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桓南》宋庭

6、玉昭

　　桓南躺在松软蓬松的被褥上，内心叹息着这一日又漫长又短暂。她仍有些不敢闭上眼睛，害怕此间事不过一梦的执念仍是在的，若梦醒后还是那惨淡现实……却终究耐不住疲倦，桓南在极端不安中坠入黑沉沉的梦。

　　梦中是沉默的夜。微微倾斜着挂在屋脊之上。

　　她独自一人行在空无一人的甬道中。

　　却奇异的没有半分害怕的感觉。

　　月辉清清透透的洒下来，她仿佛知道自己会遇见什么，在一角黑暗里站定。直至望见那个侧影。那股熟悉的叹息从唇边涌了出来，桓南不甘又贪念的看着他似乎听见了声音，转过了身来，他的目光仿佛一束冰河炸裂开来，那么直接透彻。

　　沉甸甸的影子，他被无言的寂寞簇拥着。宫阙沉沉，他却漠然的站在这里。与逃开的她相逢。

　　就是这份月下的高洁曾经那么深切的打动过她。

　　王珏……桓南贪念的看着，看着那冰凉的月光仿佛在他五官间流淌投下的影，又强自控制着撇过脸去。

　　王珏……

　　桓南克制不住的颤抖着，这一秒的离弃是那么艰难，人生若如初见，岂能往复？可这……莫非回到了初见的夜晚？她终究舍不得，还是望了回去，他冰凉的视线依旧落在她的肩上没有移开。他眼中似乎复杂又仿佛只有一片冷漠。
　　他紧紧抿住的唇线薄又纤细，可她却那么清楚，她曾经抚摸上他那线条优美的下颌，下一秒却被扭过手腕，嫌恶的不让她触碰到一片衣角……

　　于是下一秒她听见了他的声音：“你是，桓家妹妹？”

　　她因为吃惊而沉默良久。

　　他似乎认可了她的沉默为默认，于是在月下慢慢展开一个笑意：“我想认识你很久了。”

　　这个笑意异乎寻常的动人，于是桓南知道，这不过只是自己的梦罢。

　　“你可还记得我？”

　　桓南平静的眼中藏着深深的怨恨。

　　是假的。不过是个梦。

　　他的声音也仿佛月下的河流，他唤她“桓家妹妹”。可其实今生今世，他从未如此叫过她。即便初遇，即便是夜宴间歇的逃逸，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她不过藏在影子里贪慕的看着那个不胜雪的人。

　　她在梦里骗不了自己。无论多么深的怨恨。可最最深的地方，仍然藏着他。

　　于是这个梦变得那么痛苦，因为即便知道了一切的真实，她在深切隐秘的地方，还会哄骗着自己。

　　桓南努力睁开黏着的眼皮，茫然将视线投向窗外，却突然发现天光已亮。她恐慌的坐起身来，手抚过锦缎又突然松下气来。

　　玉溪早已起来，递来蜜水，桓南迟钝地小口喝着，将眼中情绪慢慢收拾干净。就听玉溪道：“小姐，今日可否允我一日空闲？”

　　“自是无妨。你是我妹妹，不是丫鬟。桓南用低低的声音轻声说。

　　玉溪并没听见，只看到自己小姐点了点头，便微微露出羞涩的笑意：“今日哥哥回来看我呢。”

　　说起来玉溪的哥哥也是个好人家子弟。玉溪远嫁也不过因为自己的哥哥远在那方为将。桓南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玉溪哥哥长什么样子，只是混沌一团，她便放弃回想，只说：“多好。”

　　玉溪无限欢喜的又说道：“哥哥在学堂里，难得回来，听说这次得了师傅夸奖呢……”那份欢乐的意思被小心翼翼的控制着，不流露出得意的模样。桓南看着她小心得几乎刻进了骨子里，便温柔下声音：“我并没有同胞兄弟，想来还是羡慕你的。”

　　桓家不过桓南一个女儿。被父母珍爱。没有子息桓父似乎也不觉遗憾，并未有妾室服侍，于是桓南此话倒也是真心。她是真心的想，如果有男孩子支持着，或许桓家也不会颓丧得如此之快。

　　玉溪自知失言，便有些懊恼的模样。桓南拍拍她手，“一起去吧。我一人呆着容易乱想。”

　　……

　　玉溪哥哥名唤玉昭。

　　桓南回想半天也想不起他的容貌，便猜想或许是个太过普通的人，所以才没有半分印象。却在扫过玉溪标致面容后，改变想法，既是同胞兄妹，哥哥必定也差不了太多。

　　待见到真人，桓南即便满腹复杂心思牵挂，却也忍不住分出一丝真心来赞叹：好姿容。

　　却不会让人误以为是少女。

　　这个少年人不像王珏那般皮肤近乎透明的白皙。他英武高挑，眼角与玉溪一模一样的秀丽，然面目轮廓却深刻利落得多。

　　他眼中露出吃惊的意思来，似乎是意外竟见到了她。桓南不由回想自己当时的目下无尘，想来除了身边人和自己一心钦慕的王珏，从未有半分心思留意在外处。于是桓南便有歉意，毕竟是亲眷，她看着玉溪红着眼睛将将要扑过去的模样。

　　那么温和的看着玉昭也露出激动的样子看着妹妹，心中那么柔软。

　　她便道；“今日玉昭既然回来，便不要着急回书院吧。玉溪在家里非常牵挂你。”

　　玉昭抬起头，目光不亢不卑，“多谢小姐美意，只是——”

　　桓南打断他，“你和玉溪一样都客气得过了，按理说，你应该唤我表妹才是。”

　　玉昭抿了抿嘴，想解释什么，桓南并不让他说下去：“难得回家一趟，怎么也得等父亲下朝，一起用餐再说，不访主人擅自离开岂不失礼？”

　　桓南看着玉昭似乎露出一丝无奈来的脸，慢慢笑了：“玉昭莫怪我咄咄逼人，只是玉溪想你不说，父亲母亲也牵挂着你的。”

　　玉溪捂着嘴笑了，轻声笑道：“小姐今日又恢复了精神，玉溪当真高兴。”

　　玉昭便也笑了，一笑那眉目瞬间亮了起来，别有潇洒气，“好。多谢小姐。”

　　桓南便无谓的笑了笑，把空间留给兄妹二人，自己慢慢穿过回廊回到绣楼，拿出绣布去了母亲那里，仍是个波澜不惊的午后，想想波澜二字，便觉得此刻不惊的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