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青丝缱绻（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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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过了几日的奔波，终于，当那一片蔚蓝的天空，和广阔的草原呈现在潮堇的面前时，她竟是又惊又喜。
草原上自由奔驰的骏马，苍穹间肆意遨游的雄鹰，飘荡在风中那儿女动情的歌唱，呼啸在耳边那勇士胜利的欢呼，这一切的一切，终于解放了被压抑在那深深庭院中的渴望自由的心。
这自由的感觉一旦被唤醒，便一发不可收拾。潮堇仿佛觉得，这才是天地，才是人间，而不是那个只有高墙灰瓦的王府，不是那个堵绝了所有思绪的囚笼。她对着满天的繁星默默的唏嘘，对着那忽明忽暗的萤火虫暗暗地欢喜。她已经忘了，人境的一切爱恨情仇，不论是何萧翊，还是苏旖夜，他们的脸都在这广袤的世界中淡去，在她脑海中存留的，只有这渴望已久的快乐的自由。
苏穆钦虽是平日带着一众儿女狩猎寻欢，可每每到了黄昏时分，却总要自行离去，好像仍是忙着他的要事。
直到近日，潮堇才知道，他们所在的这片草原，竟是在南夏国和北越国的交界处。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现在离东凌国，也已经不远。
他，果然还是来观看地形，准备战事的么？潮堇躺在草垫上，望着漆黑低垂的星空，心里却是思绪万千。不知是不是因为近乡情怯的原因，她的头脑是异常的凌乱。
东凌那高耸的山脉，那宽广的河流，此刻全都浮现在了她的眼前。她坐在母亲的膝上，在宁静的午后，看着那一丛丛紫色的兰花，那份安逸，那份思念，此刻让她烦躁不堪。
这幽静的草原之夜里，突然，有一声动人的笛声，飘然而起。待那调子逐渐连贯时，潮堇发现，这曲子，竟是她平日用古琴弹奏的《幽兰》！把古琴之曲吹得如此动听的人，也定是为奇才。他可以随意转换调整节拍，以适应不同乐曲不同的音色，不同气息。
潮堇不禁被这柔美的音乐吸引，脚下的步伐向着这声音的源头走去。她本身耳力就是极好的，所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已经清晰地辨别了这声音的具体方位。
淡淡的月光笼着一袭白色的身影。在高长茂密的草丛中，苏旖暮迎着那狡黠的月色，手指着笛子，随性地吹着曲子。起先，还是三两音节，不成曲调，而后，却是在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吹出了一曲幽兰。
他无奈的笑了笑，刚想再吹一曲，却突然捕捉到了身后草丛那唏嗦的声音。
“是谁？”他面上一凛，厉声问道。
“是我。”潮堇见状，也不能再躲，只好走上前去，坦然的回答。
背对着她的身影，明显的一抖，可随后，他便笑着转过了身来，淡淡的望着她，那目光在月光下，是那么的柔和，“是不是吵着姨娘清静了？”
潮堇摇了摇头，也笑着道：“是二公子的这一曲幽兰吹得我心驰神往而已。”
旖暮凝视着她的脸，没有接话。两个人这几步之遥的世界，突然，变得那么静谧。
不知是不是月色太温柔，苏旖暮的眼里，竟然看起来是那么暧昧。他暖暖的声音隔了很久，才响了起来：“之前如果我说过什么话，伤害到你，那是我太鲁莽了。”
潮堇一惊，他难道，是在向自己道歉么？她有些不解，可脸上也漾起了笑意，“为什么？为什么要收回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她反问道。
“因为……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堕过胎。”潮堇的脸色在他的话语中，刹那间变得惨白，可他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我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孩子意味着什么。我也知道，母凭子贵，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是替我娘感谢你，如果，如果，你要了那个孩子，我娘，我娘定会更加难过的……”
“你怎么知道的？”潮堇低下眼帘，看着脚边的萤火虫，问道。
苏旖暮静了片刻，避开了话语的重点，回答道：“放心，爹和我娘都不知道这件事。”
潮堇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二公子不用谢我。我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倒是我，有要谢二公子的地方。”
“二公子，你可否等一下，我去去就来？”她抬起脸，望着他，那神情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旖暮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她连忙快步向营地走去，她今天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将来和苏旖暮是敌是友，她欠他的那份情谊，一定要还。
匆忙之间，她竟是有点心神恍惚，没想到径直的就撞上了从半路出来的一个人影。
那身影手中的茶杯，应声掉落，完整的器具，就这样，摔成了无数个碎片。
“连儿……对不起……”待看清了那曼妙的身影之后，潮堇有些歉意。
可连儿却并不在意，忙躬身说道：“夫人这样说，真是折煞了连儿。不过我见夫人走的这么匆忙，倒不知道连儿有没有什么可以帮的上夫人的？”
潮堇皱了皱眉，不知是该说不该说，可看见她那诚恳的表情，她随即便说道：“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连儿可否寻一坛女儿红给我？”
“一坛女儿红？”连儿有些诧异，“夫人一个人要一坛酒做什么？”
“不是我一个人，是，还有另外一个友人一起。”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潮堇只好又淡淡回了一句。
很快，潮堇便抱着那一坛女儿红和两个大碗，重新走回了旖暮的身边。旖暮看着他面前的景象，没有多问，只是脸上那舒服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潮堇迅速的斟满两碗酒，那香醇的气味如此撩人，让他们二人不禁都是心头一震。她递给旖暮一碗，手持着一碗，郑重而又沉静的说道：“二公子。谢谢你，曾经舍身救过我。谢谢你，曾经在雨里为我撑过伞，也谢谢你前几日在湖边……”最后的话语，在苍茫的夜色中逐渐淡去，那夜，她明明是清醒的，可她还是要谢谢他。谢谢他的善良，让她如此轻易地就得了手，偷了他的钥匙。
她不再看旖暮，突然仰头，那醇厚的酒，全部化作娟娟水流，涌入她的喉咙。
旖暮无言以对，只是也豪爽的把碗中的酒饮尽，两个人，都是相视一笑。
“潮堇姑娘，”他又一次这样唤起了她的名字，轻声问道:“你能保证，不会伤害我至亲至爱的人么？”
半坛子的女儿红已经殆尽，两个人在夜色中，不知已坐了多久。
潮堇脸色有些发沉，她没有直视他的脸，只是唇齿间，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
可旖暮仍旧不放心，更近一步，问道：“这个他们，也包括我爹么？”
潮堇没有回答，心下的燥热却在草原这凉爽的月色中，突兀的明显。特别是当旖暮的鼻息，突然抚着她的脸颊时，她就像是要发烧一样的难耐。
“你是个好人。”潮堇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这样呢喃着，重复着：“好人不应该牵扯到私人恩怨中来。”
“你还是要杀我爹？你不怕……我把你今天说的话，都告诉我爹么？”他看着她，可瞳孔中的目光，竟还是柔和的。
潮堇努力的睁大双眼，可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苏旖暮此刻在她耳边话语时那呼出的空气，简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勾引，她竟然是那么的想抱住他。
她不知道，苏旖暮此刻也在受着同样的煎熬。他心底的冲动，仿佛马上就要占上风，打败他的理智。他其实，早就爱上她了吧。在什么时候呢？在她怅然若思的站在雨里的时候？在她婚前酒后吻上他的时候？又或者在他知道了她的身世后想要痛恨却又极其怜惜她的时候？
他记不清了。只是他每次用这尖利的话语试探着潮堇的时候，他自己的内心，又何尝不是遭受了深重的内伤呢？
好像是药力一般的作用，催促着他的□□，让它仿佛即将就要呼之欲出了似的。
潮堇轻轻移动了手指，好似要去够手边的那个酒碗，却不知道怎么的，冰凉的指尖，碰上了旖暮那如火的手掌。
这微乎其微的动作，却让旖暮心底最后的防线全盘崩塌。他猛地把潮堇压在身下，嘴唇贪婪而又温柔的吻上了她。他们的手指相互纠缠，旖暮鼻息间的粗喘仿佛也刺激了潮堇的欲望，她轻柔的呻吟在月色里，让他的动作更加猛烈。
这究竟是怎么了？潮堇有些说不上来，可她居然是这么的渴望，居然还配合着旖暮的每一个动作。她是爱上他了么？不可能！可这究竟是怎么了？
这一边，是难掩的情丝涌动，柔情蜜意，可另一厢，却是雷霆震怒。
风尘仆仆赶回营地的苏穆钦，难掩心中的怒火，一时间，竟是把帐篷内全部的茶具一扫而落。
所有的仆人都跪在地上，整个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连一个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她人呢？你们找了这么久，怎么都找不到！”他冲着跪在地上的一行人大吼着，可就是得不到回答。
“素儿！堇夫人呢？”他怒目看着跪在地上的素以女子，大声训斥着。
“素儿该死。”素儿“嗵嗵”磕了个响头，不敢看他那严厉的目光。
“你！你！拉出去……”苏穆钦指着面前的素衣少女，指尖竟是止不住的颤抖，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见另外一个下人跪了下来。
“将军。您别动怒。刚才，刚才我见了连儿，她好似去酒窖找酒，我便随口问了一句。她好像是说，好像是说，是为了堇夫人找的。”
“你怎么不早说？要是堇儿出了什么事！你们就等着给她陪葬吧！”苏穆钦眼中的杀气，让这帐篷内所有的下人，都不禁不寒而栗。
连儿跪在一簇早已吓破胆子的下人之中，显得异样的从容。
“刚才有人说，你之前替夫人拿了酒。”苏穆钦看着她，问道。
“是有此事。”连儿答道。
“是什么酒？为何要给她拿酒，你又可知道她在哪儿？”他有些急促，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完全不给连儿思考的机会。
连儿却仍旧十分镇定，她也像着众人一般，磕了一个头，声音微弱但却有力，“不知道这事当讲不当讲……”
苏穆钦听得出她话里有话，眸子一沉，便冷言命令道：“其余的人，都给我滚下去。”
一行人好似求之不得这样的命令，起码他们不用再为自己名垂一线的生命而担忧，便都纷纷像逃命般似的，逃出了帐篷。
当着帐篷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苏穆钦才阴着脸开口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是，将军。”连儿一字一句，慢慢地道来：“堇夫人是遣了我给她那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我问她何故要如此多酒时，她说是有友人相伴，要酣畅快饮。她虽是如此说，可我却不放心夫人的安危，遥遥的跟着她的身后，想要确认她的这位友人是谁……”
“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连主子都敢跟踪！说，那你可知道这位友人是谁……”
“好在夫人一路都没有察觉，我，我跟着她，没看到别人，却只看到了，二,二公子……”连儿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身子有些颤抖，唯唯诺诺的才吐出了这句话语。
可苏穆钦的脸色却瞬时变得惨白，他手中捏着的案几，仿佛顷刻间就要在他的力道下灰飞烟灭了一般。
“她居然和旖暮……”他的神色中分明夹杂着痛苦和恨意，“你可知道他们在哪儿，带我去！”
连儿的心里，已经不能自已的大笑起来！只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饮酒，就痛苦至此，如果看到他们现在的场面，又该如何呢？看着他们交欢，媾和，是不是要恨得，杀了凌潮堇才好呢！
她看着自己手中那一个小小的，不足指肚大小的药包，内心的邪恶，狰狞的笑了起来。
凌潮堇，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苏旖暮，我要你此生都不能再与公子作对！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青丝缱绻（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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