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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所谓末路穷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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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青阳扬起头,看向三十米外,那里静静地停着一辆越野车。事实上,这个地下室只是他和小灰一路上无数个临时基地中的一个。从2022年末日来临开始,当时身在M国的张青阳就想尽办法一路漂洋过海,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丧尸歼灭战无数,坚定不移地要前往蜀中。
遇到刘斌是一个意外。而且这个意外目前还没什么用。
丧尸们全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张青阳,此起彼伏地发出低低的吼声,一涌而上。
“小灰!”张青阳大喝一声,一跃而起,两手各拿一把轻型冲锋枪,对准近前的丧尸猛地开枪,火力凶猛。
“砰!”“砰!”“砰!”“砰!”
长空血乱,轻盈地落地翻滚,张青阳立刻转身,手中扳机扣个不停,枪击声、子弹射入腐肉的声音、脑浆四溅的声音与丧尸惨烈的吼叫声交杂在一起,汇成一曲亡者之歌。
混乱中,一只猫脚步轻盈地穿梭在枪林弹雨与丧尸狂潮之间,跳跃腾挪轻巧异常。丧尸们对这个会动会呼吸的东西显然也充满了兴趣,一部分丧尸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丧尸大潮分成两队,一队持续围攻张青阳,一队跟在小灰身后打转。
枪声骤停。两支轻型冲锋枪几乎在同一时间耗尽子弹,不知疲倦也没有痛觉的围攻者们觉察到对方的火力一缓,立刻争先恐后地想要去啃食新鲜的人肉。张青阳一脚踢开已经杵到面前的一只丧尸,对方被踢飞出去,顺便撞翻了一大片。他就在这一瞬间迅速取出空弹夹扔掉,目不转睛地伸手从旅行袋中掏出俩个新弹夹,换弹夹的手又稳又准,有着就算濒临绝境也绝不妥协的自信。
“喵!”一只丧尸误打误撞揪住了小灰身上的毛,试图把它拎起来送到嘴里咀嚼一下尝尝味道。毕竟在他们有限的认知里,人类才是最好吃的。至于这种个头小小的用四肢行走的家伙,连用来塞牙缝都不够。
小灰平生最恼恨的,就是有人弄乱它的毛,就算对方不是人是丧尸也不行!
人类有一句话,叫做头可断、发型不可乱,这种话套在一只注重形象的猫身上,大概也是十分适用的。
小灰龇牙咧嘴发出警告的叫声,平常隐藏在肉垫里的尖利猫爪在遇到危险时瞬间伸出,毫不留情地狠狠抓下,在捉住它的丧尸手臂上留下五道长长的抓痕,早就已经腐烂失去生理机能的皮肉外翻,露出里面半凝固的黑血与腐败的肌肉组织。
然而丧尸毫无知觉,对于这种只剩下异变的大脑还在支配行为的怪物来说,痛感是不存在的。
于是他依旧把小灰拎到眼前,露出一排泛黄且带着大片血渍的牙齿,空洞无神的双眼泛着莫名的光芒。
见小灰被抓住,四周那一堆跟过来的丧尸也围拢过来,行动缓慢却极有效率地围成一个圈,把猎物困在中央。
小灰一甩尾巴,抽在一只试图伸过来揪它尾巴的腐烂手掌上。
“吼——”对方发出不满的吼声。无数双白骨森森的手伸向还在试图挣扎的小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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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张青阳被逼得步步后退,很快就已经背靠自己刚刚出来的那座房子的墙壁,边上那一整排落地窗在阳光下耀眼明亮。可见这房子的原主人很有些小清新情调,可惜玻璃是最不牢靠的,一旦到丧尸围攻的时候,很容易变成第一突破口。
这也是张青阳为什么要躲在地下室,而不是直接住在房子里的原因。
丧尸群像蝗虫一样无穷无尽,打死了前面的还有后面的。张青阳手持机枪扫射,尽量精准地爆头,以免浪费所剩不多的子弹。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丧尸并不具备社交能力,而现在眼前这一群,联想到刚刚敲门的一家四口,很容易让人觉得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猎杀。
张青阳面无表情地把挤到眼前的活死人一个个爆头,扣扳机扣到食指发麻,冲锋枪的后坐力让双手手掌都已发红,然而敌人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就好像整个B城的丧尸都聚集到了这里一样。
不行,拼持久战最愚蠢,会疲倦会饥饿会恐惧的人类绝不是机械般的丧尸的对手,无论坚持多久,到最后也不过是一个被啃食殆尽的命运。
必须杀出去,自己还不能死。
张青阳眼神一沉,右手机枪发出咔哒一声,射了个空。子弹终于耗尽,而与此同时,左手的机枪也传来相同的不祥声音。
狠狠地将一把机枪当做棍子扫向丧尸,一下子撂倒几个,空出一只手迅速地在旅行袋里摸了一遍——糟糕,没子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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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斌躺在凉爽的瓶子里,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再睁开眼,看到一片熟悉的天花板。身上软软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丝绵软被。
怎么回事?
刘斌嚯地一下半坐起来,满身大汗淋漓,连带着空气也变得潮湿温热,像八月的天气。愣愣地去摸自己的脖子,除了冷汗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红线,没有那根令人恼怒的却又救他一命的狗链儿一样的红线。把手举到面前翻来覆去,眼里看到的是一只实实在在的手掌,分明的骨节,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皮肤下隐约可见的青色经脉。
不是透明的!
刘斌不可置信地翻身下床,团团转。
这里,这里是他和童磊住了三年的房子,卧室里每一件东西都摆在熟悉的位置上,一切都是这么地熟悉而令人心安。
忐忑不安地打开卧室大门,迎面而来的是客厅里明亮的光。条件反射般举手去挡,脑海里回忆起被阳光灼烧的痛苦。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有一种惬意的味道。
电视机开着,屏幕上正播放着奥运会开幕式的盛况。有人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听见开门声转过头来,笑眯眯。
“嗨斌斌,醒了?饿不饿?出去吃饭吧。”他说,手上的钻戒一闪一闪。刘斌低头,看到自己的无名指上戴着同款的戒指,茫然抬头,试探性地叫出声:“童磊?”脸色苍白无比。
童磊挑了挑眉毛,一手插着口袋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贴上他的额头,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斌斌?是不是不太舒服?脸色这么不好看……”
刘斌愣愣站着,任由对方把手放在自己额头翻来覆去地测量温度,肌肤相贴传来温热的触感,37摄氏度,活着的温度。太过真实让人不敢置信,贪恋温暖是人类的本能,当童磊想放下手的时候,刘斌一把拉住他的手重新贴在自己脸上,不言不语地看着对方。
童磊笑笑,好脾气地任由他拉着,低声问:“究竟怎么了斌斌?是不是做噩梦了?”
刘斌拼命点头,是噩梦,真的是非常可怕的噩梦,梦见我到了一个荒凉无比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死了,变成了一个个不会思考的丧尸,他们杀了我,我至今还记得啃食骨骼的声音。然后我变成孤魂,遇到一个神秘的道士,他强迫我,做他的式神……还有一只会说话的猫……道士!
刘斌忽然一激灵,梦境太过真实,他竟然还记得臭道士那双深邃的眼睛。
刘斌慢慢放下童磊的手,看着对方温和的笑脸,一步步后退。
“怎么了斌斌?”童磊笑,阳光照进来打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上,映出不切实际的美好光华。
“童磊。”刘斌叫。
“嗯,我在。”
“你不是,和那个女人结婚了么?”
“……你在想什么呢,乱七八糟的,过来我瞧瞧。”
刘斌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眼里蓄满泪水,一转头,他就可以看到柜子上的玻璃鱼缸里,一条傻鲈鱼正在悠游自在地游来游去,吐着泡泡。
他真希望,真希望,这美好的一刻是真实的。眼前这个人,也是真实的,一如既往地温柔,一如既往地爱着他。
只可惜,他清楚地记得,那条鲈鱼,是他和童磊分手时买的!
“……我知道,你不是他。”一字一顿硬逼着自己说出这句话,只是一句话而已,刘斌却感觉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童磊,像是要把他的微笑担忧温柔美好一并刻下,指甲刻进手心里,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这一句话出口,眼前美好的幻境迅速崩塌,所有熟悉的一切就像冰块遇热一样快速融化,天旋地转,再睁眼只剩下一片孤零零的黑暗。
冰凉的瓶壁外,传来激烈的枪声。
是了,这才是真实。刘斌松开手,轻盈地飘起来。谁知道呢,也许这也只是他的另一个梦境。再醒来的时候,说不定自己又在过另一种生活。亦真亦幻,谁能分清。
枪声骤停,刘斌忽然心慌。敲着瓶壁大声喊:“道士!怎么了道士!”
外面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