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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悠闲生活下的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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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华美舒适的马车上醒来,听见这个世界的第一道声音,是车轮向前滚动的骨碌声。
而第一眼望见的,则是一张放大的俊美面容。
距离真的很近,近到……
“你……”桑仪只发出一个音,随即闭上唇。因为就算说话,都无可避免地触到对方的唇。这样的距离根本没办法说话,于是她推开对方,直起身,“你想做什么?”
陆沉逍悠闲地望着她,唇角一如既往地含笑。
这时桑仪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的伤怎么样了?”
“都不问问你自己的病?”
在她无声的抗议中,陆沉逍失笑后作了回答:“上了伤药,已无大碍。”
那就好。
桑仪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一旦放松下来,自然有心思打量其他。
她听着转动的轱辘声,忍不住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天亦城。”
天亦城,漠北第一雄城。其建造时间断断续续连绵四十年,动用兵卒上万人,耗费无数财力物力。
建造完成后,被称作永不攻破的堡垒,也称为蛮人南下的最大障碍。
而敬王陆沉逍作为漠北大军的最高掌权者,其府邸就建在天亦城中心。
听说正在通过天亦城的城门,桑仪忍不住撩开小帘往外看。她极力仰起头,望着那高耸城墙的顶端。
“很壮观是吧?”陆沉逍的声音将她拉入现实。他微笑道:“等你身体恢复了,我带你站上城墙。从那里向下俯视,会看到从未见过的风景。”
陆沉逍的神色中隐隐带着骄傲,桑仪明白,他身为这座城市的掌控者因子女美丽而生的自豪。
“你先回房休息,我得先去处理军务。”
桑仪点点头,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分配给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干净质朴的气息迎面而来。屋内陈设很简单,除了必备物件,没有什么华贵装饰。唯一的点缀就是插在瓶中的白花,很新鲜,看得出常换。
在桌前休息了一会儿,丫鬟恭敬地告知桑仪:大夫到了。
“大夫?”
“是的,王爷特意吩咐过,现在大夫正在前厅。”
桑仪顿时想起自己的病。虽然已经身子好了不少,但拂逆王爷的好意似乎不太好。所以她点点头,“请大夫进来吧。”
经过诊治,的确是风寒。大夫照例叮嘱了一些注意事务,开了一些药便离开了。
至少得静养三日啊……
桑仪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闭上眼。
等她醒来时,夜幕已然降临。
感到凉意,桑仪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出声叫了丫鬟。
“夏姑娘,有什么吩咐?”
“现在是什么时辰?”
“酉时了。”丫鬟又问道:“夏姑娘,用晚膳么?等会儿还得熬药。”
“唔……”她揉揉太阳穴,“随便吃点吧。”
桑仪慢吞吞地吃着清粥,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问:“王爷呢?”
“王爷在书房,和其他将领商量军务。”
“那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这个奴婢不知。”
她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咬着青菜。
此后几日,就是一成不变的清淡饮食加上苦苦的药。
大多数时间,桑仪都躺在床上,偶尔看会儿书,乏了便蜷缩着睡过去。而她每次从黑暗中醒来,眼前依旧空无一人。
陆沉逍并没有来找她。
这样也好,她本就不愿逢迎讨好他。要不是他的肆意妄为,打破自己原来的平静生活,又怎会发生后来那一桩桩难事?
在那劳心竭力的日日夜夜,在那处理无数杂事时的疲倦抬头。自己其实是恨着他的吧。而逃亡途中为他做出的努力,不过是想改变那三年的命运罢了。
现在好了,平安归来。
每日过着衣食不愁、闲适惬意的生活,不用再考虑敬王府的各种杂琐事,不用再忧心哪位敬王妻妾闹出点事,更不用焦头烂额地应付皇上的虎视眈眈。
生活真是美好。
不要说她心无大志,死过一次后,如今的她想要的,就是这种悠闲生活。
可只要她在这府中一日,就免不了面对一个现实……
“王爷找我?”
“是,”负责传话的下人应道:“王爷正在书房,请让奴才为您带路。”
站在书房门口,带路的下人轻声和侍卫交谈几句后,便退了下去,而侍卫对着留下来的桑仪则是这样说的:王爷与众将领在商议重要军务,任何人不得打扰。想见王爷,必须等商议结束。
不是他让她来的么?桑仪无言,但也只能站在门口耐心地等待。
片刻后,有人出来了。
见了在门口杵着的夏桑仪,那人先是好奇地扫了一眼,桑仪还不觉得有什么,那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仔细打量她一眼,可这一次,眼神中却明显带着厌恶。
之后连续出来几个人,无不是相同的反应。
人一个个出来,桑仪便受了一个个厌恶的眼神。
虽然不解他们的反应,可面对那些莫名的窃窃私语、不加掩饰的厌恶眼神,她依然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从容不迫、神色沉静地站立在门口。
不久,在侍卫通传过后,桑仪终于得以进入书房。
她第一眼见到的,并不是想象中懒懒含笑的陆沉逍,而是一个靠在墙上的身影。
他靠在墙上,神色专注,左手执剑,右手缓缓擦拭剑身。俊朗的眉目半隐在阴影中,无声无息,传递出静谧如画的气息。
剑是杀人的兵器,可陆沉逍的动作极为轻柔,像是对待最宠爱的情人。
即使桑仪进来了,他似乎完全没看见,依旧专心致志地试剑。
半晌,桑仪不得不出声打断:“王爷?”
闻言,陆沉逍终于抬起头,对她笑了笑,“你来了。”
……
桑仪无声息地走过去,在他面前行礼,“王爷。”
他随意地摆手示意不用多礼,然后笑道:“刚回来一大堆事情得处理,倒是冷落了你,不会生气吧?”
“王爷公事要紧。”
唔,最好是一直忙公事,完全把她忘在一边……
陆沉逍忽然倾身,“你的风寒好些没?”
“哦!早已痊愈。”桑仪顿了顿,也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倒是王爷,您的伤势怎么样了?”
陆沉逍眉一挑,轻笑道:“这么关心本王?”
……
“若你身体真的无碍,桑仪便不会感到愧疚了。”
“你现在很愧疚?本王怎么没看出来?”
望着似笑非笑的陆沉逍,夏桑仪语气淡淡,“看王爷您现在的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只是不知王爷叫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不然,桑仪就先告退了。”
见陆沉逍不动,仍旧靠在墙上那副轻笑的模样,桑仪福了福身,然后干脆地一转身。可身后却猛然传来一阵拽力,使她踉踉跄跄,颇为狼狈地倒在陆沉逍怀中。
“这么急着走?”
“你干嘛?”她有些恼怒地尝试挣脱,可惜无果。
没想到陆沉逍却贴近了她耳旁,轻笑着道:“之前那么温顺,本王还真以为你转了性子。”
“……什么意思?”
“草原上,你忘了?”他意味深长地笑。
“王爷说笑了,桑仪从来都不敢忤逆王爷。”
“哦?那之前的逃跑是怎么一回事?宁愿跑到蛮人那边去,也不想待在本王身边?”
……
“这是何苦呢?当初本王并没有强行带你走。”
桑仪忍不住冷笑道:“可是你一旦流露出兴趣,周围人还不赶紧乖乖把我送到你身边?”
“那你当时为何不反抗?”
“姨夫愿意收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她面无表情道:“又怎敢给他们添麻烦?”
“哦?他们不是拿你当丫鬟差遣么?你还如此感激?”
“你不明白的。”桑仪低声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当时的处境。”
闻言,陆沉逍沉默了。
许久,他才轻轻开口:“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
“你还在怨我打破你的平静生活么?”
“桑仪不敢。”
“说实话。”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自己的眼眸。
“……没有。”
“没有?”陆沉逍笑笑,“不枉本王千辛万苦去救你。”
“您真是为了救我才来的?明知我那时候不喜欢你……”
“不然还有什么理由?”
桑仪语塞。
陆沉逍打了一个呵欠,“一直纠缠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事实就是,本王去了,并且把你救回来了。”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他哈哈一笑,忽然凑近桑仪,“除此之外,你还要用什么来报答我?”
“世人能有的,王爷都有,桑仪什么也给不了。”
“怎么?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
桑仪抬眼,定定看他。
“你是本王的女人。这个烙印一旦打上,就一辈子都抹不掉。”
“所以?”
“你是不是应该履行为人妻的义务?”
她静静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若是王爷您能答应我之前的请求,履行义务自然毫无问题。”
“请求?”陆沉逍微眯起眼。
“还记得么?那时您说会补偿我。比如……”
“正式册封的王妃头衔?”
“……如何?”
他低头凝视她,而她亦眨也不眨地回应他。
屋子忽然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