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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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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远峰趴到车前敲窗户,却发现驾驶座上没人,然后听到啪嗒一声车锁打开,再往后看果然看到后座上有一人。拉开车门,一股酒味和烟味散出来,乔远峰皱着眉头伸手把余宝笙手里的烟拿过来掐掉,示意她往里挪,也在车里坐下。
“你越来越出息了,当年也就是偷个酒喝,现在倒是抽烟喝酒全齐了。你是呼吸科大夫,还用得着别人告诉吸烟危害健康?”
余宝笙笑嘻嘻地说:“你还心外科呢,难道就不会有伤心的事?这么大雨,你跑来干嘛?”
乔远峰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知道下雨还乱跑,不赶紧回家在这么个偏僻地方,就不怕有危险?”
“这附近就是军事管理区,谁敢啊?我才没那么无脑呢。”余宝笙皱皱鼻子,顺手拿起手边的一罐啤酒,被乔远峰眼疾手快地抢下来。
看看前排椅子上整整齐齐地码着五六个空罐子,乔远峰再回头看余宝笙,更没了好脸色。
“余宝笙,你这个样子是想让人担心呢,还是作践自己?”
“你这人真无趣,乔帮主,好多年前你就老训我,现在还是,你说你是不是就喜欢扮老成啊?那你对你女朋友是不是也这样,把人家训跑了,不理你了?然后你就灰溜溜一个人回国了?”说着,余宝笙就咯咯地笑起来,趁着乔远峰发愣的档儿,抢过啤酒猛喝了一大口。
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讲理根本就讲不通,乔远峰也不管余宝笙,把脚边其余的啤酒都扔到前面,用安全带把余宝笙绑牢,自己坐上驾驶座,回头问:“家在哪儿?”
“我才不会回家呢,根本就不是我的家。”余宝笙将啤酒罐捏地嘭嘭响,“我把我爸爸气坏了,秦姨也不会放过我。我们就在这里看星星吧,半夜晴天了,星星一定漂亮。”
乔远峰叹口气转身不再理余宝笙发动车子奔自己的公寓而去。
“乔帮主,我的小马好不好开?”乔远峰突然觉得耳后酒气浓郁,微侧头,就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到身后,脸上透着坏笑问他话。
“你很清醒啊,这事还记得?清醒了就老老实实在后面坐着。”
“我怎么不清醒?你对我做过的,我都记得。”余宝笙打开绑着自己的安全带,索性靠在两个座中间,手里拿着刚才的漏网之鱼——一筒啤酒。
乔远峰被那绒绒的头发丝和温热的呼吸搅得有些发热,偏偏头避开祸源,问:“记得什么?”
“你都忘了,套我话呢,我才不告诉你。”余宝笙又把头凑得更近,“要不我们交换秘密,你讲一个我讲一个?”
“你真是改不了八卦心,我可没秘密和你交换。”
“你就讲女朋友呗,说说,你们接过吻吗?上过床吗?”
乔远峰一脚刹车站在当路,幸好大半夜的前后没有车,定定神重新给油开车。
余宝笙抚着撞得有点痛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说:“有就有过嘛,至于这样受惊吗?当医生的谁没见过那些玩意儿?”
“你就不能老实点儿,刚才多危险,我是在开车。”乔远峰有些燥,不光是因为那个突然的问题,也是对刚才自己处理不到位的后怕。
好半天后面没有声息,乔远峰从后视镜看过去,见余宝笙已经乖乖地靠在后座上,眼睛盯着黑魆魆的窗外,脸上早没了刚才的不正经之色,剩下的是一片平静,让人不安的平静。
到了乔远峰的公寓楼下,回头看余宝笙已经合眼睡着,想了想还是过去拍拍她的肩。
余宝笙的酒意涌上来,盯着乔远峰看好半天,问:“乔帮主,我们怎么会在这儿?雪山呢?”
乔远峰知道这酒的后劲才上来,刚才那还真算是清醒着呢。
把余宝笙扶出来,刚要关门,余宝笙却拉着门不放,乔远峰不得不软声哄她,余宝笙却执拗地将手探到前面,拿一个小小的点心盒子出来,这才松开门。乔远峰看是本城的一家蛋糕工坊出品的小点心。
拖拖拉拉上楼开锁进门,余宝笙在门口盯着里面陌生的家居装饰,回头看乔远峰,脸上的表情无辜可怜又有些警惕。
乔远峰把她推进来一些关上门,说:“这是我的地方,你又不回家,今天先在这里,去洗洗澡,你大概都闻不到你身上的味道多难闻。”
余宝笙抱着点心盒子靠在墙上瓮声瓮气地说:“我要吃蛋糕。”
“你看现在都过了十二点了,太晚了,你要是饿,我给你煮点儿面,蛋糕不能当饭吃。”乔远峰看着余宝笙垂着脑袋不吭声,“你先去冲个澡,我现在煮面。”
“我不饿。”然后余宝笙抬起头,想了半天说,“十二点过了吗?今天是我的生日。”
乔远峰正摘手表的手停下来,见余宝笙认真地抠着盒子,又低头不说话,心里某种酸酸的东西泛起来,犹豫了下还是抬手揉揉余宝笙的脑袋顶,故意笑着说:“那就更应该吃长寿面了。快去洗干净过生日,要不这一年你都邋里邋遢。”
果然余宝笙立刻抬起脸瞪乔远峰,酒后红通通的脸加上乱了头发,引得乔远峰真地笑起来,扯扯她翘起来的头发,说:“自己照镜子去,太丑了。”
等余宝笙穿着乔远峰的大T恤和运动短裤从浴室出来时,乔远峰果然已经把面做熟了,小汤锅里雪白的面红的西红柿黄的荷包蛋,还撒了点儿香菜叶子。看到面才觉得晚上空腹喝酒的难受,洗澡后的些微清醒让余宝笙想起这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本已因热气熏蒸的脸红得更厉害,怯怯地走过去,说:“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乔远峰刚摘掉围裙碗筷,抬头,猛然又低头,余宝笙这身普普通通的打扮,在他的脑袋里此刻浮现的却是那年在西藏晚上他遇到她夜里起床的样子。余宝笙却浑然不知乖觉地摆碗筷。
“我待会儿吃完饭就回去。”
“你酒还没醒。”
“我洗澡就醒了,我酒量好。”
“那我明天怎么上班?”乔远峰克制一下心里的情绪坐下来看余宝笙盛一碗面放在自己目前。
“呃?”余宝笙疑惑地抬头。
“这是城北,我昨天找你也没开车,你今晚把车开走了,我这里离地铁远,早晨上班不方便。”乔远峰说完也不看余宝笙,夹一筷子面放到嘴里,他也的确饿了,晚上跟佐芝夏那顿饭几乎就没怎么吃,再折腾这一晚,仅有的热量也没有了。
“反正也没几个小时了,我这儿有房间,你将就一晚,明天一起上班。”
余宝笙低头吃饭,也没想出更好的办法,把车留给乔远峰也不太可能,她还不认路呢,哎,又不是没跟他在一个屋子里睡过,这么劝自己也觉得没问题,便放心吃面。
“本来应该喝一点儿红酒的,不过你今晚把几个生日的都喝了,也别碰酒了。”乔远峰心里很快乐,他知道自己这点儿小快乐从哪儿来的,这个场景实在太熟悉,好多年都没有过了。
余宝笙羞极,又无话可说,低头狠狠地咬口鸡蛋。乔远峰递给她一杯果汁,“刚榨的,用这个吧。小丫头,生日快乐。”
一颗眼泪掉到碗里,溅起微微的水珠,然后又是一颗。乔远峰叹口气,塞张面巾纸给余宝笙,说:“嗨,别哭了,这碗面本来不咸的,你这样我可保证不了这面的味道。”
昨晚即使跟父亲那样情绪激动都不曾掉下眼泪,现在好好的一句话就让她丢盔弃甲,可是的确是好多年没有哭过了。眼泪嘀嗒嘀嗒掉下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乔远峰面前委屈,好像那句“小丫头生日快乐”一下子点中了哭穴,想止都止不住,渐渐地桌面上汪成一小滩水,桌子清晰的纹理变得模糊。脸被人轻轻地扶起来,余宝笙半被强迫半是顺势抬起眼睛看着眼前这张记忆深刻的脸,那张脸这些年从没有离得如此近,呼吸相闻,伸手就可以摸到。有纸巾在脸上温柔地擦过,余宝笙心酸,眼底的泪更多,知道不全是因为乔远峰,却还是把这些攒下的泪都倒给了他。
身体传来巨大的力量,整个人被撑起来,然后跌到一个踏实温暖的怀里,她想不出来原因大脑似乎有什么觉得不对指示着她挣扎,却有一个魔音在耳边轻轻地哄着她泄去了本就不多的力气。
“小丫头,别难过了,你的生日我记住了,下次买个大蛋糕。”
“不是因为这个。”余宝笙觉得好丢脸。
“那是因为什么?没有礼物吗?礼物现在是给不出来,不过,还有一整天的时间。”
“才不是。”余宝笙抬头仰看乔远峰,“我不过是……”却一下子说不出原因,只好咬着唇思考。
乔远峰的脸骤然俯下来,近到余宝笙的眼睛无法对准焦距,然后有温热柔软濡湿的东西贴到了自己的唇上。
这是接吻吧,是和自己喜爱的人接吻,余宝笙甚至没有任何抵抗地闭上眼睛接受了黑暗里的亲吻。漆黑的雨夜里有这样的生日礼物,这是老天爷对她的安慰吧。血液里的酒似乎又有些蒸腾,余宝笙随着心意环紧身前的力量所在,今夜是特殊的,一定是特殊的,是做梦,就当是做梦。
似乎传来了音乐,余宝笙觉得身体像在海洋里一样波动着,有人哼着生日快乐的歌曲,在她耳边唱,身体被裹在一个强有力的怀抱里慢慢地旋转,她忍不住又仰首,重新触碰那个温柔所在,也是让她晕了的所在。
“你就是今晚的生日礼物吗?”余宝笙像梦一样地呓语,如果这样的生日礼物,每年有一次,该多好。酒意和睡意重新袭来,深重浓厚,余宝笙渐渐觉得要飞起来,似乎要飞离地面,甚至飞离地球,本能地抱紧胳膊,她不想飞走,她的心才刚刚落地,不要飞走。挣扎着箍住那具身体,那怀抱似乎理解她的心情,也越来越紧,紧到她都快要喘不上气了,忍不住松开嘴巴大口大口呼吸空气,可是下一刻她的唇又被攫取,箍紧的怀抱渐渐松开,可是立刻又有一只魔力的手在她的身体抚过,掐住纤细的腰肢不让她动,那样的触摸让她的身体要着起火来,燥热不堪,挣扎着躲开,可是那手又将她带回来紧紧贴到一个同样燥热的躯体上,她的心里莫名地兴奋,在两处火源间躲来闪去,这样的感觉她第一次经历,可是她却知道她已经喜欢上这种游戏,让人上瘾,让人想哭,刚有这个念头,眼泪就流出来,无意识地叫“乔远峰,乔远峰”。她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低低地问她“小丫头,想没想过我?”这话像冲向堤岸最后也是最厉害的一个巨浪,一下子把余宝笙心里的委屈冲垮,她伴着哭音环紧自己的双臂,把他的头拉得更低,“你到底跑哪儿去了,为什么一直不理我?”
那具躯体似乎受到震动,静静地停了几秒,余宝笙觉得自己的身体蓦地一轻,整个人被抱起来,晃晃悠悠地,如同被载在船里,接着感觉到自己被放到一张柔软的榻上,火热的怀抱也瞬间离开,她还没来得及挣扎起身,自己的呼吸和身体又被另一具身体和呼吸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