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恋香》凌小喜

1、楔子 雅池仙婢

　　中午，玉蕊姐姐给我送来了一张帖子，说是大皇子召我去披香殿抚琴。那时我正给雅池的锦鲤喂完食，便抱了瑶琴过去。
　　途经花园假石堆的时候，隐约听见几个别宫仙婢正在背后论是非。我本想从另一头绕过去，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便停下来听听她们编的故事。
　　“你们听说没有啊，昨儿瑶台仙会上，天后娘娘亲自指了雅池的兰香抚琴，据说要把她赐给大皇子殿下作侧妃。”
　　“啊？侧妃？那个兰香不过是个婢女，怎么配当大皇子殿下的侧妃！”
　　“就是，我听说她还是月神收来扫院子的下等婢女，真不知道天后娘娘看中她什么。”
　　原来瑶台会的事情已经传的各路仙人皆知了。

　　天宫是个不好混的地方，这是我在天上活了三万年得出的结论。
　　混得太好容易遭人嫉妒，那些个上神上仙的气量，远没有他们的年龄那么宏伟，动不动一纸罪名下来，天雷便要在身上劈几道印子出来。
　　混得不好渡不过天劫，只有被天雷轰到灰飞烟灭的下场。
　　如此归纳下来，倒是有一位神仙很忙，负责雷刑的临涯上神。传说中这位上神甚是玉树临风，气宇轩昂，不少仙女仙婢为见他一面，不惜挑个把不太严重的天规天条以身试法。反正天宫里疗伤药多了去了，受刑时痛一下，回去生肌玉骨膏一抹，不要说疤痕，连毛细血管都看不见。
　　所幸这三万年来，我规规矩矩的在雅池扫扫地喂喂鱼，偶尔拗不过玉蕊姐姐，给她弹几首琴曲解解闷，连宫门都不大出，自是没什么机会得罪上仙上神们的。
　　奈何一月前我给玉蕊姐姐抚琴，恰巧被来找月神的天后娘娘听了去，她甚是欢喜。于是隔三差五昭我去她寝宫，若只是去抚琴便也罢了，偏这位母爱泛滥的天后娘娘执意要收我做她儿媳。
　　头一次去她寝宫的时候，她叫了二儿子来。二皇子尚未婚娶，如今不过六万余岁，已经是统领天宫半数将领的战神。战神战神，司的是战，我以为太过血腥，这样的神做夫君是不合适的。我隔着珠帘看二皇子的模样，虽看不大彻底，但基本肯定是个妖颜...不...仙颜惑众的主。
　　天后娘娘见我无甚反应，以为我相不中她二儿子，也不恼。下次昭我去的时候，传了大儿子过来。天君天后总共育有两个儿子，现在虽然没有立下太子，但众仙家都默认大皇子是未来的储君。这大皇子年纪九万五千岁，已纳了弱水神君的么女做正宫皇妃，感情很是不错，只可惜两万年来没能生下一儿半女承欢膝下。
　　我定然是不会嫁给大皇子的，人家夫妻情深，我何苦去做这小三。
　　可心里琢磨着，我不过一个仙婢，两次三番的拒绝天后娘娘的心意，对象还都是她引以为豪的儿子，保不准她天颜一怒，叫临涯上神把我劈了个粉身碎骨，便没有当场拒绝。
　　哪知天后娘娘以为我真是喜欢她大儿子，便有了昨儿瑶台会上赐婚的一幕。
　　其实我从没见过这大皇子，何来的喜欢可言。天后娘娘当众赐婚的时候，大皇子妃那两道火一般的眼神，我是生生感受到了。凡界有句话说，坏人姻缘遭雷劈，我这坏了天家的姻缘，估计距离见临涯上神的日子也不长了。
　　如今看来，果其不然，上至大皇子妃，下至各宫仙婢，我已然成了女仙们的公敌。

　　待那几个仙婢走远了，我掸了掸衣裙下摆听墙角时沾着的泥土，朝大皇子的披香殿走去。还没到门口，便看见一群仙婢拥着大皇子妃从正殿出来，看着阵仗，我差点以为是记录天宫杂谈的流锦天官失了职，连大皇子妃怀孕这样的大事都忘了记上。再一想，似乎昨天才见过她，身姿窈窕，弱柳扶风，并不像是怀了孕的样子。
　　这一犹豫，她们也已看到了我。我心想，这大皇子妃运气忒不好，我统共就来过这披香殿一次，偏叫她撞见，估摸着配上天后娘娘昨天的旨意，她今晚又要失眠了。
　　我心下愧疚，上前恭谨的朝她请了安。
　　她过来拉我的手，笑得顾盼生姿，“妹妹客气了，殿下正在批奏折，还请妹妹先去我的偏殿坐坐。”
　　我想了想，还是得把我并无意嫁给大皇子的想法告诉她，免得她一怒之下，对我痛下杀手。在这天宫，我可是没半分靠山，要是得罪了她，就等同于得罪了弱水神君，大皇子，还有天君天后，这可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我折腾的。
　　进了偏殿，仙婢们自行退下。
　　大皇子妃倒了杯茶与我，我谢过，喝一口润润嗓子，正想着怎么开口同她说赐婚的事，她突然把手里的杯子丢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大声呼救。
　　一群仙婢立即涌了进来，扶住她，每张嘴都问一遍，“娘娘，您没事吧。”
　　面对此等变故，我知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没来得及阻止她对我的铲除行动。
　　不一会儿，大皇子也来了，身后还跟了一队天兵。

　　一个时辰后，我被压上天庭，罪名是，谋害大皇子妃及其皇嗣。
　　向来待我温婉的天后娘娘头一次震怒，质问我为何已赐了婚还要对皇妃下毒。
　　我摇摇头说，“我没有做过，那茶是她自己喝下去的。”
　　天后冷笑，“大皇子夫妇成亲两万年，一直没有子嗣，昨儿瑶台会结束回去歇息方感身体不适，今晨请了医官问诊，这才晓得怀了身孕，这样来之不易的孩子，她会自己喝下有毒的茶水？”
　　我还是摇头，“我没有做过，那茶水是她自己喝下去的。”
　　天后摇头，表情凄厉，“兰香，我真是看错了你。他们夫妇也是今早才得知的喜讯，你下午就出现在披香殿，还说这毒不是你下的？”
　　我依然摇头，“我没有做过，那杯茶水是她自己喝下去的。”
　　闻讯赶上天来的弱水神君手一挥，一朵冰刺扎进我的胸口。
　　扶着皇妃的大皇子朝老丈人看过去，“神君，滥用私刑可不好，还是把她交由天庭处置吧。”
　　其实大皇子妃的演技并不好，我看在眼里尚觉得假，大家岂会没有觉察。我为何会出现在披香殿，不是由大皇子昭我去的么。若不是大皇子陪着她一起演戏，就是她假借着大皇子的名义昭我去的。
　　事实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雅池仙婢兰香，必须承担下这个罪名。

　　天君判我受三十三道九天雷刑。这刑量，若是搁在个把修为高的女仙身上，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我并非生来仙胎，我的原身是一台九霄环佩琴，机缘之下，月神使用上古秘术，将一个自愿脱去仙籍下凡轮回的仙人元神牵引到我的体内，这才化出了我。
　　我依照月神的指示，勤加修炼琴曲，三万年来，已逐渐和元神合为一体。若在此刻受了这三十三道雷刑，不仅保不住元神，连自己的原身怕都是要灰飞烟灭了。
　　最终，由于月神和二皇子为我求情，天君封了我的仙力，把我贬下凡间六千年，尝不老不死，看尽周身人来去之苦。

　　我本是雅池仙婢兰香，躲了天宫诸神三万年，终究还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被贬下凡间。
　　我发誓，六千年后，若非天君亲自迎我，绝不回天庭。

作者有话说

　　那个。别拍砖。我知我错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