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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对垒(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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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飞,我飞,我飞飞飞……”小灵儿挥动着翅膀,在花间与蜜蜂追逐。她加紧扇着翅膀,奋力追赶不远处的蜜蜂,怎奈飞得太急,撞上了一棵狗尾巴草,掉进了黄色的花芯里。她打了个喷嚏,拍掉头上身上的花粉,“臭蜜蜂,你等着,看我抓到你,不把你煮了。”
不远的河边,玉琛摘下了面纱,河水里映出她脱俗的容颜。细腻的鹅蛋脸上嵌着双凤眼,目光看似平静从容,却不知里面蕴藏着看透一切的能量。唇型优美,暗含着倔强。她双手捧起水泼在脸上,仿佛空谷中带着露水的兰花。可恨那薄薄的面纱,平日里将如此动人的美景遮掩。
一个黑影从水面上掠过,在水面上一闪,瞬间消失在树林深处。“谁?”玉琛的背反射性地直起,还没有来得及擦去脸上的水滴,直接向树林里冲去。她施展轻功,略一用力就飞上了枝头,站在飘飘忽忽的树叶上张望,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背影。当她正要起身去追,男子早已失去了踪影。好快的身手,玉琛发自内心地赞叹。既然用的是轻功,那就说明他只是个凡人。但是,他是友是敌呢?管他呢,只要不阻挡她的路,是什么都行。要是敢和她作对,就让他尝尝玉琛的厉害。
玉琛端着盆洗好的衣服回到木屋,发现左渊早已站在那里。风吹起他的衣襟,树叶在他身边飞舞,让他有种别样的神韵。小灵儿飞到他头上转圈,银白色的粉末跟着洒落下来。“左右,你来了,呵呵。”小灵儿见左渊对他点头笑笑,索性坐在他肩上,对着玉琛做了个鬼脸。
“原来是左大人大驾光临呀,小女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玉琛看了他一眼,把盆里的衣服取出来,一一晾在绳子上。“找我有事吗,是不是大人还想让我去变戏法?我丑话说在前面,这次我可要收钱了。”
“以前我的言行有什么怠慢姑娘的话,还望姑娘海涵。我今天来是真心诚意请姑娘帮忙的。”左渊追到玉琛面前,见玉琛拿着木盆回到屋里,也跟她进了木屋。“最近几天的命案相信姑娘也有所耳闻,以姑娘的聪明,不会猜不到这是桩连环杀人案。昨天傍晚又发现了新的尸体,和前两桩一样,没有任何的伤痕,只是这次的死者是个女人。我和姑娘只见过几次面,但我知道姑娘是心地善良之人,最看不得无辜的人枉死。如果我请不动你,很可能就会有第四个,第五个人失去性命,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钱的问题,你开个价,我来想办法。”陈爷爷的话他反复思考过了,身为父母官的他要的不就是一方百姓的平安吗。和人命比起来,其他的坚持都可以丢弃,区区的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那好,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还不答应,别人就得说我欺负你,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不了。好了,我答应你,还不成吗?”玉琛掸掸裙角的土,看到了那个黑影,才知道自己的轻功真是不够好。“可我有个条件,我做什么,你都不要插手,也不准阻止我。”
“好,只要姑娘同意帮忙,这个条件我依了。我还有事要做,先告辞了。”左渊从肩上把小灵儿托起,放到桌上,走出了木屋。
心冉目送欧阳逸出门,直到他的身影在眼前消失,还是不肯收回目光。她从未如此将一个人放在心上,即便是小的时候看到难得一见的父亲。在家里,她是不起眼的一棵草,可以换成银子的摇钱树,没有人想过关心她,爱护她。只有欧阳逸,给她关怀和照顾,容忍她的倔强与蛮横。没有欧阳逸在身边,她会觉得不习惯,像是缺了什么。虽然知道他就在前院,但还是忍不住地记挂他,猜测他在做些什么。不想了,再想下去脑袋会坏掉的,该找些事情做了。好象两天没见到小梅了,不知她怎样了。
心冉凭着小梅和她说过的情况,一路摸摸索索寻找小梅的家。都怪逸哥哥,从来不让她去小梅的家,难道那里有老虎吗?她兜兜转转不停地向人打听,终于找到了小梅的家。一幢不小的宅院,门廊上的装饰极为精致,想必也风光过一阵子。如今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门上的漆也煺尽了颜色。看大门虚掩着,心冉推门走了进去。
“小梅,小梅,姐姐来看你了。”叫了几声,不见有人应声。心冉只好逐个寻找,看见没上灰尘少的房间就进去看看,终于在退开第三扇门的时候,在床上找到了小梅。“小梅。”心冉轻轻推了推她,她没有反应。凑近她才发现,她双目紧闭,满脸通红,嘴唇在不停地哆嗦。糟糕,她在发热。时间紧迫,心冉用被子裹紧小梅,抱着她就往医馆跑。
心冉气喘吁吁地把小梅抱到床上躺好,用被子把她紧紧裹起来。捶了两下酸疼的手臂,又忙着去厨房熬药。幸好小梅只是受了点风寒,病得不重,热度退了就好了。她爹究竟是怎么回事,孩子病成了这样,他连个影子也找不到。她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病在床上半个月,别说是爹爹,就连丫鬟也是爱搭不理的,所性她还是撑过来了。
心冉一边熬药,往事一幕幕重回她的脑海。不是在生火吗,怎么她觉得越来越冷?眼泪滴滴答答,滴落到衣襟上。
“心冉,怎么了?”欧阳逸来到厨房,看见心冉坐在灶台边哭泣,一把把她揽到怀里,抹去她的泪水。“不要哭,逸哥哥在这里。”
“逸哥哥。”心冉一头扎到欧阳逸的怀里,熟悉的味道窜入她的鼻孔,温暖经由皮肤向她的身体传导。心冉用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生怕一不小心他就会消失不见。“你别离开我,永远都不要,心冉不想一个人。”
欧阳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轻轻拍着心冉的背轻轻摇晃,柔声安慰她。“不会的,逸哥哥怎么能丢下心冉呢?这么可爱的心冉,逸哥哥怎么会舍得呢?”
药锅里的药飞了出来,发出“噗噗”的声响。“对了,小梅的药。”心冉忘记了刚才的悲伤,带着泪珠照看那锅药,情绪转变之快让一边的欧阳逸哭笑不得。
“小梅,来,吃药了。”心冉把药玩放到床头,把小梅扶起,靠在她身上。心冉舀起一勺药送到小梅嘴边,谁知道刚送下去就沿着嘴角流了出来。又试了几次,还是喂不下去。“小梅乖,把药吃了,吃完了姐姐给你糖吃。听话,啊。等药凉了,就更苦了。”
“你扶着她,我来。”欧阳逸左手端起药碗,右手捏住小梅的鼻子,一下子把药都倒进她嘴里。“怎么样,这不就喝下去了吗,哪用得着那么费劲。”他冲心冉得意地眨眨眼睛。
“爹,爹……”床上的小梅发出了呓语,心冉贴近她的嘴唇才听清她的话。生病的时候,总是希望有亲人在身边的,哪怕他并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心冉叹了口气,掏出手帕擦去小梅额头的汗水。给小梅掖好了被角,心冉拉着欧阳逸走出卧房。
“逸哥哥,你能不能把小梅的爹找来?”心冉抓着欧阳逸的袖口,期待地望着他。
“他一个醉鬼,找他来做什么?”欧阳逸的语气里全是不屑,看得出来,小梅的爹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可是,他到底是小梅的爹呀。不管他做过什么,是什么样的人,都是小梅最亲的亲人。”心冉松开了手,漫无目的地看向天空,视线越来越飘忽。“我爹的名声很不好,别人都说他黑心肝,是个奸商。虽然那些都是事实,但是我听到人们这么说他,心里还是会难受。包括他后来宠我,我知道他是另有目的,可我还是会高兴,高兴他心里终于有了我的存在。这就是亲情,是任何利刃都斩不断的骨肉亲情。逸哥哥,你能明白吗?”
亲情?人类还有多少东西是他不了解的。修炼了近千年,他还是无法完全理解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人实在是太复杂了,就连眼前这个单纯的小女人,都有着那么多的心思。有一点他必须承认,他不喜欢她迷茫的样子。像是受她的情绪牵动,她难过的时候他也会跟着不开心。“好了,好了,我去把她爹找回来。你要乖乖的。”欧阳逸出门后,在院子外做了结界,确定心冉不会有危险后才安然离开。
偏僻狭窄的巷子,被前面房子的遮挡,很少能见到阳光,也就格外地潮湿,连空气都变得湿湿冷冷的。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喧闹,巷子里看不到人经过的痕迹,连飞鸟都鲜少来这里落脚,像是沉睡了一般。角落里有一团黑色的影子,瑟缩着一动不动。走近了才发现,只是一个喝醉的人,在他身边还倒着一个空空的酒瓶。
苏千壑感觉出了祭品的味道,他的额头上又出现了那道红痕。红痕的颜色比上次深得多,像是鲜红的血液在流动。仿佛受到了指引,他的双脚不自觉地拐向一条窄巷,一点点地向墙角的醉鬼靠近。他身上散发的酒气让苏千壑皱起了眉头,踢了他两脚试图把他叫醒。酒鬼翻了个身,嘟囔了两句继续沉睡。苏千壑无奈,只好凑近他的耳朵。“酒来了。”
“酒?在哪里,在哪里?”苏千壑的话一出口,酒鬼就像听到了魔咒,立刻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苏千壑头上那道红痕,目光变得涣散。他慢慢爬起来,直勾勾地盯着苏千壑,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眼看要出了巷子,一阵风刮过,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等苏千壑再次睁开眼时,巷子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欧阳逸把小梅的爹带到书房,又观察了四周没有人注意他,才松了口气。他不想小梅失去父亲,才从苏千壑的手上把他救出来。那道红痕他似曾相识,想必又是况金的杰作,这么多年了,他还在一心一意地炼他的灵珠,这种毅力还真让人佩服。灵珠一旦炼成,他就不再是况金的对手。以况金的性格,灵珠炼成后第一个要找的肯定是他。要是在过去,他还可以拼一拼,可如今他不得不顾忌到心冉。
风吹进窗子,书案上的书被一页页地翻过,同时被吹乱的还有欧阳逸的心。最近怎么了,总是为些小事烦恼,他一向的冷静都到哪里去了。灵珠毕竟还没有炼成,想的再多只不过是庸人自扰。算了,还是想想怎么处理这个醉鬼吧。
小梅的爹浑身是土,头发一缕缕地粘在了一起衣服也不知道几个月没有洗过了。他一张嘴,就是浓重的酒气。欧阳逸上下打量着他,不知道怎么下手。都怪心冉善心大发,丢给他这么个麻烦,等醉鬼走了他的书房可要好好打扫了。他向小梅爹挥了下手,宽宽的袍袖带起一股风,过后小梅爹变成了干净整洁的书生模样。欧阳逸满意地点点头,把右掌按在他头上,烟雾慢慢升空,逐渐消散。
小梅爹打了个呵欠,重新睁开眼睛。“欧阳先生,这是,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小梅爹的目光不再浮躁,变成了从没有见过的温文。他有些奇怪,怎么会出现在欧阳逸的书房。“小梅,她给您添麻烦了?这个孩子,又不听话了。”
“没有,没有。”欧阳逸把他摁回椅子。“小梅一直是个好孩子,从来不惹麻烦。”至少,比你这个爹让人省心多了。“她生病了,还在发热,就躺在我后面的卧房里,内子正在照顾她。孩子生病了,最想见的还是她的亲人,你不想去看看吗?”
“小梅生病了?”得知小梅生病,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出书房。看见陌生的院子他才意识到这是在别人家里,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冒失。他硬着头皮走回书房,向欧阳逸深施一礼。“郑尚思女心切,有不妥之处,还请先生见谅。劳烦先生带路,去看看小女。先生的恩情,郑尚无以为报。若先生他日有需要郑某之处,郑某定当报答。”
因为小梅的病没有好,郑尚又舍不得离开女儿,当晚他们都留在欧阳逸的书房里过夜。欧阳逸不得已,修改了郑尚的部分记忆,他不想让小梅看到她辛辛苦苦盼回来的是个醉鬼爹爹。心冉翻了个身,搂住了他的腰,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自从和这个小家伙在一起,他不再是那个洒脱的欧阳逸,开始婆婆妈妈,为一点小事操心,为别人的情绪动容。他似乎,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学堂里孩子们背书背得起劲,欧阳逸不经意地低头,看到书案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封信。该来的终究要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开始附庸风雅学写信了。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是时候去会会了。欧阳逸早早地送走了孩子们,又院里院外仔细地检查,确认没有危险存在才稍稍地放了心。向在刺绣的心冉交代了几句,做好结界之后放心地出门。
来到信上约定的酒楼,欧阳逸被小二带进雅间。果不其然,摆满佳肴的桌子后况金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不言不语却已霸气十足。“欧阳逸,很久没见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升仙了,谁知道也是在这里躲劫。”
“是呀,看到你我也很意外。说吧,找我来什么事。”欧阳逸依旧云淡风清,撩起袍子下摆,轻轻落座。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凝视着对方,时间仿佛就此停止。
“找你就一定要有事吗,我们就不能叙叙旧?”况金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几百年没见了吧,你还是老样子,总是和我作对。我的祭品,是不是又被你弄走了?我说,你是不是该撒泡尿照照自己,别总把你当神仙,做那些普渡众生的事。看清楚,你和我一样,也是个妖精,一个蛇精。”他撕下一个鸡腿,咬了两口把剩下的扔出窗外。“如今的况金今非昔比了,我不想有人挡我的路,也不想当初的事再发生。你要是还多管闲事,别怪我不客气。你要是觉得需要活动筋骨了,我可以陪你练练。”
欧阳逸明白,他还是在纠缠于当初那件事。三百年前,他们都在同一座山上修炼,一个是蛇,一个是豹子,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况金耐不住寂寞,总想一步登天,用没有出生的胎儿增长功力。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怎么能坐视不理,在况金对一个孕妇下手的时候,他出手相救。交战过后,孕妇得救,况金损失了一半的功力,从此对他恨之入骨。二人此番再次相遇,一场恶战恐怕再也避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