男人勉强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而后举起千斤重的手臂挥了挥。
一色下意识想伸手去抓住男人的手,可是距离好远,就算奋力奔跑也赶不及那样的距离。就在这个时候,镜头忽然拉近了,似乎是感应到了她想抓住男人的想法,镜头拉得离男人越来越近。
近一点,再近一点。然后伸长手臂去够男人的身体。
……
却在空中画了一个空空的弧度。
男人的身体呈自由落体疾速向地面跌去,夹在雨里。
一色依旧保持着伸长手臂的姿势,对着横在马路上的男人张口大吼。喊不出声,心里却不断地回响那两个字。
「爸爸」
爸爸,说好一起生活的,说好一起照顾小堇的。你怎么可以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大雨依旧残酷地洗刷着大地,混着男人的血液分散到马路的各个角落里。没有路灯的偏僻马路上,一辆卡车减速驶来。昏暗的视线,听不见楼顶有女孩的呼喊声,车轮刹时从男人的尸体上碾过。
同一时间,一色终于听到了声音,不再是死寂的录像。
有卡车急刹车的声音,车轮在路面上疾速摩擦发出的声音,有自己用仅剩的力气喊出的那个字。
「不——」
1985年夏,一色治也因酒后思念已故爱妻,跳楼自杀。由于被卡车碾过,尸体并不完整。同年秋,一色花与一色堇被送往就近孤儿院。翌年春,一色治也的堂哥领走了两个孩子,并按照弟弟早年遗书所写,作为监护人获取了留下的一半遗产。
醒来的时候,一色出了一身的汗,浸湿的吊带衫黏在后背上,说不出的粘腻难受。伸手摸向自己的眼脸,许久后依然未摸到类似眼泪的物质。
从那个时候开始一色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当绝望和悲伤超过流泪的临界点后,反而会哭不出来。只是有什么东西压着胸口,痛到不能呼吸,仅此而已。
那句话怎么说的?狐狸尾巴总是要露出来的?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总而言之,乖乖去了两天学校的一色再次翘课了。或许是凌晨那个梦境的关系,一色的精神一直处于游离状态,哪怕山崎老人把修好的表递到一色眼前也没能让她开心一丝一毫。
直到……马路中央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与记忆里抹不去的声音相重叠,一色下意识捂住耳朵,惊恐地看向前方。
只是一个急刹车而已,没有事故发生。
“就是她!”
在巷角拐了一个弯后,熟悉的女声自身后传来。一色站在比较亮的地方,而来人则是隐没在黑影里。从黑影来判断,应该有六个人左右。只是……她今天没有心情闹事。像没有看到那群人似的,一色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可恶!居然装作没看到!”
熟悉的女声再次响起的同时,身后传来了七零八落的脚步声。
“诶,看这校服,她是湘北的?”
陌生的男声。一色顿了顿脚步回过头。首先看见的是一头抢眼的金发,而后是一个身高不足体重超支的胖子,再然后是留着小胡子的年龄不明者,最后是那个长得清秀俊朗的男人。
“学长,就是这个她,以后千万不要让她在学校里好过。”
应该是很典型的,步入高中的男人们为自己国中的学妹出口气。可是,一色看着那些被喊学长的男人们,模样是挺像不良少年组的,可是……神情略显违和?
“呀类……美纪子啊……”高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整体看起来都滚圆滚圆的。只是才念了一个名字就没了下文。
“我们不参与女生的事情啊。”接话的是野间。
“就算是花道为了女生出面,对象也应该是怪叔叔之类的,不会是……同校的……咳,超卡哇伊女生啊。”顺位接话的是大南。
“现在的花道更加不会了吧。有晴子有篮球啊。”黄毛严肃分析,另外几只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
一色瞅着他们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再次转身朝自己既定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这次是一直没有开口的水户洋平。
一色不耐地转过头去。“又怎么?”
“你是几班的?”按水户的记忆来搜索,并没有在一年级里看到过这张脸。其余三人略显奇怪地看向水户洋平,他是最不可能参与女生架事里的,那么……莫非他和花道一样也玩上了一见钟情这种游戏?最边上的两个女生则是激动地说着,还是水户前辈好。
“七。”
水户微笑,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我也是七班,似乎没看到过你?”
“废话,我是你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