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业与白业》弗羁

32、说法

　　第卅一章

　　待所有的人都聚集之后，密勒日巴尊者就连续地向大众说了许多天的法。

　　密勒日巴尊者除了详尽地解说世俗谛的因果道理，还解说了胜义谛的心要指示。在他说法的时候，许多上根弟子都亲眼看见无量无尽的诸佛菩萨，在空中一起聆听尊者说法。有的人还看见空中地上都充满了人与非人的听众，俱皆欢喜听法。

　　其余众人全部都看见，天空中显出五色的虹光，胜幢等各种彩云遍满了虚空；五色鲜花如雨一般的从天空中降下来，异香阵阵扑鼻；同时悦耳的音乐也从空中传出来。

　　听法的弟子见此异象，有一人就恭敬地请示尊者：「我们觉得天上天下到处都有天人在听法，眼前又亲见这许多的稀有瑞兆，这究竟是甚么缘故呢？」

　　密勒日巴尊者回答说：「天人和善神在空中一起听我说法，供养我胜妙五欲。因为你们听法的人都是瑜珈行者和有善根的信士，所以你们也心生欢喜，看见这许多的瑞兆。」

　　（天人和善神虽说是在「空中」听法，其实是在另一个空间里）

　　另一个弟子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能看见这些天人呢？」

　　尊者说：「天人里面，有许多是登地的菩萨和得了不退转果位的，想要亲见他们，一定要有天眼通，最低限度也需福慧二种资粮聚集得够，烦恼所知二障的习气不太深重，这才能够不被遮蔽。如果能够见到佛菩萨，那么诸佛菩萨世界里的其他的众生，你也就自然能够见到了。你们若要想见到佛菩萨，一定要忏罪修行，将来一定可以见到最殊胜的佛佗，也就是你们的自心！」

　　尊者说完法，听法的大众中，具有上根的人都证悟了自心法身的道理；具有中根的人生起了乐、明、无念的殊胜觉受，趋入大道；所有与会的人，不分根器，都生起了大菩提心。

　　尊者说：「来听这一次法会的僧、俗、人、天大众都曾经在前世里发了善愿，所以现在大家才能在此聚集，这是佛法因缘的集会。我这个老头子，现在已经非常衰老了，此次一别，今生我们能否再见面，实在很难说。但是我向你们所说的法，都是真实不虚的，希望你们如法修持不辍。在我的佛剎净土中，当我现身成佛的时候，你们将都是我说法第一会中的闻法弟子，所以你们应该要欢喜！」

　　鸭龙地方的弟子们一听尊者的话语，就请尊者明示其意：「尊者，是不是因为您度生已毕要涅盘了？如果尊者要涅盘，无论如何都要在鸭龙涅盘，不然的话最少也要到鸭龙去一次。」

　　这些弟子们忍不住哭哭啼啼，坚持请求尊者到鸭龙去。

　　亭日、曲巴和其他各地的人一听，也都要求尊者到他们的地方去。

　　密勒日巴尊者却说：「我这个老头子不到鸭龙去了，我就在布林和曲巴住着等死好了。现在我们大家发一个善愿吧：愿将来都能够在空行净土中相见。」

　　弟子们皆说：「尊者倘使真不能如弟子所请，那也要请尊者对从前到过的地方都发愿加持，祝福吉祥；一切曾经见过尊者和听过尊者说话的人，以及一切众生，都要请尊者发愿加持祝福吉祥。」

　　密勒日巴尊者说：「你们都具有这样的信心，使我非常感动；我已本着善念为你们说法，将来我自然更要为自、他一切众生的快乐幸福发愿。」

　　于是尊者就唱了一支发愿歌，听法的大众都非常欢喜。但见到尊者法相庄严，却又不敢相信他即将涅盘，众人均想道：「尊者大概不会涅盘罢！」

　　于是鸭龙和布林的徒众都到尊者面前请求加持及祝愿，然后听法大众才各自散去。天上的虹彩等异象，也慢慢地消失在空中。

　　接着，住在布林的人，竭诚地恳请尊者的大弟子惹巴寂光等，前来请求密勒日巴尊者到毒龙顶窟茅蓬去居住。「既然尊者说要留在布林，就请尊者多多为我们讲法吧！」

　　密勒日巴尊者依众人所请，就到那里去住了一些日子，同时为布林村的施主们说法。

　　数日后，尊者对所有的徒众说：「你们如果对于佛法还有甚么疑问，应该赶快问我，我就要离开了。」

　　于是徒众们就预备了会供轮，大家向尊者祈请问法，尊者一一为众人释疑口授。

　　最后智贡巴和萨问日巴二人启禀尊者说道：「上师老人家啊！由您的话听起来，您很快就会涅盘了，我们简直不能相信。弟子们恳请您长久住世，这样才可以多作利生的事业，也才是诸有情众生之福啊！」

　　密勒日巴尊者说道：「我的世寿将尽，应该化度的众生也已经化度完了。这三界内的理，凡物有生必有死，其实，死不过是生的另一种表征罢了！」

　　过了几天，尊者示现出生病的征象，弟子雁总惹巴以为尊者生了病，就集合所有的施主及所有的徒弟前来，祈求上师、本尊空行护法、举行会供。

　　弟子们一心祈求尊者能够延长住世的时间，于是向尊者请求说：「上师啊！您老人家是知道长寿法和药物疗治等法的，现在请您本着慈悲来用一下好吗？」

　　密勒日巴尊者说道：「修什么长寿法呢？从根本上讲起来，瑜珈行者是用不着修甚么法来保住此身的！一切逆境与顺境，都是道，病也是道，死也是道。尤其是我密勒日巴，把大恩上师马尔巴的法都已经修完了，现在用不着修法求神来帮忙；我可以将仇敌当成心爱的伴侣，还要修法求菩萨做甚么？至于那些致人病因的妖魔鬼怪，早经我降伏，都已变成守护正法的护法神了，所以念咒、降妖、摇铃、打鼓这一套法，就更加用不着了。」

　　「至于说什么吃药治疗，那就更加说不上了。我已经转五毒成为五智如来，还要医药六味何用？现在我住时时间已满，生起次第的幻化佛身，法身要趋入圆满次第的光明法性中，这是无庸更改的！」

　　（「五毒」即贪、嗔、痴、慢、嫉五种烦恼；此五烦恼即是五智如来或五如来的自性。）

　　（「五智」是成所作智、平等性智、妙观察智、大圆镜智、法界体性智。）

　　（「五如来」是不动佛、宝生佛、阿弥陀佛、不空成就佛、大日如来佛。），

　　「世上的人，由于从前所作恶业的果报，今生受生、老、病、死、等等的痛苦，这是必然的结果，即使用医药来治疗或是求佛修法，也许可以暂时压制，但仍旧不能根本解除痛苦。在这个世上，无论身为国王有怎样的权势，或者作为勇士有怎样的雄力，成为富豪有怎样的资财，生为美人有怎样的姿色，一个自视聪明的人有怎样的机智，或者一个演说家有怎样的辩才，这些人都要死亡，一切权势、雄力、资财、美貌或智力，终归幻灭。这一切都不是用任何息、增、怀、诛的方便法所能挽救的。你们如果真的怕痛苦，喜安乐，只有一个方法，可以使你们不受痛苦，常享安乐。」

　　弟子们说：「那么请上师告诉我们吧！」

　　密勒日巴尊者说：「轮回的一切法，都是正反同在的。成者终将坏、聚者终将散、生者终将死、爱者终将离。能对此理有真正的觉悟，就应该彻底放弃招致苦果的恶业：不求财，不营利。人人皆应依止一位条件具足的上师，依照上师的教导，修行无生法要。你们要知道修行无生空观，是一切修行中最殊胜的。」

　　大弟子惹巴寂光和总惹巴两人齐向尊者说道：「上师！您老人家如果身体健康，长久住世，不是可以多救度一些众生吗？您也许不能接受我们的请求，住世百年；但是无论如何要请您修一修秘密真言乘的殊胜仪轨，服一点药物，早一点恢复健康。」他们不死心，再三的恳求。

　　密勒日巴尊者看着眼前恳求的弟子们说道：「如果不是时节因缘已经到了，我原可以照你们二人的话去做。可是如果不是为了利他的缘故，而是为私为己的原因，只求自己长寿，便利用真言仪轨请佛菩萨降临，这无异于把皇帝从王座上请下来当成佣人来使唤一样，这种行为与念头都是有罪的。所以同样的道理，你们不应该为了自己，或者只是为了此生，而来修佛法。如果是为了利益众生的缘故而修真言法，那才是好的。」

　　「我为了一切众生，在无人山中终生修习最了义的仪轨，所以我再用不着修其他任何的仪轨了。我的心境已经达到了与法界体性同一，不可分离的境界，因此也不需要再修甚么住世法。依着马尔巴上师的口诀良药，所以已经把我的五毒完全拔除净尽了，所以我更用不着任何世间的医药。」

　　「你们如果不能以逆缘为助道，则不能算是真正的修行人。如果离世的时间未到，遇见逆境障碍了菩提道，那么你们服药修法都是应该的。举例而言，为了超度下根众生的原故，世尊释迦牟尼也曾接受耆婆童子的医师诊病服药。但是离世的时节因缘一到，佛佗自己也示现入了涅盘。现在呢，我的时节因缘已到，所以根本用不着服药修法了。」

　　（耆婆童子－Jivaka Kumara）

　　两大弟子于是不再坚请，但又请示道：「尊者若一定要为着利他的缘故到他方世界去，那么就请您告诉我们尊者身后和涅盘时供养的方法，怎样料理遗体，怎样造像、建塔。此外，再请您告诉我们徒众，如何以闻、思、修，而继续行道修习。」

　　密勒日巴尊者答道：「我依着上师马尔巴的恩德，轮回涅盘一切作业皆已净尽。身口意三业早在法性中解脱了。如此的瑜珈行者，是不一定要留下遗体的。你们既用不着造像，也用不着建塔。我没有贪爱寺庙的执着，既没有庙宇，就用不着嘱咐甚么人来作主持。你们就将高山、雪山无人寂寞之处，当做自己的寺庙。在高山上你们为了悲悯六道众生而修行，这就是四时最殊胜的造像。你们能够了达一切法本来清净，就是修建最殊胜的塔寺胜幢。你们能够心口如一，从内心的深处发起祈祷，这就是最殊胜的供养。」

　　「如果甘与烦恼及我执深重的人为伍，作损恼众生的事情，那就是违背了学佛人应有的操守。但若是为了降伏五毒和利益众生，表面上好像是在作恶业，实际上却是在行佛道，这就没有关系。」

　　「绝不能仅仅了解佛法而不实际修行，这样子的多闻会反而会变成你们的障碍，结果会导致你们堕落在三恶道的深渊里。所以要经常思维人命无常，对自己所知道的善业恶业，努力警策与防护，即使绝命舍生，也决不作恶事。简单的说，学佛人要能够知耻，才能行道。你们就这样地修行，不必担心你们的实修可能与某一些宗旨乖谬的论典不相符合；因为你们实在的修行，是与诸佛菩萨的本意相契合的。所有一切闻思的心要，略言之亦不过如此。我也认为这样就足够了。」

　　「你们若能按照我的话去做，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你们对轮回涅盘的一切作业，也可以达到究竟。否则以世俗的眼光和方式，做那些无益的事，是不合我意而且对众生毫无利益的。」

　　语毕，弟子们均深为感动，大家都把师尊的训示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