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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刘一德父母亲都幼年结过亲,读书的时候看对眼,又无法对抗家长,只能各自逃婚,双双叛家出走,来到长沙。
      两人一人在外奔忙,一人在家操持,日子艰难,还是东拼西凑在碧湘街置办下一点房产,算是真正安顿下来。
      两人情投意合,相互扶持,甜蜜得让人羡慕。
      两人第一个孩子早夭,对刘一德这第二个孩子十分上心,没想到娇养出一身的毛病。
      父母在那十年,像是江水边芦苇荡里雾蒙蒙香喷喷的一场梦。
      梦醒时,刘九峰作为家族的代表找过来,彼时他父母病亡,无人管束,吃得百家饭,穿的百衲衣,在长沙的街巷码头间过了一段荒唐的成长岁月。
      比起几乎让人透不过气的乡下大家族,他更喜欢这样自由散漫的时光。
      他喜欢刘九峰这个哥哥,不是刘九峰抓着鞭子驱赶,依照他这个性子,肯定读不好书考不上学校,当然也混不出什么名堂。
      他也喜欢表姐夫柳善礼,表姐嫁得好,然而命不好,生孩子时一尸两命,姐夫完全可以抛下这门亲戚另娶,柳善礼还是把两兄弟当成自己的亲人,照看得无微不至,让他只想躲着走。

      走过几条长长的麻石街,小西门码头遥遥在望,人好似从四面八方涌上来,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水汽和鱼虾的腥味……
      这就是长沙别具特色的热闹,鱼和米,人和水,缺了什么都不行。
      他爱极了这种味道,加上酒劲上来,只觉得浑身舒坦,坐在台阶上歪戴着帽子东睃西瞄地看了一会热闹,除了雷鸣般的嗡嗡声,实在听不出什么,长着大嘴呵呵傻笑。
      他不笑还好,笑声一出,过往的行人身形变幻得愈发迅疾,一个个犹如不世出的武林高手。
      他看得更加晕头转向,艰难地爬起来,凭着一路水迹勉强辨出码头的位置,乐呵呵踩着带着水迹的脚印晃悠过去。
      码头上炸油粑粑的小摊上还是固定几张小桌,炸油粑粑的老杨把满脸的褶子挤在一起表示喜迎宾客,可惜他的脸太黑了,还冒着油光,仿佛是一朵黑漆漆脏兮兮的假花。
      老远瞧见刘一德,老杨迅速变了脸,一边咕噜咕噜抽着水烟袋,一边用长长的竹筷子翻油锅里的糍粑粑,每一个都像是在做绝世珍宝。
      卖米粉和卖面条的小摊生意情况倒是掉了个,原本稀稀拉拉的面条摊儿火爆异常,蹲着坐着的食客排得老远。自从北方遭了难,许多北方人来到长沙,带来了一手做面食的好工夫,长沙本就是个大码头,来往的人客多,只要勤劳肯干,没有活不下去的时候,再加上长沙人热情好客,南方人和北方人都留下来,长沙城一天比一天热闹。
      对刘一德来说,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能吃能看的好处,比学堂里的大道理要有意思得多。
      自从他出生,天天都在打仗过兵,铁打的算盘流水的官儿,长沙城还是这个长沙城,岳麓山也不会少几块土疙瘩。
      还不如美美地大醉几场。
      吃的东西多,做起选择来格外麻烦,刘一德歪着头来来回回地比较,头晕眼花,就势一扑,捞起一条小板凳坐下来,刚巧坐在老杨的油粑粑摊子上。
      老杨顿时满脸怒容,呼哧呼哧地抽着水烟袋,扬着长筷子招呼码头上的苦力,用胖胖的身躯和夸张挥舞的手臂将油粑粑的锅子遮得严严实实。
      刘一德也有他的本事,在他长筷子挥舞的空隙里抢出一个油粑粑,还刻意在老杨面前晃了晃,美滋滋地坐下来享受。
      老杨也不能夺回来油粑粑,只能气呼呼地继续炸,刘一德本来对油腻的东西没兴趣,才吃了一口,就一个长咯将酒气冲上来,越看油粑粑越恶心,拿在手里发呆,一边逗弄老杨,“杨大哥,什么时候跟我去南门口逛逛,买点南货去。”
      老杨将长筷子朝他一甩,瞪眼道:“我是你叔!再搞错辈分我跟你哥和姐夫说去!”
      刘一德可不吃他这套,嬉笑连连。
      “再嬉皮笑脸扔你进油锅!缺德鬼!”
      老杨一声吼,把一个鬼鬼祟祟准备偷油粑粑的苦力吓得拔腿就跑,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老杨以前在南门口开南货铺子,1938年长沙起大火时南门口烧个精光,老杨倾家荡产,大火后只能靠做点小生意糊口。
      老杨自此不见笑容,一提到南门口铺子就鬼火冒,也只有刘一德这种缺德的家伙喜欢给人伤口上撒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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