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花季》凌泉

62、不忘初心（3）

　　石松站在熟悉的小路上，久立风中，寒气入骨，他却似乎没有知觉。
　　丁香的窗前没有灯光，那点照亮他心的暖光也消失了。他看着熟悉的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这时，远处传来笑语声，石松看见一双身影渐渐近了，突然他莫名地有点紧张与慌乱。两年未见，不能如此唐突地出现在这里。他退到小路尽头，将自己隐匿在围墙边浓密的树影中。
　　来人走到桂花树前停下来，月光下，两人相对而立，一双剪影，窃窃私语，情情切切。他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底被抽离，缓慢而疼痛。

　　于晓飞将丁香轻轻地揽进怀里。
　　天空忽然亮了起来，有人在放烟花，一朵朵红的、紫的、绿的花绽放在夜空中。随着“咚”的一声爆响，一条黄色飞龙急速窜向夜空，随之洒下五彩缤纷的焰火。一束紧着一束，竟将整个天空映照得通亮。
　　丁香仰着头，她的脸被映得忽明忽暗，恬静动人。于晓飞俯身吻她。丁香闭上眼睛，温柔地回应。两人相拥着，辗转缠绵。
　　烟花缤纷，树影婆娑。

　　寒风毫无顾忌地吹着，石松站在路的尽头，呆呆地看着甜蜜拥吻的情侣。随着每一个哨音烟花在空中炸开，他听见自己的心一点一点碎裂的声音。
　　他不想再呆下去了，却舍不得离开。他这一转身，与她就是天涯两隔，她将是别人的妻。
　　他历经千辛，终于可以回来安稳地生活，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追求她，可现在，却连资格也没了。犹如武侠中的高手过招，他虽空怀绝技，但剑未出鞘，却胜负已分。谁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他如此努力，试图把握自己的人生，却输给命运的翻云覆手。
　　他原本计划等一见到她，就把积聚在心底的爱慕一吐为快，却不想是这样的场景。

　　“新年快乐。”丁香轻笑着脆生生地说。
　　“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一起迎接新年的钟声。”于晓飞柔声道。
　　丁香幸福地笑着，有些羞涩地逃离了他的怀抱。没走几步，又恋恋不舍地回身向他招手，在他温柔的目光下走进了家门。

　　石松的一声“丁香”哑然于喉，将在心中呼唤了千万遍的名字生生咽了下去。他分明看见她美丽的笑容，听到她清脆的笑声。她是快乐的，却是别的男人带给她的。
　　他突然有些恨丁香，恨她大一时无视自己的表白诗，恨她从未对自己敞开心扉，恨她不明白她对自己有多重要，恨她不给他相伴一生的机会，更恨她这样早早结婚！
　　此刻，即使她知道自己爱她，又能如何？他不能打破她宁静、幸福的生活。他也不想她因为自己而进退两难。
　　他恨，自己在最没有能力的时候，遇见最想照顾一生的女人。

　　明月清亮，冷冷地照，寒光似雪，直透心间。
　　石松毫无目的地走着。等转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站在多年前送丁香印章的蜡梅树前。一丝若有若无的蜡梅清香，游丝般地飘出来。树木粗壮高大许多，石凳依旧，却空无一人，冷冷清清。
　　味道是难于记忆的。石松今日闻到梅香，记起那年冬季，他在这里拥抱了喜爱的姑娘，记起冷冽寒风隐隐送来蜡梅的味道。他不能忘记那晚的梅影清姿，含苞欲放的花蕾一朵朵立在枝头，娇柔的花瓣几乎与雪色相融合。多少年过去，他终于体会到，白色是无极的，是丰富的，素雅之极，其美超出了大红大绿或世界上任何一种颜色。素白的景象已定格成一幅画印入脑海。

　　那时，他觉得世界很小。如今各奔东西后才知道，也许一别就是一世。
　　那一刻的相识亦是永远。

　　石松回到单位宿舍区大院，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向自己走来。
　　“雪峰！这么晚了，有事？”
　　“啊，很晚了，是挺晚了，呃，几个同事闹着一起去K歌迎新年，脑袋都被他们吵大了……我们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彭雪峰推了晚上的饭局，找遍了石松常去的地方，最后只能在石松家大院里等他回来。
　　北风一阵更胜一阵地吹着，呵气成雾。石松微微动容，黑沉的眼里划过一丝柔暖，往他身上打了一拳：“走！”
　　热菜上桌，彭雪峰将两个大玻璃杯都斟满白酒。酒色似水，透出淡淡的米色，隐约散着酒香。他俩轻碰酒杯各自小酌一口。
　　“回来住几天？”
　　“后天回去。”
　　石松眉目间不动的清冷，彭雪峰看不出他的悲喜。
　　“春节找几个兄弟聚聚，我们好久没热闹过了。”
　　春节，是丁香大喜的日子吧。
　　石松想着，只觉得胸口又被捅出个大窟窿，撕心裂肺地疼。他剑眉紧蹙，闷头喝了一大口酒。清酒入喉，如同一道炙热的暖流直润肺腑，绵柔芳香，口中留下百般滋味。
　　人人都说：酒，是样好东西。
　　果然如此，石松周身麻木的神经顿时被刺激得有了知觉，几乎冻僵的肌肉也有了丝暖意。可它，可以暖心？可以解忧吗？
　　他仰头又灌下大半杯。片刻后，低声答道。
　　“得看公司情况再定。”
　　彭雪峰深深地看了石松一眼，他双唇紧闭，眼中有掩不住的悲伤。
　　“都是命。”石松喃喃地叹了一句。
　　彭雪峰刚想安慰几句，却见他垂下眼帘，痛苦的眼神瞬间消失。
　　一时寂静无声。
　　正当彭雪峰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石松抬头，目光深邃，无波无澜，开口问道。
　　“兄弟们还好吗？”
　　“白林国庆回来，搞了顿酒。他正准备毕业论文同时在找工作。夏心荷和男朋友开了家餐馆，在人民路上，生意不错，哪天带你去尝尝……”
　　他们就这样从同学谈到各自工作，从经济谈到天下局势，谁都不提丁香出嫁之事。
　　最后，酒酣意尽各自离去。
　　彭雪峰暗舒了口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对夏心荷的感情不是淡了吗？石松会慢慢放下丁香的。
　　石松仰头看向沉寂的夜空，一抹清瘦的身影独对月，又是一年。从今天起，他的生活中将不再有丁香，自己要独自走人生的路。
　　他终于压住，什么也没有说。石入松林，一颗“顽石”被埋下。

　　两天后，石松回绝了刚通过面试的新公司，回到南方继续工作。春节因为事务繁忙没有回家，也没有参加丁香的婚礼。
　　之后，没有人主动告诉他，丁香婚礼的情况，丁香婚后是否幸福。他在每次的朋友小聚时，隐约得知她家庭和睦。他纵是对她牵肠挂肚，却也从不多问一句，只在夜深人静时，思念无尽。

　　两年后，石松一次性通过一级注册建筑师考试。考试一共九门科目，可以考八年，他却一次全部通过，令校友们瞠目结舌。接着，他去国外深造学习。除了几个死党，同学们渐渐没有了他的消息。

---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感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