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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 thirteen 挨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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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背光而立,杜兰面朝布朗特家族的画廊,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是在嘲讽。这时候的气氛很冷硬,有一度伊文以为他会跳起来怒骂,或者撕破脸皮动手。伊文明知道这是那个孩子的计谋,却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然而,倘若他还有机会选择的话,决不会选择踏进门来。
良久,杜兰挑起眉来,看似轻描淡写地问:「你是怎麽进来的?」
伊文不知道该不该把那孩子的事说出来。
这番短暂的犹疑下来,已经给了杜兰足够的时间猜到七八分。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把呼之欲出的冷笑堵了回去,说道:「你除了脑筋不大好使以外——这点我早就明白了。抛去不算,其实还是挺有前途的。忘掉这里发生的一切吧。」
这话是摆明了要放过自己吗?
不知道为什麽,伊文觉得眼前的人对他抱著怜悯,难以忍受的怜悯。
「对不起……」转动了下头脑,伊文问,「我想知道,你因为什麽躲在这里几十年?你根本不像别的黑袍法师那样,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嗯,这个问题问得好。」
似乎没觉得他越过了界。
杜兰漫不经心地靠在门边上,好像没睡醒似的,语气飘忽:「一群堕落者,还需要分你我吗?有些人看不惯我的无所作为,还有些人邀请我加入他们的联盟,当个对魔鬼忠心耿耿的偏激者。我跟他们的目的不一样,野心对我而言毫无价值。实际上我能多活几年,就已经很高兴了。」他顿了顿,忽然展颜一笑:「恐怕你理解不了我的想法吧。」
「不是因为他吗?」
杜兰愣了一下:「你是说洛伦?不,不是,我生来就是这样的人。」
伊文凝视著他的双眼,试图从中找出逃避的蛛丝马迹,却失败了。杜兰的眸子里什麽也没有,甚至可以说是空洞的,跟夜晚时分颓靡的气质相益得彰。
伊文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尤其不喜欢杜兰看著他时,无意间流露出的沧桑的感叹,会让他觉得彼此的距离愈来愈远。而杜兰对他的态度,恰恰又是一名长者对後辈的期望。这是完全有道理的。因为按照年龄来讲,他们可以成为祖孙了。
杜兰见他迟迟未曾回答,耸了耸肩说:「忘掉它吧,伊文,晚安。」
「你没有生气吗?」
「生气?」杜兰嘀咕道,「我知道该对谁发火。」
跟伊文计较又能怎样?终究是客人,明日离去,今後应该都不会有再次见面的机会了。只是洛伦还不知道这件事而已。
倒叫那孩子白费心机了……
「晚安。」
伊文朝他鞠了一躬离开。
※
第二天,谁都看不到伊文了。帕迪得知了他的事情,垂胸顿足,扼腕叹息,仿佛永远地失去了一名好战友。可不是这样吗!又留下他独自奋斗了,接下来的六十年到底该怎麽熬过去!
就在帕迪感到遗憾的当口,同时发现了件诡异的事情。
明明生活归入了正常的轨道,帕迪却觉得洛伦并未兴高采烈。相反,这孩子时常皱著脸,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满面苦大仇深的模样。假如靠近他好心好意地询问,还会得到气恨恨的反应,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难道洛伦少爷其实很喜欢伊文,自他走後百般想念,但又碍于社会和家庭压力不敢表达出来吗?
帕迪百思不得其解。
无论别人作何想法,至少『有苦说不出』这一点跟洛伦的境况完全符合。
直到现在他摸摸自己的屁股,都还会觉得火辣辣的疼呢。单单打一顿也就算了,纵然痛得要死,对个男子汉来说都没什麽关系,偏偏杜兰还要尽职尽责地帮他上药,既然要上药,就必须得脱下裤子不可。每天皆是如此,那种羞耻感可真令人难以承受。
一想到那晚挨打的情形,洛伦总觉得懊恼的要死。
夜黑风高之际。
料准此刻杜兰应该还在跟伊文算账,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杜兰的卧室,掏出怀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右手还停留在半空,就被突如其来地打断了。
「你在干什麽!?」
传到耳畔的声音,无异于炸雷般的吓人。洛伦的手一抖,那串金属物体就哗啦地掉落下来了。心惊胆颤地回过头,看到杜兰抱著手臂好整以暇,蓝眸却危险地眯了起来。
「钥匙拿来。」杜兰见他呆住了,不得不摆出家长的威严,抬高音量呵斥道,「拿来!」
洛伦稳住了狂跳的心脏,怯怯地捡起来递了过去,期间甚至不敢抬头和杜兰对视。可是他心虚惭愧的表现并未打动杜兰。後者充满失望地长长叹了口气,马上就让洛伦的脸羞得通红,更加地无地自容了。
他不停地想著会遭受怎样的责罚。痛骂一顿?扇耳光?不可能吧,平常哪怕他再怎麽惹祸,妈妈都没有真正动手打过他呢。
如此思索,忐忑的心情似乎平复了少许。
应该没事的吧……
谁知杜兰收好钥匙以後,上来就将洛伦摁倒在地,不顾他的反抗与大叫,三下五除二干净利落地扒了他的裤子。没等惊恐万分的洛伦回神,抬手往他屁股上狠狠打了一下。
洛伦当场就哇地哭了。
杜兰扳过他的脸,口气没有半分放松:「再哭,我打得更狠。」说著,仿佛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果然又是毫不留情地扇去,啪,疼得洛伦浑身一抖。暗暗叹了口气,低声说:「别以为你在背後耍的小手段我不知道,小小年纪,就知道栽赃嫁祸。找借口带伊文到那里,好让我以为是他偷了钥匙对不对?」
「没、没有……」
杜兰皮笑肉不笑地说:「噢,那我还得给你加一条罪名:撒谎。不知你晓不晓得,对付性格恶劣的小孩,我向来都喜欢用藤条抽的。」
「妈妈!」洛伦明显被吓到了,有点语无伦次,「你别这样对我……我害怕…」
「那你认错了吗?」
见到洛伦用力地点了点头,满心以为这样便能蒙混过关,杜兰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好,这才是乖孩子。」他又沉下脸来,换回了不近人情的语气,「但是我不教训你的话,怎麽能保证你下回不犯呢?」
语毕,不等洛伦开口求饶,便往他屁股上打了几下。力道十足,一顿胖揍下来,原本白嫩嫩的皮肤上赫然发起肿来,还多了块巴掌大的淤青。洛伦起先还哭,後来发现杜兰根本没有因此而动摇,只好默默地忍了下来,愣是一声不吭。
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洛伦思及今晚还要最後一次上药,脸蛋变得火烧火燎的,万分後悔起自己之前的愚蠢的举动。还好,唯一可以用来安慰自己的,就是伊文已经离开了。以後他就能和妈妈继续平静地生活了。
有所得即有所失,至少,这个结果还能让人接受。
洛伦免不了在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联想到处刑犯跟擦著刀的侩子手。所幸杜兰并没有针对此事而嘲笑他,同样也不是真正的侩子手,只是温柔地帮他抹好药物。要不是因为这里没有光明元素的关系,倒也不必用这麽麻烦的方式。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最後杜兰不忘加上这麽一句。
哪能呀,洛伦心想。下次再干坏事绝对不会被你抓到的了。不过,能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也不错,最好别再多出几个外人来,这样就无形中节省了自己的许多精力。
一个休闲的午後,浓雾散去,绿树发新枝,贫瘠的花园里罕见地染上春意。
春天踏著轻快的步伐降临了。
帕迪疾步走到一大一小的身边,张口正欲报告,只见杜兰倏地站了起来,却不堪忍受似的身子晃了晃,扶著额头差点快要倒下去,被洛伦拉住才勉强稳定了身形。
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这次的感觉比洛伦出生那时都要强烈很多……
难道是力量强弱的原因?还是有其它什麽原因呢?
杜兰挥手叫帕迪退下,表明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原委。一旁的洛伦扯了扯他的袖子,夹杂了些兴奋和疑惑,仰头问:「我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