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姬嘿芯

2、第 2 章

　　再醒过来时，她仍然在车上，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此时月明星稀，月光冰凉似水，照进车里，只浸得她浑身冰冷。
　　晏燕挣扎着爬起来，王大叔依然还躺在她旁边。晏燕把他身体推进去，发现他手里还抱着一个荷叶包，打开一看，原来是一笼包子和一些肉干馒头。
　　晏燕呆住，眼泪很快就掉了下来，止也不止不住。但她还是慢慢拿起那笼冷掉的包子，吃了起来。

　　一定要活下去，虽然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来救助她。
　　晏燕吃完包子，把糕点放好，留作之后的食物，随后决定试着赶车。
　　虽然没有赶过车，但电视上总是见过的，她照着样子用鞭子在马背上一抽，马车总算前行了。
　　这一鞭费去了她不少力气，她靠在车上轻轻喘气，半晌才缓过来。

　　路上还算顺利，马车一直沿着大路走。

　　天色越来越沉，终于不见了月光，四周一片黑暗。
　　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天亮之前，似乎总是特别的黑暗。
　　实在没法前行了，她让马车停在大路边，靠在车上休息。与一具尸体一起过夜，这样的经历，实在是前所未有。

　　虽然那是救过她的人，可是她还是本能地会害怕，这一怕，便怎么也睡不着。
　　四周是一片死亡一样的寂静，只是偶尔会有夜里活动的虫兽发出声音，然而这却反而衬得夜更加的静，更加令人恐惧。晏燕缩在马车里，麻木地听着这些偶尔响起的声音，只觉身体都仿佛僵掉了。
　　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地慢，夜色一点点浸透她的心，绝望、冷漠、可怕……几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涌上了心头。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以前生活在现代时，即使再悲惨的时候，也没有过如此经历。
　　当夜色终于退走，天色开开微微见亮，晏燕这才长长出了口气，稍微有了一些精神，开始继续赶车。

　　这样一直直走，将到中午的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一座小镇。
　　奈何她不太会驾车，没办法让车子顺利驶进镇去，无可奈何之下，她思量了一下，只好将车子停在镇外，勉强支撑着爬下车，慢慢走进镇里。

　　这座小镇甚是繁华，街上人来人往，她走了两步，差点一头栽在一个路人身上，赶紧在那人发作前道歉：“对不起。”
　　她咬紧牙关，疾行几步，靠在路边一棵树旁休息了一会儿。

　　稍微恢复了些力气，她拦住一个过路的大娘：“大娘，请问你知道义庄在哪里吗？”
　　大娘一呆，看了她一眼，顿时脸色白了，绕开她便跑了。
　　晏燕莫名其妙，难道义庄是什么禁忌不能问吗？她不过是想找人帮忙葬掉王大叔啊。
　　王大叔是她的救命恩人，走兽尚且有感恩之心，何况她是一个人，必须让王大叔入土为安。晏燕再接再励，拦住另一个过路的大叔：“大叔，请问义庄在哪里？”

　　岂料大叔看了她一眼，也马上走开了，急着躲避的样子。
　　晏燕简直欲哭无泪，过路的人全部避开她，像看见了鬼似的。也许是因为一整夜没有睡，阳光有些刺眼，她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连自己有没有站稳都感觉不到了。

　　四周一片模糊，人影摇晃，忽然间，她恍惚听见一个声音传来：“幽云宫的人？”
　　晏燕茫然睁大眼，看见一个灰蓝色人影在自己面前，不，似乎还有其他人，她分辨不太清了：“幽云宫？”
　　“哼，你额头上的标记，不就是幽云宫的？”是另外一个声音。

　　额上的标记？她伤得这么重，又哪里有机会去看现在的面容，更别说是知道自己额上有没有标记了。
　　“问这么多干什么，先抓她回去。”又一个声音说道，“幽云宫很少有人出现在江湖中，她一定是盗走幽云秘笈叛逃的星圣女。”
　　“说得也是。她伤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多半是追杀所致。”

　　晏燕震惊地消化着听到的对话。幽云宫？盗走幽云秘笈？叛逃的星圣女？追杀？
　　天哪！她的处境还能更糟蹋一点么？她只觉得自己彻底完了，这个身体的前主人做出这样的事，还让她怎么活。现在她孤身一人，又身负重伤，死定了。
　　可是……不行，她不能死，王大叔还没有下葬。晏燕转身就跑，拼了命地往镇外停车的地方跑。

　　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追上来。她跑到马车前，差点一头栽倒，强自咬牙忍住了，但是嘴里的血腥味却是再也压不下了，从齿缝里溢出来。

　　“没事吧？”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她大惊往后退，却一下子被那人抱起来放到了车上。然后，马车开始颠簸起来了，这人要带她往哪去？！晏燕慌了，挣扎着爬起来，扑上去跟他拼命，死命地把他往车下推。
　　然而，她忽然间只觉身体上某处一麻，是点穴么？看来，这一回她死定了！
　　来不及再想什么，黑暗迅速地侵入脑中，她无法控制地闭上了眼睛，意识沉寂了下去。

　　再次醒过来，她仍是浑身难受，嘴里满是血腥味，喉咙处更是火辣辣的疼，也许是被血给浸坏了吧？
　　她都感到佩服自己，这些天来，吐了这么多血，竟然还没有死掉。
　　也许这血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她不由如此自嘲地想着。
　　不过，她很快想起昏睡前的遭遇，顿时警醒过来，睁开眼一看。

　　触目所见，是黑得如同墨染一般的头发，这头发在风里轻轻扬起，顿时让她联想到了电视上的那些洗发水广告。原来还当真有人发质如此之好？她不禁感到嫉妒了。
　　美发的主人很快转过头来，这一望之下，她更是彻底呆住了。
　　世上竟然有这样美的男子！
　　只见面前这人五官俊美得如同天神，肤色犹如美玉莹润生光。而映衬着这极美容光的，是一身高雅风华与沉静气度。完全没有暇疵，简直可称完美，可不就是活生生的造化的宠儿？

　　“你是……”晏燕呆愣了一会儿，接着猛然一惊，几乎当场跳起来，卿本佳人，奈何为贼，“你是抢幽云秘笈的？！”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对，幽云秘笈还在她身上，这人如果是冲着幽云秘笈而来，早就直接拿走那秘笈，然后杀人灭口了，又何必要等到她醒来？
　　“不是。”

　　听到他的否认，晏燕也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不过，这人到底有何目的，她还并不能确认。
　　晏燕仍然警惕无比：“你是谁？”
　　“百里青陌。”
　　“我以前认识你？”听他回答得自然，像是她应该认识他似的，晏燕不禁有些诧异。
　　百里青陌微一怔，片刻后摇头，平淡地回答：“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救我？”
　　百里青陌微一沉吟，回转身去，继续驾着马车，淡淡道：“你伤得很重，如果不救你，你会死在那些人手里。”

　　晏燕一呆，想了一想：“你是那个抢我马车，还点我穴的人？当时你是在救我？”
　　百里青陌点了点头。
　　“那王大叔呢？王大叔！”她转头四顾，可是车里已经没有王大叔的尸体了。
　　“他已经死了。”百里青陌冷漠地回答。

　　“我知道。”思及为自己而死的王大叔，晏燕忽然间声音微微哽咽，悲从中来。
　　“我已经葬了他。你当时在街上问义庄，是为了他？”
　　“嗯。”晏燕点头，心里伤痛难以忍住，她一度以为面临绝境，却还是好运地活下来了。王大叔因为救她而丧了命，而这个人，这个美得惊人的男子，他……
　　他真的是真心救她的么？她实在是不敢完全相信，他相貌太美，看起来也不像是好相处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出手救她？

　　晏燕默默擦去脸上的泪水，只听百里青陌平淡地叙述道：“当时，我以为你是要为自己托付后事。”
　　晏燕一呆：“为什么？我很像快要死掉的样子吗？”
　　百里青陌点了点头。

　　晏燕打量了一下他，他背上背着弓箭，身旁放着一把枪，枪身暗沉发紫。枪就算了，但是弓这类兵器很少会有武林中人使用吧？
　　“幽云秘笈，你真的不想要吗？”晏燕忍不住问道。
　　百里青陌摇了摇头：“我并非武林中人，意不在江湖。”

　　“你真的不想要幽云秘笈？”
　　百里青陌淡淡瞟了她一眼：“如果你想试探我，藏好你眼里的怀疑。”
　　“……我……”晏燕赶紧垂下眼去，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古人都是这么容易看穿别人心思的吗？

　　“你放心，我并无所图。”百里青陌平静地叙说着，似乎并不为她的怀疑而生气。
　　“那你为什么救我？”晏燕还是不太相信，这样的人会出手救她。
　　“你刚才已经问过了。”

　　“可是……一般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救人，还毫无所图吧？”晏燕质疑着。她所读过的小说里，实在是有太多太多这样的美男子，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目的，利用女主角谋划这样或是那样的阴谋，那无情与算计简直令人心寒。偏偏这些人还因为长得好，实在让人恨不起来，不，是又爱又恨，如果这个人也是这样的，请恕她实在是不敢亲近。

　　不过，晏燕猛然间发现，与那些小说的男主角不同的是，眼前这个男子衣着十分简仆，与普通平民无异，他穿着一身颜色灰扑扑的布衣，仿佛蒙了一层灰尘似的。若非他本人的相貌实在太耀眼，一身清贵高雅之气，生生让人忽视了他所穿的衣服，只怕所有看见他的人，都会认为他只不过是一介贫民。
　　拥有如此气质和风度，必然是在长期优越的生活中养成的，晏燕绝对不相信他会是普通贫民。

　　“随你如何想。”百里青陌淡淡地回答，看着前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即使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可能否从她那里得到感激，却压根不在他关心之列。
　　“……你要带我去哪？”晏燕想了想，眼下自己孤立无援，除了跟着他，别无选择了。突然出现并救下她的百里青陌，简直就如同她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不去抓住，她一定会被水溺死。
　　“不知道。”
　　“那你……”晏燕狐疑。
　　“我在找人。”百里青陌道。
　　“找谁？”晏燕问。
　　“我妹妹。”百里青陌回答。
　　“哦。”晏燕仍然决定跟着他，即使他不愿意带上她，为了小命着想，她也不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