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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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陌铃，一个所有人眼中的妖魔，敢于对那个神人皆惧的天帝做出如此大不敬行为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妖魔。
但是，除了我们鹞族的长老，也就是我的姑妈湛凌以外，没有其他小妖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千年前，我还是一只生在草原上的小鹞，那天，不顾我那个平素来在族中呼风唤雨的母亲有多么震怒，硬是飞出了家族的势力范围，到外面去乱逛。
我只知道，她是领头的鹞，至于我的父亲是谁，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尽管我当时还小，不过却完完全全继承了我母亲的秉性，特立独行，绝不退缩。
所以，当我游完人间，到天界看见那些神仙们舒舒服服地享受着天上的饕餮大餐时，觉得不服气极了。
为什么他们神仙可以那么闲适，而我们鹞却要整日为全族的生计奔波？
所以，我在更高处，看见那个老头带着两个梳着童髻的随从从那个炼丹房中出来时，我便知道，机会来了，也许可以做点什么来解我心头之恨。
随后，我便飞到那个炼丹房里，准备把那个老头——太上老君的丹药偷个精光，给全族分享。
但当我刚刚幻化成人形，开始装这些瓶瓶罐罐时，有守卫听到响动，闯了进来。于是，我的手一颤，顿时这些东西“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我顾不上这些，便从窗口逃了出去。我的本意，并不是想给鹞族惹麻烦。
最后，还是被那些天兵追了上来。
我想告诉他们，即使你们这么拼命地当走狗，也没有神仙会欣赏、提拔你们，但他们那时候显然听不进去，我只有胡乱翻出一瓶刚才匆忙拿的丹药来吞下。
吞下之后，我看见他们惊怔的眼神。然后我全身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不刺眼，却很温暖的那种。
见他们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站住了，我也就趁空拿起瓶子来端详。即使是妖，神仙炼的丹，还是不能乱吃。
我清楚地看见，白玉做的小瓶子上，贴了一张俗气的红纸，上面写着：长生不死。
那时候我的感觉真像一下子飞上了九重天。虽然说妖本也长寿，但如果有神仙丹药支柱，那就真的无懈可击了！
终究还是给我从他们手中逃出来了，那些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的天兵天将。
也许是那个时候太年幼，受了那么大的刺激，我一口气就飞回了鹞族居住的草原。母亲，会怎么样对待不听话的我呢？
从小我就爱给她惹麻烦。
那么骄傲，凌厉的母亲，在我犯下各种各样的错误后，总是给我以一系列的惩罚，最狠的一次，是我在玩闹时打破了族中一只小鹞的脑袋，尽管他后来并没有大碍，母亲还是严令我到草原那一头的雪山的那个寒冰洞中思过。
整整五日，她命令所有鹞们不准给我食物，不准我休息。我在那个寒冷而黑暗的地方，就那么呆了整整五天。
等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五日到期后飞回族群中后，就直接昏倒在了姑妈的足前。
后来才知道，我昏迷了三天。
也不是完全的昏迷，总之，在这段时间里，我就像做了个长长的梦似的，梦中经常听到有一个充满温情的动听的声音在呼唤我回头。
我就在梦里那个黑黑的泥潭中往前蹒跚地走，想回头，却徒劳无功，只有一阵阵剧烈的，似真似幻的疼痛伴随着我。
终于，第三天，我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我居然第一个看见了那个整日劳碌的母亲。
虽然她有与所有妖一般的，不老的绝美的容貌，我却从中看见了一点悲叹。
那是我的母亲吗？
当时的我只有100岁，年龄还很小，不能理解为何身为鹞妖首领的母亲，怎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刻。
不过，仅仅是短短的一刹，短得像错觉一般，她就转过头去。当她再转头过来时，她看见我醒了，我却看见，她脸上那种脆弱，已不复见。
后来如何，我也记不清了，只是，那个时候充满柔情的母亲，我无法忘怀。
再后来，她对我还是如以往一样的严厉，却再也没有用那种酷刑惩罚过我。
这次出走，我到人间也经历了不少。现在我才明白，不论是人或妖，母亲还是一样的。
我曾经在人间看见卖掉自己最值钱的首饰只为了给孩子买几个水果的母亲。
我很惊叹，而后才想明白，那个时候的母亲，才是最真实的她自己。我总以为我母亲是不可战胜的，但是没想到，做为一只冷血的鹞妖，她唯一的弱点竟是我。
远远看见，那棵我们居住的大树中，所有的鹞们都已经化成了人形站在粗壮的树枝上，围了一个圈，像在举行什么重大仪式似的。
我看见母亲站在中间，穿上了她最庄重的凡人的盛装，低头。
所有人都在沉默。
我慢慢扇动翅膀，也轻轻地，像以往一样，落在我母亲旁边。
她不像我以往闯祸那样狠狠地瞪我，只是一味地沉默，看也不看我一眼。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天上突然飘来一朵祥云，上面立着一个传话的小仙，手中拿着一卷文书，慢慢向这边落下。
我向四周悄悄张望了一下，有的妖还是低着头，还有的，比如我那个最亲热的姑妈，还有我那个脾气火暴的小伙伴，都在瞪我，眼神气愤中带着无奈。
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终究我飞得还是没有神仙的云彩快。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些石化的天兵天将，也能如此快地将丹药被我偷走的情况上报。
显然之前已经有神喻下达过了，族人才会如此严肃地集合，就连平素吵闹的小妖也不敢多做任何动作。
我们能住在这片草原，实是得到天帝的默许的。
我像被一个雷劈中似的幡然醒悟：自己闯下大祸了！这次是真的无法挽回的！真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着魔似的去偷那些破丸子。
作为首领的母亲，肯定是要付大代价的！
果然，母亲还是被那个仙人带走了，走前，她跟姑妈轻声交代了许多东西，多到让我有种深切的恐惧：母亲将要一去不复返了！
直到那时，她还是没有看我一眼，甚至连一个回头的动作都没有。
我当时又伤心又害怕，眼看着母亲被带到那个地方去，凶多吉少，却不敢追上去，深怕她突然回头，以那种我最害怕的眼神瞪着我。
但是，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来
几天后，我终于忍不住想要上天庭要人，却被母亲走后一直沉默的姑妈拦住，并被她恶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我捂着脸，眼泪啪哒啪哒地往下掉，却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然后，她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铃铃，你母亲……可能回不来了……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完，拿出了一件百年来她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一件纯白的长披风
衣服闪耀着光泽，长长地一直垂到我脚边，却又千丝万缕的在末端展开，宛如分叉的鸿羽一样迎风飘摇。
姑妈告诉我：“这是你父亲送给你母亲的定情信物，也是你父亲唯一留给你母亲的东西。”
我急迫地追问：“母亲现在会怎么样？我父亲又是谁？她为什么要把这个留给我？”
她笑了，很凄怆，“睚紫……应该已经被沉到天池底下了吧。永不死去，却也永世不可解脱。”接着，表情出现了无比的憎恨，“那个天帝……他好狠的心……就是一颗丹药，却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惩罚她……”
我呆楞住。
半晌，我的眼泪终于顺着那张，虽然不是我的本来面目，几百年来却也习以为常的脸颊滑下来，一大串一大串的，不知疲倦地向地下流淌。
母亲的教训是对的。
我终于铸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她却什么都不说，甚至不留下只言片语给我，就这么替我受罚去了。
也许她早就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下场吧。
我想要率领全族去攻打天庭，这等卤莽的做法还是被清醒的姑妈拦下了。
于是，为了全族鹞妖们，也为了母亲的愿望，我决定承担起母亲留下的责任，并率领族人们迁去了大漠。
草原早已容不下我们，所有妖类都唾弃我们的懦弱和胆小，还有不敢与天庭抗争的谨小慎微。
我早已无暇去对那些大言不惭的妖们冷笑，只是尽我之力帮助所有鹞妖们迁居荒漠。
途中我们经过一个村庄，我就是在那时认识了神耜。
从见到他第一面起，他给我的感觉就很奇异。
那时我们正在遭遇危机，那个南方的天帝协同此片大地上的“阿摩神”，对我们进行了最残酷的打压。
原来，就算母亲一个人担下所有的罪责也没有用，那个天帝还是要报复，报复我犯下的错：偷走了他那颗花费了一万年炼就的丹药。
那时候，真如走到了穷途末路，绝望。
幸好，幸好遇到了神耜哥哥。
他那时已是他们麓毓一族的族长，应该是历代最年轻的一位。
只有他，愿意违抗那片土地上的“阿摩神”来帮助我们。
所有的鹞们都现出原形，停在毓谷那些苍郁的大树上休息。
我则代表全族去与他交涉。
最后，他不顾两方天神的震怒，还有他的未婚妻洛雅与所有族人的劝说，只是一意孤行地要护送我们到安全的地方。
他说他不愿意看见滥杀无辜，即使是妖也好，人也罢。
那种气度，真的很像以前的母亲，凌厉高绝，一言既出，决不逆返。
在那一刻，我心里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只是一瞬，就不见了，让我抓也抓不住它的尾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