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暮冰朝雪

1、第 1 章

　　决斗

　　这一年，神剑山庄。

　　木暮从马上跃下，长期出外让他觉得有些疲惫，进入庄内并没有多少师弟迎接。国家倾颓，边防屡屡遭到外地入侵。木暮知道他们都在积极备战，愿为保卫自己的国家倾尽自己的全力。

　　在拜见师父过后，木暮有些疲惫，打算去休息。他刚刚领命，明日便又要出庄，所以今日他要好好休息。

　　正要走回自己的房间，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道深蓝色的魅光。

　　“小师弟，是你？”

　　心中一动，对他微笑后木暮就想绕过身前的人，他对他，有一个永远都无法开口的秘密。

　　“没错，大师兄，我等你好久了，我们来决斗如何？”

　　觉得非常奇怪，木暮抬眼去看自己的小师弟。他发现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三井师弟已经要比自己高，他要仰望才能捕捉到他魔魅长发的耀眼光芒。

　　小师弟的黑眸中沉着炽烈的目光，眼神的热意让木暮忽然有些害怕。它所传递的信息让木暮无法解读，这目光中似乎带有恨意，又像是对胜利极强的贪念。

　　以前会缠着自己对自己撒娇的小师弟要长大了吗？

　　木暮微笑着，说，好。但三井脸上的严肃并未舒展，利刀刻画的双唇开启，声音似乎也因唇线的锋利变得冰冷。

　　“不，大师兄，我知道你会让着我。我们不妨来赌一把，这样才更有趣，而你，也不会把我当成孩子。”

　　木暮微笑，三井的要求，他自然会满足。

　　站在原地，木暮用温柔的目光凝视三井，没有放过他的每一个动作。他看到三井沉了脸，木暮知道这是三井一旦认真就会表现出来的样子。他的眼眸中有着能焚烧一切的火焰，他直直地盯着自己，就像是想用那团火焰吞没自己。

　　果真，他已经长大了，而自己，也已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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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井缓缓地开口，声音清朗激越，有着年轻男人的嚣张和纯澈。而木暮强迫自己收回飘飞的思绪，听着三井把话说下去。

　　“大师兄，我想你出门在外，一定都获得了本门绝学，所以我很想向大师兄讨教一二，看看自己的武功达到了什么程度。”

　　木暮低下头，他没有去看三井，他的心里涌上了一丝卑微的苦涩。他并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但却是最卖力的那一个。因为他一直疼爱的小师弟是这个国家的一名皇子，无论是基于他的身份、他的辈分还是他的私心，木暮都想要为他承担一切。

　　“所以，虽然都是用剑，我们点到为止。只要我们其中的一个人丢下宝剑就算他输。大师兄的兵器比较好，比武的时候必须要用山庄常规的宝剑。不过，为了不让大师兄让着我，我们要立下一个赌约。”

　　“赌约，什么赌约？”说到这里，木暮抬起了头，他看到三井的深蓝眼眸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那道光芒好像平滑如镜的湖面上，匆匆闪过的一丝水波。难道是他看错了，木暮不禁皱起了眉头。

　　“如果一个人输给了另外一个人，就要无条件地答应另一个人的要求——不管是什么要求都要同意，哪怕是为他去死。怎么，木暮师兄敢么？如果不敢的话你就输了。”

　　木暮不禁莞尔，面前的男人虽然拥有了成熟男人的面目和身材，但语气却是难掩的稚气和嚣张，还微微带了一点邪恶的挑逗，自己的小师弟还真是可爱。

　　木暮点点头表示同意，便将自己的宝剑解下，交给其他师弟保管，跟着三井走向练武场。现在已经是夕阳西下，所有的师兄弟应该都去就餐，练武场空无一人，金黄的余晖忽然让木暮的心底涌上一层悲凉的感觉。

　　三井取来两把一模一样的宝剑，用左手握住一把，右手的那一把直接交给木暮。

　　木暮也随着三井伸到面前的手握住剑柄，却感觉三井在自己的耳边吹了一口气——那是木暮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微妙，耳朵是他很敏感的部位，三井温暖的气息让他战栗了一下。

　　“木暮师兄，这把剑比我们用的剑都轻了些，你说是吗？”

　　三井故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很性感，他靠近了木暮的身体，压迫感和暖意一起袭来。过去经常会产生的异样麻醉感又涌了上来，三井一直没有松开握住剑柄的手，两只手紧紧挨在一次，通过皮肤传来的不仅仅只有三井的温度。

　　木暮开始克制自己的异状，他感到自己的大脑正不受控制地想要停止工作，他无法猜透三井一连串怪异的动作到底有什么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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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兄，你说，如果被这把剑贯穿，会不会死人呢？”

　　还没等木暮回答，三井握住剑柄的手突然用力，用这把剑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随着宝剑刺入□□的尖锐声音，还有木暮的尖叫声传来！木暮不敢相信地看着三井的脸——木暮瞪大的双眼中写着极大的疑问，不明白三井为什么会这么做！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木暮下意识地想去施力抽出宝剑，但他的右手却被三井的左手牢牢按住，他根本无法用力抽出宝剑。

　　“为什么，三井，你快放开我的手！”

　　电光石火之间，木暮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发出从未有过的惊叫声，他的声音甚至因为紧张而变得刺耳，再也没有以往的温柔和悦耳。

　　但他的手还是被三井牢牢按住，他低下头去看三井的伤处，果然在伤口处看到殷红的血液沿着剑锋流出，木暮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拧了一把一样得生疼，完全失控的场面让他六神无主。

　　头上传来三井的声音，他的声音不似以往有力，但却有强硬的坚决。

　　“大师兄，你……你快放手啊，否则我……”

　　三井的呼吸有些艰难，即使他勤奋于练功，还是受伤太重。他这样说着，握住木暮右手的左手也似要用力向里，似要把这把宝剑更深地刺进去！

　　“啊，不要！”感觉到剑尖又向前刺进了一寸，木暮尖叫着松开了手。他向后退了好几步，看着三井扭曲的脸，他完全不明白三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木暮深吸了一口气，他是大师兄，他要控制住局面。他知道自己很不可靠，但是这么多年他就是对自己这么说的，有关三井的一切，他都要全力去保护和捍卫！

　　“三井，把剑放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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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暮还未出口的话突然中断在三井扭曲的表情中。他看到三井忽然笑了，忽然开怀地大笑，尔后，他的目光一下子锋利直逼自己。

　　他艰难地开口，断续的语气中有了一丝骄傲。

　　“师兄，你放开了剑，你输了……你输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木暮公延，愿赌服输！”

　　木暮心疼地上前按住三井的手，想把剑从三井的胸膛中拔出来，他不知道三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已经重伤在身，为什么还要心念着这个问题，难道他不知道失血过多他就会死吗？

　　木暮的手刚刚碰到三井，就被三井用蛮力挥了出去。木暮被三井打得后退了几步，他并不介意自己手腕的疼痛，他的整颗心都系在三井身上，眼睛一刻不离望着三井。

　　三井的表情越来越扭曲，脸也渐渐苍白。他的身体已经无力，双腿颤抖似要倒下。木暮再次想要上前扶住他，但都被三井拒绝！

　　“木暮……你快说，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快说你爱我，否则……”

　　否则怎样？三井虚弱的告白像是木暮胸口的一记重锤，让他心痛之后，胸中的空气全部抽走。木暮僵在原地，他望着三井的眼神开始变得疼痛。

　　他的眼中开始出现他们过去快乐相处的场景。三井的母妃难产而亡，自幼就被交到神剑山庄。内心严重缺乏安全感的三井是个极为顽劣的孩子，像一匹不驯服的小野狼，却偏偏喜欢赖在自己身边。

　　在他三岁看不到自己的时候不肯吃饭，四岁围着自己满地跑。三井五岁时木暮已经十一岁了，他会用自己做工的零钱给三井买糖果。八岁的时候三井的皇兄为了巩固权力硬是要三井留在神剑山庄学习，但单纯的三井却因为可以赖在自己身边而欣然应允。

　　十岁的三井已经熟练掌握基本招式，十二岁的三井经常缠着自己纠正他错误的姿势。十四岁的三井强势地吻上自己，像小野狼毫不迟疑地扑向自己的猎物，拙劣的吻技却让弱冠的自己心旌激荡、理智迷失。

　　在三井十六岁那年，自己离开了他。师父让他知道他们的身份悬殊。而且三井是皇帝非常喜爱的一名皇子，神剑山庄上下都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联络。为了逃避三井和自己内心的情感，木暮选择外出完成任务。随着时间的变化，三井眼中的热情变成了冰冷，有时望着他的眼神中都有恨意。他们之间像是陌生人，完全不见当年的亲密。

　　没想到在今天，三井的眼中重新出现了过往炽烈的火焰。那火焰曾经一度燃烧了他，但今日让他痛彻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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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师兄，你在想什么……”三井微微开口，已经与不成声。这一次他没有拒绝木暮上前撑住自己的身体，因为他实在太虚弱了。

　　“快说啊，大师兄，快说你爱我……说你想跟我在一起，已经没有时间了……”

　　三井艰难地喘息着，他的视线模糊了，双脚也感觉不到力气，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灭顶的疼痛在随着呼吸加重。迷蒙中，他好像听到了木暮的哭声，他哭了么……

　　三井好想伸出手来，接住他的每一滴泪水，那都是他心头的珍珠。

　　可是他的手好重，好重。

　　“快说啊，快说你想跟我在一起，就要没时间了……”三井觉得自己的力量瞬间被吸走，在这个时候，活下去的欲望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但他却想要再将宝剑刺入自己的身体一寸，只为逼木暮说出自己等待多年的爱语。

　　他的意识变得越来越难控制，像是要剥离出他的□□，这引起他灵魂不断地抗拒。

　　渐失生机的三井跌入了黑暗，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黑暗中有一个冗长的梦境，在那里他拥抱着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大师兄。他坐在他的腿上不断地在他的怀里乱拱，他对他说着自己在他外出时无法绝断的思念。

　　最终他被胸前的刺痛弄醒了，醒来后，窗前坐着的是自己的师弟阿神。阿神一脸关心地看着三井，提起木暮的时候语气又带了点惋惜。

　　“真不知道你和大师兄到底有什么仇，竟然要闹到那种地步。因为把你弄伤了，大师兄被鞭笞一百鞭之后逐出师门，现在他正在柴房跪着呢。从来没见过大师兄会失控到那种程度，真想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阿神这样说，三井连忙就要起身，又被自己的师弟按住了。阿神皱皱眉，眨了眨好看的眼睛。

　　“你不想要去看看大师兄吗，以前你们的感情很好的。大师兄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他一定很难过。幸亏他刺的是你心口旁边的‘不死劫’，只要再偏离这里一点点，你就已经……”

　　三井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他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在阿神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之后，三井终于艰难地开口了。

　　“阿神，麻烦你把我床下的布包拿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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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神离开之后，又是所有的师兄弟探望自己。一阵鼓励之后，小小的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师父说三井非常需要休息，所以他们就都离开了。

　　将布包小心地收在自己右手的方向，没有安全感的三井总算能稍稍放下心来。

　　总算没有刺偏，其实在刺进去的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抓准书上说的位置。但在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但他们还没有在一起，所以他绝对不能死！

　　最终他还是赢了，他应该是赢了。他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赌木暮到底爱不爱自己。那时看到他关心自己的痛苦模样，三井总算觉得，自己多年漂泊的心有了归宿。

　　目前的情况还很严峻，木暮居然被逐出师门了，不过还好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面对繁重的公务。

　　终于有机会陪在自己身边了么，终于没有机会再逃避自己了么？

　　还是觉得不太满意的三井有些郁闷地想着，木暮还没有亲口答应自己，他总是不能安心。他准备了这个小包袱，里面放了一些银票和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应该要派上用场了，等到自己伤好一点就离开这里，但木暮现在要住在哪里呢？

　　三井又开始头疼了，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一直深爱着他的木暮，早已经愿赌服输。现在他跪在柴房，想着自己走之前如何对师弟交代山庄里的杂事。以前他也犯过错跪过柴房，然后在柴房认真自省痛定思痛。只是这一次，一向保守正经的木暮也开始考虑其他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