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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回归的蓝和远去的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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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僵蚕是一件能让人额头上长眼睛的怪物。
如果是能洞察一切的天眼,就可以靠它来救小师妹,如果是恐怖的邪眼,则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其实宝驴男说得对,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肯定不是□□。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找不死僵蚕,因为那是我唯一的希望,就算额头上长□□,我也心甘情愿。
老和尚根据当年他的师傅出去的时间和方向,推断出蚕陵村的大致位置,他把这个位置告诉了我们。然后他又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世界,我希望你们无论将来看到了什么,都不要惊慌失措,即便是发现这个世界完全是另一种面目,颠覆了你们所有的想象。
宝驴男说,世界不就是我们看到的样子么,还会有什么样的另一种面目呢?
老和尚说,人的观察是很容易受到干扰的。如果没有摩擦力,牛顿三定律会是任何人都可以总结出来的最简单的常识,也不会轮到牛顿来发现了。一个摩擦力,就困惑了人类的观察几千年。我相信这样的干扰人类观察的因素还有很多,它们的共同作用使我们不能发现真实世界。
DAYU说,老和尚爷爷,我们经历过僵尸、即身佛、咒术、能说话的大炮和长矛,这些疯狂的事物我们都接受了,我唯一不能接受的是,这个时候,您还在讲科学。
老和尚说,不,你错了,科学和它们并不矛盾。
科学试图把自然界用定律和数学方程来描述,但是这浩大的自然界,又仅仅只是几个牛顿定律和麦克思韦方程式可以束缚得住的。所谓的科学定律,如果深究下去,也只不过是些通过实验数据得到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东西。你们看到的离奇的事情,它们超越了科学定律而存在,其实也都是人们在偶然的机会发现的一些违反常识的事物,然后加以利用,同样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比如咒术,也是佛教的高僧们在十分偶然的情况下做了一个手印,念出了那样的发音,然后看到了那样的效果,才会传下来。
这就好象造物主创造了这个世界,他让万物在规律中运行,却有疏漏,以至于某些偶然的条件会触发这些疏漏,而产生违反常识的事情。
这个世界是矛盾的,充满了迷,科学同样也是一个迷,科学发展到极致,连世界是否存在都成了迷。
在量子力学中,有一条“测不准原理”,它的大致意思是,在没有观察者的情况下,微观世界中的基本粒子的位置是不确定的,它们只是一团概率云,既可以在这里,也可能在任何地方,只是概率大小不同而已。当有了观察者的观察时,基本粒子就从概率云坍缩到一个确定的位置当中。也就是说,同一个电子,它有两种状态,它在哪一种状态当中,取决于有没有对它的观察。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难道月亮只在我们看它的时候在那里,不看它的时候就不在那里吗?可是“测不准原理”已经被无数次实验证实是一条真理,并成为量子力学的基础理论之一。
你们说,科学是不是和你们经历的离奇的事情一样,甚至还更离奇?
宝驴男崇拜地说,老和尚爷爷,你为什么不去当科学家,要来当和尚?
老和尚说,我当和尚之前,是清华大学的博士生……
宝驴男吃惊地说,就业形势已经这么严峻了?
老和尚无奈地说,这和就业形势没关系……当你有一天发现科学要往哲学去寻找答案,而哲学要往宗教去寻找答案的时候,你也会对佛的思想产生兴趣的。
DAYU说,他永远不会对佛有兴趣,除非佛像全部改成包子,
老和尚说,佛的思想不会是凭空产生的,他一定发现了什么真相,然后把这个真相隐藏在他的思想里向世人传播,那也许就是他所发现的世界的真相,就是这个我们明明置身其中,却因为某些干扰而无法感知的真实世界。
如果不死僵蚕真的能打开你们的天眼,你们也许会像佛一样,看到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那个时候,一切不合理和一切矛盾,还有你们心中的一切迷,都将得到解答。你们将重新认识世界,并基于这个认识而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世界中的不可能变成可能。那个时候,你们不止能挽救濒死的人,恐怕就算要让死人复活,也不是难事。
那如果不死僵蚕打开的是邪眼呢?
那么你们也许会永远在炼狱中挣扎,从此在世上消失。也许会变成邪魔,祸害人间。
我知道有些结果是必须去面对的,我已经没有选择,DAYU和宝驴男有,他们大可不必为了小师妹去冒险。
可是宝驴男说,他毕生的理想就是戴上一副有三块镜片的眼镜,人模狗样地站在讲台上做报告,那一定比那些只有两个眼睛两块镜片的衣冠禽兽要拉风得多。
DAYU懒洋洋地说他十分憧憬瞪着三个眼睛蹲在解放碑下面打望美女的那一天,一定会看得很开心。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一个看着峨嵋山的方向,一个望着天空。
我知道那不是他们的真心话,宝驴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定想着大师姐,他不想大师姐的意中人是个懦夫。
DAYU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在想着一个人,他一定以为这个人在天上看着他,他不想让她失望。这个人叫馨儿。
如果没有情感,那些巨大的未知世界的巨大的恐惧,人类将怎样克服?
老和尚领着一群喇嘛一直把我们送到了黄龙寺的大门口,可是我们在这些人当中却没看到蓝姐姐。
我正要问蓝姐姐怎么没来,宝驴男却忽然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外面的天又变蓝了,海子也变蓝了……
我仔细一看,可不是吗,和我们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干净清澈,不,甚至比那时候还要干净清澈。
可是,这里因为我们的灭佛之战,已经造成了寸草不生的局面了啊,而且我们亲眼见到海子变得浑浊,天空飞舞着黄沙,草木枯萎的景象。
但是现在,草木又恢复了生机,蓝色的天空和蓝色的海子又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
老和尚也十分不解的样子,他想了一会,叫来了一个喇嘛,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个喇嘛急匆匆地去了。
喇嘛很快就回来了,对老和尚说了几句什么。
老和尚脸上露出庄严的神色,双手合十,喃喃念经。
我忽然有不好的预感,冲过去抓住老和尚的手说,老和尚爷爷,发生了什么事,蓝姐姐呢?
老和尚没有说话。
DAYU和宝驴男也急了,大声说,你快说啊老和尚爷爷!
老和尚沉默了很久,终于说,小蓝和轮回盘都不见了。
我问,蓝姐姐带着轮回盘走了?
老和尚说,不,她没有走,她还在这里,只是我们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说,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老和尚拿起了胸前的一串念珠,对我们说,现在这串念珠是被我拿着的,但是如果我刚才没有拿它,那么它还是挂在我胸前的。现在你告诉我,这串念珠是被我拿着的,还是挂着的。
我说,它就在你手上,当然是拿着的。
老和尚说,是的,它现在被我拿着,但是如果我刚才没有拿,那么它就还是挂着。“如果我没有拿”这个事件没有在我们的时空中发生,但是却依然发生在了另外的时空中,也就是说,在另外一个时间线上的念珠,依然是挂在我胸前的。
时间并不是如我们想象的那样是一条直线,它也许是一个树形的结构,无数种可能在每一个时间节点上衍生出无数的分支,这些分支在不同的空间中并行存在,互相不能干预。
但是小蓝用了轮回盘,这是一个可以干预时间的法器,她可能是用轮回盘把黄龙寺和周围的环境送到了一个新的时间节点上,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如果没有赖布”的时间线上,没有赖布就没有既身邪佛,没有既身邪佛这里就不曾灭佛,所以这里的蓝色依然是蓝色,万物依然在生长。只是小蓝是赖布养大的,“如果没有赖布”,也就没有小蓝,小蓝不能生活在这个“如果没有赖布”的时间线上,所以她和轮回盘一起,永远留在了那个荒芜的时空中。
最后,老和尚补充说,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在这个根本不曾有过小蓝的时空里,对小蓝的记忆会逐渐变得陌生起来,直到完全忘记她。
我想起了那一锅变成了包子的锅巴。
我虽然不能完全听懂老和尚说的话,但是我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蓝姐姐为了送我们到这个欣欣向荣,万物生长的新的时间线上,独自留在了那个寸草不生,黄沙漫天的时间线上。
我们虽然都在黄龙寺中,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我们再也见不到她,她再也见不到我们。
我问老和尚,那么,在蓝姐姐的时空中,我们还存在吗,她是孤独一个人吗?
老和尚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假设和猜测……我真的不知道……
我喃喃地说,我希望在蓝姐姐的时空中,依然有我们,那样她就不会寂寞了……
我们走在蓝色的天空下和蓝色的海子旁。
老和尚的猜测是正确的,我们没走多远,就已经忘记了蓝姐姐的样子,甚至连蓝姐姐这个名字,也开始在心里变得陌生起来,因为她根本不曾在我们现在这个时空中存在过,我们对于她的记忆,也将因为时空的关系而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朝着老和尚指点我们的蚕陵村的方向前进,在即将走出黄龙寺的范围,走出这片蓝色的天空和蓝色的海子的时候,宝驴男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说,少爷,好奇怪,我忽然想哭。
我说,你想哭就哭吧,我也是。
DAYU说,我也是。
我们的记忆里有一个人正在远去,我们已经忘记了她是谁,可是我们的眼泪却涌了出来。
我们回过头去,望着身后的蓝色流泪,却想不起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