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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警觉的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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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中,所谓的「告白」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在自己桌子的抽屉里发现用粉色系信封包好的信,绢秀的字迹写着让我放学后到哪里等的话,然后在仿佛引诱着人沉入甜梦里的微熏暖风中、在燃烧了半个天空的灿烂夕阳斜照里——
「我喜欢你……你……能跟我交往吗?」
这么说着的那个人,脸一定是羞红着的、也一定是低垂着,话中带着点不确定的颤音,可爱得让人不由得产生怜惜之情。
当然,这样做的那个人,一定、绝对、肯定、必须、sure、of course、بشكل ممتاز、Unleugbar、Αναντίρρητος、Onbetwistbaar、Innegabilmente……是个甜美可爱身材一流的女生。
请不要嘲笑说这是个烂得已不能再烂的剧情。经典之所以是经典,就是即使再烂再俗你也会有「啊!如果这样就好了!」的感觉。更不要说你从来没有想象过这样如同梦幻般的情景,只要是男人……哦、不!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不相信有人能抵抗得了这种美丽的诱惑。
而眼前既不甜美又不可爱身材虽然也不错可却百分之二百不是女生的纪凤尧说他希望跟我交往……除了疑问,你说我还该有什么表情?
或者我还应该感到骄傲吧?
虽然在我的印象中日宫的风气已经堕落得不成样子,但毕竟这里还是远近驰名的贵族学校,还是有很多洁身自好而且身世够硬不会被染指的学生存在的。像是学生会这一群人,则个个都是高岭之花,除了极少数太过活泼好动外加好奇心重的人外,没有多少人对这种「游戏」有兴趣并参与其中。
毕竟只要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学校与老师的信任,像我这样周末出入日宫就不是件太困难的事,偶尔偷跑出去也可以随便弄个合理的理由骗过门口的护卫,根本不必屈就日宫里的雄性动物。
而此时的这个纪凤尧,居然说要与我交往,这……是否说明了我的魅力无与伦比,甚至征服了本应与我有同样优待,而不该会对同性产生兴趣的学生会会长?
切!真是放屁。
「冼学长,我可是说真的哦。」纪凤尧的眼镜依旧反射着阳光,看起来竟比带着笑容时更高深莫测。此时他双手交握着,放在交叠着的修长双腿上,姿势非常漂亮,如果是露琪那家伙看到了肯定二话不说就要扑上前去。
「抱歉,我对同性没有兴趣。」想要我接受连大前提都不符合我要求的纪凤尧,实在有难度。「而且……你看上我什么?」
虽然有些犹豫,不过我还是把疑问问了出来。如果是那些饥渴得什么也不顾的混帐ZR就算了,我可以当作是他们间歇性的疯病发作,然后狂揍一顿闪人。但眼前的是日宫当代的学生会会长,是不该脱线不该花痴的纪家少爷纪凤尧,他会这么对我说就实在有些玩味了。
我会这么问纪凤尧大概早就会料到,所以他马上通过他薄薄的胭红色的唇说道:「我很喜欢冼学长的个性。」
那语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啊」一样地理所当然。
……莫非纪凤尧其实是从火星来的披着人类外皮的异星人?为什么我竟渐渐觉得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个性?我这种已不知被人念了多少次的个性会吸引人吗?
「能否解释下?」
「啊,是呢,冼学长一定会奇怪我有这种想法的。」纪凤尧说着,头微微转了个角度,终于那双眼睛不再隐藏在反光的镜片之下,而是直直地注视着我。
又是那种过分锐利的目光。
虽然各类的眼色我都看得差不多习惯而没感觉了,但被纪凤尧用这种简直算得上无礼的目光注视着,我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厌恶。
天生的反应可是很难完全抑制的。
「冼学长记得三天前晚上的事吗?」
三天前晚上?我只记得三天前刚好是露琪找我的那天,然后晚上……似乎没发生什么事吧?「不记得。」
没想到听到我这三个字,纪凤尧竟瞪大了眼睛,仿佛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难得看到的学生会会长失态,我自然地检讨自己是不是真的在那天晚上做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但……我只记得那天因为露琪过分的索求,害得我最后赶不上日宫的门禁,而需要爬墙,中途还遇到点小意外,差点不能在学生自律会查房之前赶回去。难道纪凤尧要跟我计算私自出校晚归的事?
但看来不像,毕竟负责这方面事情的自律委员长刚才也走了。
「不、不……虽然早有听闻,我也亲自看到过,但……怎么说,冼学长……你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哈哈哈!」纪凤尧突然不顾仪态地笑了起来,「该怎么形容?……哈哈……果然……果然是……太可爱了……哈哈哈!」
喂喂……纪学弟,请你不要越来越过分好吗?可爱?!这种形容词实在太超过了吧?!
不过我也挺佩服纪凤尧的,对着依然无多大反应的我,他居然还能笑得这么高兴,果然是天赋异秉。「解释。」我只能这么要求道。
「哈哈,好吧,既然冼学长不记得,我就把事情说一遍好了。」纪凤尧夸张地用充满骨感的手指拭去眼边因大笑而溢出的泪水,那种爽朗的样子我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会喜欢上男人的人。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吧?
「冼学长,那天你错过了门禁,是从后门翻墙进来的吧?应该也有看到几个ZR吧?记得他们在做什么么?」纪凤尧这么说着的时候,嘴边依然有着笑意,但不等我慢慢回想起来,他又继续道,「刚好我也在场,然后看到学长你很COOL地PASS而过。哦,请容许我花痴地形容一下,那时候的学长嘛,嗯……处变不惊的程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仿佛那边上演着的不过是普通的嘻戏打闹一样,而那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又渐渐回归到黑暗的身影则像极了主宰着黑夜的魔王,真的型呆了。那一刻我就决定了,我要去了解这么有趣的人,可惜那时候看不清学长的样子,只听到了学长的话音。因此直到今天,我听到你说话后,才认出学长你啊。」
虽然纪凤尧事先已经打过招呼,但……真听到他那段我本以为只有女生才想得出来的话时,背后还是不由自主地窜过一股寒流。这算什么?好奇?喜欢?崇拜?
这些令人寒毛直竖的感情麻烦请全部忘光好吗?
而且,不过是想了解我,那就直说啊,我可以尽量地满足你的求知欲,请不要把这么简单而纯洁的感情「升华」成什么交往的宣言!拜托!
「只想了解的话,与我交往什么的无关吧?」我现在也开始佩服自己了,听到这么惊人(甚至吓人)的话,居然还能这么平淡地反问回去。
「不!我要的可不是普通程度上的了解。况且与冼学长成为好友,太麻烦而且辛苦了。我可不要成为古学长二号啊。」纪凤尧的眼中闪着别样的光芒,少了点锐利,多了点了然。
我很想跟他说:如果你肯成为古知桐二号的话我会很高兴的。不过事实上,这种麻烦人物从一开始就不该沾染。
很容易就能看出,纪凤尧是那种只要有缝就能侵入,然后逐渐扩大,直到最后完全占领的苍蝇般的人。
「抱歉,恕我无法接受。」
「诶?真的不能考虑一下吗?冼学长你这么说太伤人了吧?」纪凤尧终于恢复了自己的仪态,一本正经地问着这个与正经丝毫拉不上关系的问题。
「不,是原则问题,我说过了,我对同性没有兴趣。」既然对方态度如此端正,我自然也就非常认真地回绝了。
也许这样会得罪这位尊贵的学生会会长,也许这样我以后在日宫里的日子会变得不好过,但无论怎样,首先我都不可能为了以上那些原因去接受这样一位同性。
「啊,果然是无法一开始就从正面取下冼学长呢。」纪凤尧看来倒完全不伤心,反而只是有些遗憾。「可是没关系,老实说,我想弄到手的东西还从来没失败过呢。」
那这一次就请你爽快地失败吧!
看来我与这位纪学弟是达不成共识的了,于是我无奈地决定放弃,开口道:「嗯,如果没有其它事,今天我就先走了。」
「啊,等等。」纪凤尧眨了几下眼睛,「怎么说今天也是我与学长感动的再会面,总该留下个纪念吧?」
「什……」
接下来的几秒因为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我只是看着纪凤尧从沙发上起身向我走来,而且在这途中,他还顺手摘了眼镜。
然后?
好吧,如今可以嘲笑我的天真了。也许五年多安全的生活真的让我的警觉性降低了,使得我坚信自己是属于那种万年安全的类型,即使在这样的日宫里、即使有男人靠近我,我也没多大反应。
然后的惨痛结果就是,纪凤尧一把抓着我的肩膀,低头吻了我!
还好虽然他的唇碰到我的,却没能再做什么,下一秒,我自小给锻炼成的身体便开始反应,一个拐手把他给撞了出去,跌坐在地上。
若不是他适时地以较安全的姿势落地,若不是刚好以前来时我都看到的茶几今天没放在它应在的地方,这一下纪凤尧恐怕会跌得很伤。
怎么这么容易得手?我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纪家不可能不对他们宝贝的小少爷进行武术特训,所以我的身体本来还准备了后着,但现在却全部用不上了。
「呃,不好意思,你没事吧?」虽然知道毫无必要,但我还是道了歉。
其实纪凤尧碰上来那一下我什么都没感觉到,既不觉得恶心又不觉得有趣,就只是仿佛被什么轻扫过唇瓣而已。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热情得过分的外国人,更有被人箍着头乱亲的经历,我本不该这么激动的。
果然还是因为在日宫的关系吧?还有这位会长的发言……
真想询问一下学校和那些家长们:你们真的觉得全宿制的男子校有搞头吗?杜绝了早恋和堕胎等问题,换来的可是更严重的同性侵犯和畸恋啊!这样真的没关系?!
「哪里,我早有觉悟了。」纪凤尧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以看不出有任何损伤的动作重新站了起来,「毕竟冼学长是冰制的雪莲么,会被冻伤和刺到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我的脸终于忍无可忍地抽搐了两下。
不行,再跟这位学弟一起,搞不好我会得精神病,于是我马上道:「既然如此,我先走了。」
「啊,学长再见。」简单地整理过后,纪凤尧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风范,脸上也重新挂上温柔的笑容,仿佛刚才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妄想而已。
「嗯,再见。」心里叹了一口气,我向他摆摆手,双腿按照习惯养成的频率摆动,从容地离开学生会。
我想我的再见,恐怕跟纪凤尧的有点不同。
我希望的是——
「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