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负喧琐话

1、第 1 章

　　华灯初上夜未央。
　　晓菲喜欢在这样的时候，坐在车里，看路边的风景和行人匆匆闪过。即便是这样寒冷的冬天，那璀璨的的灯光和行人脸上归家的渴望仍然会让她的心感到温暖。
　　知道有一盏灯在为你闪亮，知道有人在为你守侯，知道你并不孤单。
　　刚下过一场小雪，路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车开得很慢。刚刚上来一群学生，嘻嘻哈哈吵吵嚷嚷。晓菲旁边的中年男子不耐烦的嘀咕了一声：“真吵。”晓菲暗暗笑了笑，呵，他忘了自己少年时吧，或许比这群孩子还要喧闹呢。
　　车突然一个急刹，站着的乘客都是好大的踉跄，一些低声的埋怨声中，那群学生夹杂着几声尖叫的笑嚷格外引人注意。
　　一个男孩惶惑地连声说着“对不起”。然后是几个起哄的声音：
　　“三胖子（绰号？），你故意的吧！”
　　“肯定是，要不然就你那砣，能晃动你？”
　　“就是就是，想和人家说话就直接点，这样多不爷们！”
　　那个被叫做“三胖子”的高大，但其实并不胖的男孩捶着身边的几个嘻嘻哈哈的同伴，几个女生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反驳，只有一个女孩低着头没作声，她是那个被撞到的人吧，看不清她的表情，是羞涩、恼怒，还是其实有几分喜悦呢？
　　呵，几乎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芳时华年呢。不一样的，只是人。这是一群多么无忧的少年啊，他们的声音里只有明朗欢快，而自己也曾经这样的少年张狂。

　　那是一个夏末的午后，小菲站在这路自己从没坐过的车里，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她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坐错了车。来时坐的那辆，下车的那条街是单行，她怎么也没找到回去的车站在哪里。只好在学校门口的站台研究了一下站牌，看到这路车有个熟悉的站名，想着倒车好了，就犹犹豫豫地上了这辆。
　　车上有不少学生，因为是报到日。这是晓菲迈入高中的第一天，这座城市最好高中的的第一天。老爹和阿娘是高兴的，他们那种溢于言表的喜悦让晓菲看了有一丝的愧疚，她并没有更多的想到自己的前途，她想的都是，都说考上了这里就是一只半脚已经跨进了一流大学，那么老爹和阿娘殷切的眼神是不是就可以收敛点了呢，谆谆的教导是不是就可以不再那么滔滔了呢？相对自由啊同志们，自由！想到自由的时候小菲学习起来就格外的有干劲。自由可以看漫画，自由可以发呆，自由可以和同学上完课闲逛，自由可以看看帅哥......

　　正浮想联翩到要开心的笑，车突然一个急刹，虽然握着把手，小菲还是向前跄了一步。
　　“ 嘶！”一声牙缝里的抽气声，伴随着脚下的异物，“对不起！”晓菲连忙说，抬起头，想用诚恳的眼光加深自己愧疚的程度。眼前晃了晃，那是一个瘦高的男生，长着一张让人眼花缭乱的脸。
　　现在想想，晓菲依然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样一个词，可如果再让她形容，她能够想到的还是只有这个词。
　　幸好自己虽然喜欢看帅哥但还不是一个很花痴的女孩，一瞬的惊艳后，晓菲肯定自己的眼神还是恢复了诚恳，口水也没有流下一滴。男生扯了扯嘴皮，眼光从她身上移开，望向窗外，耳边传来一声嘀咕：“这吨位......”
　　一股热气腾地升上脸颊。
　　世界上是没有完美的人地。老爹经常笑眯眯地这样对她说，咱也得给别人留条活路是吧。
　　是啊是啊，可是我倒想把这世上的人斩尽杀绝。
　　小菲的痛脚就是她的体重。依稀记得自己当年也曾是个清瘦的小姑娘，照片基本也可作为佐证。可是到了十二三岁长身体的时候，事情就有点变了样。据老爹说他蒸完第二锅肉包子的时候，回头看第一锅已然踪迹全无，旁边只有自己的女儿瞪着可爱的大眼睛充满期盼地盯着锅。结果就是清瘦的姑娘不见了踪影，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妄想梦回唐朝的小胖妞。
　　偏偏小菲姓朱。
　　爹，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女儿，是我对不起你啊。拼着背宗忘祖，我改姓好了。
　　父女俩唱做俱佳。
　　话是乐观地说，但是对一个女生来讲这到底是个很头痛的问题。
　　“这吨位......”听了这话小菲的歉意全然飞到了爪洼国，脸是肯定红了，不知道眼睛是什么颜色。小菲的脾气在认识的人里是出了名的火暴，欲发作，想想又没什么道理，到底是自己理亏，人家也就是说了个事实，忍了！
　　不过听男生这样说，到底格外憋气，正在窝火，这天的司机也不知是怎么了，又是一个急刹，这回是全车人向后倒，小非抓把手抓得倒牢，只是身体侧了侧，可那男生没什么准备，身子一栽，左手下意识向旁边一扶。
　　小菲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胸口，一只手就这样按在上面。然后茫然的眼光上移，呆呆地看着那个男生。男生现在看上去没那么眼花缭乱了，也是一副呆呆的面孔。
　　半晌，其实或许只有几秒钟，小菲才有点缓过劲来，“你......”
　　“你怎么那么木，不知道躲啊？”恶声恶气，恶形恶状。
　　不管了不管了，小菲吸了口气，这就是暴怒吧，发飙了发飙了....
　　“对不起！”
　　一个清朗的声音，有人轻轻拍了拍小菲的肩膀，“对不起，一时没站稳，没踩痛吧？”
　　什么跟什么，哪有人踩？看向另一侧，一个男生看着小菲，歉意的微笑。小菲突然回过神来，车上人很多，刚才的尴尬其实应该没人看见，要是自己吵了起来岂不倒出丑？那么这个男生，是要阻止自己吗？那么，他看到了吗？
　　看着那双清朗的眼睛，脸似乎又红了起来，自己干脆变成煮熟的螃蟹好了。
　　“没，没事.....”小菲倒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男生笑了笑，回过脸去。
　　地缝没有，下车总可以！恨恨地瞪了“眼花缭乱”一眼，他居然也在瞪自己！
　　下车，下车，眼不见心不烦！
　　那天，小菲站在一个陌生的街道，发现自己彻底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