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宫》沉染

3、零三 一生为赌

　　零三一生为赌

　　一步错。步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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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

　　永藜朝开国三十五载后，新帝即位，广纳后宫，选世家官吏贤德女子充实□□。

　　新帝尚为太子之时，本有一位太子妃顾氏，只可惜是红颜薄命，未及太子登基称帝，便殁了，太子感念顾氏多年相伴，追封其为皇后，谥号敬敏。

　　以此新皇选妃，成了重中之重的事情，王侯将相之女，谁不希望能一举夺得皇恩圣宠，登上那皇后的宝座，荣宠后宫，母仪天下。

　　然而这场选秀却并没有像许多人期待的那样，广纳美人，长长一路的马车载着怀抱着入宫梦想的少女，然而，却又正是这长龙，将她们送离皇城。最后新帝齐瑞尧，在众位大臣的多番进言之下，仍旧是只留下了十女子入宫。

　　朝中有言官赞新皇不腻女色，后宫井然，自也有臣下觉得后宫如此，不能显永藜泱泱大国之威。更何况皇上此次选妃，给各宫女子的分位也都不高，皇后之位仍旧悬而未决。

　　可是圣上都以皇后之位母仪天下，当慎之又慎，且敬敏皇后仙去不久为由，将此暂且搁置。

　　入宫已有月余，秦卿仍旧有些不适应这冷清的后宫。偌大的后宫除了宫女便是太监，那压尖了的嗓子犹如乱刃，直扰人心。

　　秦卿的身世在这十人里便是最好的，她父亲是当朝右相，叔父原是圣上恩师，家中三位哥哥在朝中更是位居要职。因此初初进宫便封了嫔。

　　身后的小宫女正手脚麻利的为她梳着头，秦卿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想起后宫那些女子钦羡的目光，不由得抚唇笑起，不过就是个嫔位，竟也值得众人如此羡慕。

　　别人眼红的位置，可对于她秦卿而言，那是毫不放在心上。也是在这后宫之中，空有位份又如何，皇上至今未曾临幸，甚至连单独召见也是没有的。

　　然而又不仅仅是针对秦卿一人，那几位佳人倾城，皇上也都不曾临幸。

　　反倒是常让那些位份低下的更衣承恩雨露。

　　正九品的更衣，那是个比芝麻绿豆官都要份位低下的，秦卿父亲门下再不济的官员品衔都要比这高上几层，而如今却能夜夜承欢龙榻，也不知那人心中是怎样想的。

　　旁人都说那是新帝顾念旧情，因这几位更衣室从太子府照看过来的奴婢便多了几分照拂，可这天地间，最与他有旧的她，怎不见有半分垂帘。

　　秦卿与所有后宫女子求的都一样，都是那后宫最荣耀的位置，却又不一样，她要那个位置不过是为了站在他身旁，而是为了让他兑现当年那承诺……

　　“妹妹还在梳妆？”门外一女子身着淡紫裙儒，略施粉黛，不饰金银，只以梅花珠钗点缀。此时正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这人正是秦卿原本的闺中密友肖翩仟，此次也在被选进宫的女子之中，翩仟之父是当朝左相，只是这左相之位比不得右相，加之肖家门户单薄，因此虽居高位，倒及不上秦家半点荣华。

　　两人的父亲在朝中总是争锋相对，可私底下却是师出同门，连带着两家的女儿关系都亲近。

　　两家原本也是属于翩仟与秦卿二哥的婚事，只可惜，皇恩圣眷，哪敢违抗，翩仟成了这后宫的贵人。

　　“就快好了，姐姐莫要崔。”今日午后太妃娘娘请众位妃嫔去太和殿里赏花，秦卿看着翩仟的装束，抿了抿嘴，“姐姐真身打扮还真是脱俗，我看哪还需要去裳什么花，看着姐姐就很好。”

　　“卿儿总是这般爱玩笑，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若是被旁人听去，指不定会被怎么编排。”

　　“皇上都不曾看过我们一眼，也不知道那些人在争些什么。”秦卿虽是笑着说这话，心里却是百般挣扎，那两位更衣原是在太子府时就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也是太妃娘娘为自己皇儿亲自挑选的婢女，虽然出身卑贱，可却俨然成了这后宫中最得圣宠的。

　　她身后的小宫女察觉到主子的不悦，战战兢兢地将珍珠步摇插入了秦卿的流云髻。这珍珠步摇还是刚入宫时太后所赐，珍珠华贵却又不招摇，辅以银蝴蝶悦悦飞舞，坠以流苏，入发步步摇曳。

　　翩仟上前，亲亲握住了秦卿的手，她心思比秦卿细腻，也更谨慎，有旁人在总是不会多话，不像秦卿那样随性。索性秦卿此时心情不好，也不愿意让人随侍，便屏退了左右。

　　“瞧妹妹这般喜怒异色，我看这宫中也就你这般了。你那婢女连给你戴步摇的手都颤颤巍巍的。”

　　肖翩仟本意是劝解秦卿，可秦卿何尝将这放在心，反倒说道，“这丫头年纪小，察言观色倒很是一套，只是胆子这般小，真像是有人要吞了她。也忒无用了。”

　　秦卿说罢也不想继续这话，只是有些闷闷的低着头。

　　“妹妹还惦记着皇上当年的话？”见秦卿不语，肖翩仟轻轻叹了声，“你这又是何苦……”

　　秦氏一族里男子不少，秦卿就有三位同胞兄长。可这一辈里，宗亲里却独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幼都是宝贝的紧，原本秦相并不打算让秦卿入宫，这后宫深牢害死了多少倾城女子，他这一把年纪，怎么会不清楚。他有一位堂妹也曾在高祖后宫荣宠一时，可到最后还不是莫名的死了。

　　宫里传话说是恶疾暴毙，连尸首都不曾让家人一看，就草草的葬在了荒处。宫中赏了一些金银安抚秦家，这样一条人命也就被掩了过去。

　　饶是秦家那时已经在朝中有了不少权势，也只能生生忍了过去，其实谁又不知道那时高祖的第二任皇后刘氏歹毒害死的。只是自此以后，秦家与刘氏一族再无往来，也正因此才有了在储君之争时，助了当今圣上的事。

　　而秦家和当今圣上的关系又何止这样简单，齐瑞尧师从秦家二老爷秦槐野，因而自幼便和秦家的几个小辈相识，他和秦卿更是两小无猜，只是原本这齐瑞尧至多不过做一个闲散王爷，又温文有礼，才德兼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秦相自然也乐于将女儿托付给他。

　　怎料先太子沉溺于温柔乡，又迷信江湖术士，在府中做法之事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传开来，说是太子想要做法夺了高祖长寿，好早日登基。恰逢那时高祖病重因，疑心甚重因而引来龙颜大怒，废了太子。

　　先太子乃是高祖第一任发妻所生。

　　这件事情背后策划的自然是刘皇后，太子被废，她的儿子是嫡子自然能顺理成章成为储君，只可惜刘氏歹毒，宗族中又多跋扈之徒，早已惹得朝中众人不满。

　　齐瑞尧在其余那些皇子中最为出众，在忠臣立贤不立嫡的劝谏下，高祖犹豫再三，而秦家在齐瑞尧通往储君的路上，推上了至为关键的一把。拿出了刘氏一族多年聚财谋命为祸一方的罪证，历数前朝因大夫腐朽坚持立嫡皇子而致使昏君当道，民心凌乱，以致亡国。自此彻底绝了高祖立嫡之心。

　　只是因此，也让高祖对秦家有了不同往日的看法，认定秦氏一族势强，产生了嫌隙，又知秦卿与齐瑞尧之事，恐将来外戚干政。亲自为新太子另选了一门亲事，御史台大夫的女儿，顾湄儿。顾家小姐素来温婉乖巧与秦卿是大不相同。

　　当时的高祖已经是病入膏肓，齐瑞尧虽不敢抗旨，却在私下安抚秦卿，他日一旦登基，必会风光迎娶她。

　　果然高祖未满两年便驾崩了，而太子妃也在齐瑞尧称帝前殁了，一切似乎都往秦卿预想的地方发展，她满心期待的等着新皇来接她，实现那一句“帝妻”的诺言。

　　却只等到了皇上广纳女子入宫，追封太子妃顾氏为敬敏皇后的诏书。

　　她自幼被众人视作掌上明珠，何时有过这样的委屈，何况他二人这些年的情谊，她不相信齐瑞尧对她无半点真心。

　　她有太多不甘心，然而已为帝王的齐瑞尧离他太远，入宫成了她唯一能够接近他的方式，她一定要亲自质问他，究竟为何背叛自己！于是不顾父亲的劝阻，毅然决然的入了宫。

　　秦相爷早在当日相助新帝之时，就已料到了这一天，他伴君三十载，怎么会不知道帝王之心，最善猜忌。

　　然而与公他赤胆忠心，若是真让江山落入那歹毒的刘氏一族手中，必定危害苍生，与私，若是刘氏掌权那秦家也就到了尽头。

　　他知道高祖避讳猜忌秦家，不会让新帝娶卿儿，也知道卿儿的性格必定不会就此罢休，却在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

　　一如天家富贵，其中辛酸又有谁知。而她的女儿却用一生，赌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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