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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千帆过尽 (3) ...

  •   “明天下午是否有空?出来小坐?”
      石松不知是真喝多了,还是想借着酒力随性一次。他写好这两句,对着手机好一会儿,干了杯中酒,手指轻触“发送”,两句话瞬间消失,再无法追回。
      过了很久,手机依然静悄悄的,没有声息。已是凌晨2点多,她应该早就睡了。
      悔不该深夜打扰她的。
      石松走到窗边,当年买房时种下的蜡梅,在窗外枝影摇曳。他打开窗,寒风携着梅香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霸道地卷起落地的纱帘,肆意地与轻纱上下飞舞。有片片细雪随风袭在他的脸上,又化作颗颗水珠。纱帘被风胁迫着疯狂乱舞,拍打在他的脸和身上,柔和的花边此刻成为利器,刮在裸露的皮肤上有些疼。
      他关上窗,阻隔了风与帘的纠缠。瞬间家中风止、平静,强势的冷风除了拍打玻璃嘭嘭作响,毫无他法。通透的玻璃外,细碎的白,在如黑幕般的夜空下,星星点点毫无目的地飘舞。
      屋里只留淡淡梅香。
      新年的第一天,又下雪了。
      他出会儿神,若有所思地转身,轻触纱帘,柔软如丝,沉静如水。
      一切如初。
      他的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

      元旦的早上,当丁香拉开窗帘,外面的世界银装素裹,纯洁得令人心动。
      今年的第一场雪无声无息地降临了。
      当她看到短信,已近九点。她拨通石松的电话,几句话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出租车司机转进一条不太热闹的小街,靠着路边缓缓停下来。丁香看着门牌号,确认正是记录下的地址,付钱下车。
      一间不起眼的门店,大玻璃橱窗上圣诞树轮廓的白色喷画与厚厚的白雪倒影交叠相映,分不清哪儿是景哪儿是影。屋里的暖气给窗户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气,透出暖黄色的光,依稀有细碎的灯光在闪烁。小店门廊里有盏披红带绿的别致小灯,木质拉门的铜制把手上挂着“营业中”的仿古木牌,下面系着一对精致的铃铛。
      丁香推门而入,脆铃叮当作响,悦耳动听。店里暖风拂面,一身寒意顿觉少了几分。
      服务员笑吟吟地迎上来:“您好,几位?请问有预订吗?”
      “两位,他应该到了,我自己找找,谢谢。”
      “好的,有什么需要请招呼我,祝您愉快。”
      清幽的古筝音乐流动在温暖的空间里,心随弦动,如饮甘露。
      丁香打量着茶室,没有打牌人的喧闹声,此处应是只供品茶聊天的幽雅之地。左侧临窗的一排桌子基本是空的,隔窗而望,春暖雪轻。一盏水晶吊灯悬在进门的小门厅处,折射出美丽的光影。
      丁香穿过门厅向前直行,里面豁然开朗,几级台阶分出上下错层,爬满藤蔓绿植的花木架子,将空间自然隔断出几个独立的区域,互不干扰,自然成景。
      一人多高的假山石柱上一盏圆形玲珑瓷灯,薄如蝉翼、轻如绸纱的瓷制灯罩上有素色手绘兰花图案,从橘色灯光里显露出来,优雅宜人。转角处有几株盛开的蜡梅,幽香隐隐,紧挨着的一张桌边,石松坐在那里。他面朝开放的台阶入口,却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
      丁香微笑着走上台阶:“嗨,石松,不好意思迟到了。”
      她脱去大衣,放在旁边空着的沙发上,露出浅灰色的半高领羊绒衫,和深灰色西裤。
      “我也刚到。是我不好,约了个大雪天。”
      “亏你找到这么个地方,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来这儿。还真不好找。”丁香笑着坐下,接着打趣道,“你听说过一个段子吗?如果你有个路盲的朋友,请好好珍惜。因为也许有一天,她走着走着就走丢了。我是一个超级路盲。”
      “你真该二十年前就告诉我的。”石松幽幽地说。
      “什么?”
      “没什么,先点喝的吧。”
      “玫瑰花茶。”
      “一壶玫瑰茶。”石松招呼完服务员,接着说道,“其实,这地方还是我妹带我来过一回,在这等隔壁餐馆叫号。喜欢这里的清静。”
      “挺特别的。”
      桌上桔色的烛光从铁艺烛台的镂空花纹里透出来,映着丁香粉色的脸,宁静而温馨。
      “推荐你去隔壁的小餐馆,以荤为特色,有烧鸡公,牛肉,土鸡,江鱼,山货也多,蘑菇、野味都有。原汁原味,做得口味偏重,麻辣,色重,味道真不错,还非常实惠。你应该会喜欢那里的菜肴。在美国很难吃到正宗的中国菜,更别说这样地道的土菜。”
      “依然喜欢味重的菜,你这饮食风格,十多年不变,还是回家好吧。”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
      “话是这么说,也要看具体情况。听说你在美国做得挺好,血拼那么多年,不是说放手就放手的。”
      “一言难尽。”
      “你像个铁打的人,精力无限,似乎永远不觉得累似的。我这么规律的工作、生活,有时还是觉得身体疲倦,力不从心。”
      “我不是比你强壮,而是常年以来,我生活在强大的生活压力和心理压力之下,久而久之,压力成习惯了,所以对累和身体透支的承受度要高些。就像竞技运动员,常年处于大过比赛强度的训练,年轻时很耐糙,但是一旦到了退役的年龄,伤病会大于常人。”
      “说得好心酸啊。”
      “男人很多角落是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
      服务员送来一小壶玫瑰茶,精致的玻璃炉里点着一枚蜡烛,散着光和热,蒸汽凝成细密的小水珠布满了玻璃壶壁,一朵朵的花苞悬浮在透明的小壶中,红色的花,黄中带绿的萼片,甚是美丽。
      “喝点茶吧。”丁香往玻璃小盏中各倒了些茶水,伴着水流,玫瑰的淡香随着热气飘散出来。
      “还是第一次喝玫瑰茶。”
      “女人的茶,你不一定喝得惯。”丁香笑语。
      “累了就及时多休息,渴了就喝点茶,饿了就多吃点想吃的。人生也不过如此。规律嘛,明天太阳依然会升起,包括心中的。因为太阳本来就会再升起,只是我们自己觉得它不在那儿。”
      “嗯,其实今天下着雪,太阳也依然在那儿。所以心态很重要。”
      “这不是心态,已经不是心态。”石松喃喃低语。

      她不会理解。
      作为平常人的快乐,吃不过一日三餐,睡不过一席之地,玩不过走走看看。这些都是身体力行的。人世间有件事会与此无关。无论贫穷富贵,无论身处何方,会让人忘不了,摆不脱,而且会让人有时莫名其妙地心潮澎湃,这就是你心里的挚爱。
      人生最大幸事莫过如此,人生最大憾事也莫过如此。
      人生最终能有什么呢?或仅存此念,或仅存平静或枯寂。
      因此,做事时,体会了“功成不必在我”这句话的心境,人只是在路上行走而已。区别也仅仅是有你或可能没你,但这个答案还不是最甜蜜或是最残酷的。
      对他而言,最残酷的是:她只是唯一。
      十多年,追求过他的女人各不相同,他也曾试着与她们相处、靠近,真诚相对。可是自己如同进入了一个怪圈:像她,疼,离开;不像她,伤,离开。他的心里已全是她,他无法承载其他女人。

      他抬头看丁香,清澈的双眼,宁静的微笑,犹如当年的初见。
      “谁娶了你是福气,因为能持家。谁雇了你也有福气,因为能当家。唉,谁遇到你,可真没福气了,因为不想回家了。”他突然话语一转,嘴角带笑,语气轻松起来。
      “别提工作了,整天对着枯燥的数字,人都越做越呆板了,还当家呢,当哪门子的家。有时候真后悔学了会计,必须时刻严谨细致,想偷个懒都不行。”丁香避重就轻地接话。
      “这可不像是班长大人的风格,要跟好的学。”
      “这语气很像当年的你。”丁香笑语。
      “很想你。”温润的男声低语,却字字清晰。
      丁香一下愣住,抬头看着他。朦胧的烛光映着他肃俊的脸庞,那份清冷被掩去很多。暖红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眸中,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柔和。
      “The most precious possession that ever comes to a man in this world is a woman’s heart. 这个世界上,男人最珍贵的财产就是一个女人的心。我很羡慕,也很嫉妒你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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