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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逝者已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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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楼的谭月,没想到看见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谭佑铭和陈灵盈。
这大概是只从那件事后,这两位第一次踏进自家的门吧!谭月想。
谭佑铭看见谭月点了点头,茶几上放着果篮和花,一旁的陈灵盈笑了笑,只是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叔叔、阿姨。”谭月面容平静的叫完人,便低着头静静的坐着。
最近手腕上的伤口在结疤长肉,就有些痒,谭月放在口袋的手总无意识的蹭动。
谭佑铭的目光从谭月下楼就一直注意到她插在口袋的左手,或许他揣测过谭月的举动,只是没想到她会自残。
或者说,那样的担心也应该在两年前,只是,现在谁也不知道这孩子想些什么,总归也跟自己的孩子有关,不能不来。
其实最忐忑不安的是陈灵盈,说的自私点,谭月的自残让她觉得谭月对自家孩子的确是真感情,这样也为自己的孩子感到值得。但是平心而论,逝者已逝,活着的人也要好好活着。
谭月现在这样,柚美也不见得不怨恨自己。况且,谭月来的那天,自己说话那么重,虽然知道谭月不会告诉柚美,但在柚美开门面色不好时,陈灵盈还是很心虚的。
可是陈灵盈今天看到谭月,哪怕知道谭月的事,也无法对她展开笑容,哪怕她知道以前的事不是谭月的错,在小灵走后,她也无法给现在的谭月好颜色。
最终还是谭佑铭开口,“那天的事,你阿姨她太激动了,小月你就不要放在心上,我和你阿姨没有怨过你,这些事也不是你的错。”
谭佑铭推了推一旁的陈灵盈,见陈灵盈没有反应,叹了口气又道:“小灵小时候一直比别的小孩子懂事,我和她妈妈从来不担心除了她身体以外的事,只怪我们没有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
陈灵盈从谭佑铭开口就一直流泪,她扭过头便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柚美,陈灵盈与柚美错开目光,又低着头轻轻哭泣着。
“小灵的病是她让我们瞒着,从小到大她只想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谭佑铭说起自己的爱女,不免老泪纵流。
谭月从听到小灵两个字,飘散的注意力才被拉了回来。
谭月一直知道谭籽灵有事瞒着自己,只是没想到事关生死,或许自己也晓得些什么,只是一直不让自己深想吧!
谭佑铭手有些颤抖的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拭着满脸的泪水,有些歉意的看了看从未抬头的谭月和一旁静静站着的柚美,又继续:“你和小灵的事情,其实也是我和你陈姨的错,原本我们打算是带着小灵搬家离开的,可是小灵她说、她说舍不得离开有小月姐姐的城市,而且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找你,最后决定由我们出面让你出国。”
本来只有谭佑铭说话的声音,突然静下来显得有些尴尬。
柚美已经进了厨房,却是扶着墙压抑的抽泣,她的女儿离开那么几年,带着一身的伤回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啊!
做母亲的自己,接到自己女儿回来的消息就是在医院,甚至连安抚女儿这种事情都不敢做,可以治疗的伤口都包扎上药,可是心上的伤要怎么医。
柚美心生出无尽的怨恨,恨那两个往事重提的人,也恨那个走的太早的可怜人,又恨自己不能帮女儿分担半点痛,更恨这死胡同生生的困住了她女儿,叫一家子人都好不了过。
柚美恨的将牙龈咬到酸痛,像疯了一样冲出厨房,拿起果篮向门外摔去,她近咆哮道:“走,别来我们家了,谁欠你们家了,还想阴魂不散多久啊,我女儿都成这样了,你们还不放过是吧!你们要将她害死才甘心是吧!”
这些话说的有些诛心,陈灵盈看着滚落一地的水果,就好像自己捧上的脸皮被狠狠摔在地上,脸皮子一阵发烫。
她也不愿意来,她舔着脸见谁都不愿见谭月的,那时她女儿声声念着要见的人,如今自己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陈灵盈冷哼了一身,提起包就要走,被谭佑铭给拉住了。
“拉住我做什么,没看见人都要赶我们走么!”陈灵盈推搡着谭佑铭,心里是又气又委屈,只能咬着牙不让眼泪落出示了弱。
柚美气的浑身颤抖,手指着门口不肯松口。
谭佑铭对此无能为力,看着仍然无动于衷的谭月,只好又道:“叔叔也不是有意说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叔叔今天来本来是想叮嘱你别想太多,好好过。”
谭佑铭看着固执的柚美,叹息:“你爸妈也不容易,别太让他们担心了。”
柚美闻言一怔,狠狠的咬着下唇,这世上的人谁容易了,为了自己孩子的父母谁都不容易,可是往日事、旧时人天天听着见着,谁又能忘得了,谁家又能好过。
“别再来了,给活着的人一个新的生活吧!”柚美看着捡起地上水果的谭佑铭,近乎恳求道。
谭佑铭的手一顿,他抓着手中差点滑落的水果,轻轻的应了声:“不会来啦。”
其实抛开往事,对谁不是解脱,谭佑铭原本来意也不是说些往事,只是一时情难自禁。
谭佑铭将水果一一捡起放入果篮,又将果篮放在茶几上,拉着忍怒的陈灵盈离开。
柚美定定的站着,看着两人拉扯着走远,又仿佛回过神的拿起果篮走出门,将沉甸甸的掺杂了磕破皮的苹果梨子,一股脑儿的全扔进了垃圾桶,柚美想说我们家不缺那买水果的几块钱。
柚美不想为人处事显得自己心眼狭窄,不愿与人闹的不愉快,所以一直以来都告诫自己不能动怒,不要与人争执,也没必要议论人是非。
可是,经历过了女儿跟邻居家的女儿在亲吻,被迫送女儿出国、出事、悄然无息回国后的自杀。
柚美绷紧的神经就一直在找发泄口,可是每当看到女儿沉默寡言的自闭模样,柚美任何责骂都说不出口。
直到今天,谭佑铭夫妇的登门,让正在端菜的柚美如哏在喉,在接到谭佑铭的电话赶到医院之后,柚美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揣测与怀疑。
一定是他们说了什么,不然明明说的年前回国怎么提前了那么久,柚美更难过的是自己居然不知道谭月回国了,什么时候的事?多久了?这些问号困惑着柚美。
而他们又说了什么,让谭月自杀,那么深的伤口,当看着护士换药时,柚美的心都碎了。
柚美想谭月已经决定在家找工作,自己好好的照顾她,时间是治疗创伤的最好良药,久而久之谭月一定会忘怀过去,也许找到新的爱人,无论是男是女自己都会接受的,也许会结婚生子。
柚美将门轻轻的关上,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女儿,至始至终都无动于衷的坐着,像是叹息又像是松了口气。
总会好起来的,世上哪有跨不过去的坎,再深的感情总是被时间渐渐磨灭,一年不行十年,总有走出来的一天。
柚美怀着期待,将饭菜重新热好。
“小月,吃饭啦!”柚美拍了拍谭月的肩,看着静坐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女儿,抬头迷惑的看着自己,柚美心里的苦涩被嘴角的笑容覆盖。“吃饭啦!小月。”
“谭叔和陈姨呢?”谭月看着空下来的房间,仿佛之前坐在对面的两人谈话的情景是幻影。
“什么?”柚美拉动餐座椅的手有些不自然,却转过头看谭月,仿佛自己没听清楚的询问。
“没,刚刚脑子抽痛了一下。”谭月起身坐在柚美对面,看着桌子上的五菜一汤。虽然口味不大,在柚美期盼下,不得不将碗里夹的满满。
吃完饭,谭月又上楼将自己关在房子里,过的没日没夜。
回家的日子,除了三餐下楼,谭月很少在房子外走动。
曾经也很喜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吃薯片,扫扫地、洗洗杯子,偶尔站在厨房门口闻着菜香,看柚美做饭,连在院子外面的花草没事也喜欢瞅上两眼。
有时就看见谭籽灵站在窗口望着,无奈打开门后,屋子里就像进了一只飞舞的百灵鸟,欢快音符在黑白的琴键上跳动,让那架被忽视了很久的钢琴也不那么寂寞了。
谭月很小的时候还是很喜欢钢琴的,那时哀求柚美买回来还高兴了很久,每天从外面耍玩回来,总要将手清洗干净,坐在垫高的椅子上,手放在被夕阳照射的琴键上,轻轻的手指与琴键的每一个触碰,带动着身体微微晃动。
当渐渐的,弹琴成为必要的功课后,谭月就很少自愿接触它了。
反而是谭籽灵,总会在自己弹琴时跑过来坐在自己身边,从最刚开始静静的观看,慢慢的会伸手去按动一个琴键,被打断的谭月像是发现了一个新的游戏,模仿着家教老师的模样来教谭籽灵,往往以谭月不耐烦而结束。
久之,两人的双人弹奏也渐渐在一个调上了,起伏交缠的琴音婉转的吟唱着命运与未知的秘密。
谭月并不知道,那时自己失去耐心的思绪飘在窗外时,身旁的小女孩总是专注的侧头看着自己,充满了憧憬和渴望。
最后,谭月迷恋上滑板,而钢琴成了谭籽灵的特长。
也许光阴交织的画布渐渐褪色斑斓不堪,而记忆中的人却时而鲜活时而模糊,就爱像哭泣的玫瑰,迟迟不愿掉落最后的一片花瓣,徘徊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