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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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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彦自打对时潇潇真动了心思,便收敛心性彻底从了良,他知道时潇潇最厌恶他的是什么,为了这棵树,他已经做好了放弃整片森林的准备。在已经开了窍的周彦看来,林静打小的命就比他们其他几个要好,不用自个儿寻寻觅觅,就有人把他的“那棵树”种到他跟前去,可他却不懂珍惜不知死活的开始徜徉在那广袤却不属于自己的森林之中流连忘返,真真是脑袋被门挤了,蠢得可以!
时经纬为了迟颜去了横店,林静和夜岚的事又绝对不能让薄弘知道,周彦只能自己扛着,干瞅着林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左拥右抱,满嘴胡话四六不分,夜岚却独自在医院陪着林静的爸爸,便气不打一处来,把一整杯威士忌生生甩在地上。
那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儿,生生把满屋子狂蜂浪蝶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周彦指着大门的方向,怒吼道:“都给老子出去!”
众女惊魂未定的站起身,脚下的小碎步子倒是迅速的很。
平时笑眯眯的周少其实可不是好惹的,这可是远近闻名妇孺皆知的事儿。
当初有个山西的煤窑子家矿主的小公子看上了时潇潇,没打听时潇潇的背景便不知死活动手动脚,整个人囫囵就贴了上去,被周彦看见之后冲上来直接卸了他一条胳膊还生生踹断了一条腿,当时对方躺在地上鬼哭狼嚎的说要追究,最后也雷声大雨点儿小的没了下文,忌惮着周家和时家的面子,只得白白把那哑巴闷亏咽进肚子里去。
周彦不像时经纬,脾气一上来整张脸顿时冷冻的像个寒气逼人的移动式冰柜,他一贯平易近人,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但一切的前提只是——不踩底线。
人走光了,林静却还是慵懒的斜倚在沙发上,叼着烟,眯着一双桃花眼,淡笑着说:“你干什么呀……”
“我干什么?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爸现在病情稍微好了点,你就成了这样,把夜岚一个人扔在医院里你自个儿搁这儿风流快活,你真他妈有脸!”
“她爱当孝顺媳妇儿,她爱发扬正室范儿,我给她机会,不好么?”林静冷笑一声,眼神阴鸷,混沌一片,“我妈爱养私生子,爱忍着恶心给我家老头子当年的风流债擦屁股,我管不着。没想到我林静也这么好命,竟然能找着个跟我老妈一样伟大的!好啊!那我不多送几个女的给她处理不是浪费了她这一身本事!”
“林静你疯了是不是?你妈忍,养大了林慕青,你不满,那你想要她怎么做?跟你爸离婚?然后你妈带着你离开林家,你失去现在你所拥有的一切你就满意了?就算你爸妈千错万错,又跟夜岚有什么关系!她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没做半点儿对不起你的事,你想想你对不对得起她!你把对爸的恨意和对你妈的失望都发泄在夜岚身上,对她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你跟我讲不公平?那我跟谁要公平去?你放心好了……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夜岚……她就是照着我妈那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忍耐就是谦卑……从她跟了我,保不齐人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去面对这一切。我妈为了我,也为了林家的钱,忍受半辈子的屈辱也不肯离开我爸,那你觉得夜岚是为了什么?她的初衷能有多高尚?还不是为了林家的钱,为了我这个林氏继承人的身份?你看她现在搁我爸床前端茶倒水极尽孝道,可如果林家现在破产,我林静现在一无所有流落街头,她还愿意继续忍耐吗?还愿意做这些事吗?”
周彦被林静质问的有些发懵,脑子里乱哄哄的,知觉上觉得他说的都是四六不通的歪理,但打了结的神经却已经让他无法条理清晰的推翻林静的谬论。最后,只得气急败坏的丢下一句“随便你,管你丫的咸淡事儿,老子真是吃饱了撑的”便摔门而去。
周彦离开后,三个妖娆性感的女人重新推开包间的门,扭得像条蛇似的走了进去。
大门复又缓缓关闭,遮住所有的光芒,以及所有的希望。
很久以后,林静才知道,上帝并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他甚至曾经派了他最好的朋友来骂醒他。
最后,却是他自己,生生的错过了,放弃了,于是,便永远的失去了……
——他真的,怪不得任何人。
林老爷子去的很突然,甚至是在情况稍稍好转的时候于深夜无人时溘然长逝。
当时,林静正跟三个女人在床上鬼混,一室奢靡的春光。天光大亮时,林静恍惚的睁开眼睛,头痛欲裂,几乎想不起自己正在哪里,坐起身摸过昨晚胡乱丢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这才发现它经过一夜早已被人打爆,里面挤满了来自母亲、周彦以及薄弘的未接来电。
他心绪大乱,按了好几次键才将电话拨出。母亲接起电话,一开嗓子便哭得泣不成声,半天才勉强顺过一口气来:“林静,你爸爸昨天晚上已经去了……”
林静只感觉有人一记重锤砸在他的额顶,准而狠,砸得他眼冒金星,大脑内一片混沌,怎么也回不过神来。
林静狼狈的滚下床开始穿衣服,眼泪却已经早早的淌了满脸,床上的三个裸身的女人醒来后见状都一脸莫名,其中一个甚至还不知死活的问了句“林少你这是怎么了”,林静不由分说的抄起手边的水晶烟灰缸,直接朝地上砸去,伴随着哗啦一声巨响,狂吼道:“都他妈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他穿好衣服便往楼下跑,手里握着手机,冷汗直冒,掌心滑得好几次都差点把手机直接掉到地上。他在给夜岚打电话,一遍又一遍,关机,关机,永远是关机,短短的半个小时,林静机械的重复着拨出的动作,直到手机的电量生生的少了一格,却依然得不到半分回应。
前一天晚上,夜岚还在医院守着林老爷子,是林夫人去医院替了班,她说要回家,离开医院后却仿佛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了消息。
直到林慕青也从横店匆匆赶回G市,直到葬礼开始,直到所有人都流着泪对林老爷子的冰冷遗体鞠躬,夜岚依然没有出现。
林慕青这次赶回G市,只带了迟颜一个人。从接到林夫人的电话得知父亲去世开始,林慕青便一直是懵得回不过神来,像是坠入梦境中,分不清虚妄和现实。直到上了飞机,他在关机前用手机上了下网,在社会版新闻里看到父亲去世的消息被挂在了头条位置,眼泪这才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落入迟颜的肩头,颈窝,以及怀抱中。
迟颜安抚式的拍了拍林慕青的手,没说一句安慰的话语。
他此时的心情,她感同身受。她知道他并不需要旁人的安慰,再动听动情的话语,此时听在他的耳朵里恐怕也只是冠冕堂皇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唯有默默的陪伴,无声的依靠,以及有力而始终如一的支持,才是他需要的,也是她能够也必须给予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林慕青吗?”
“因为你妈妈的名字里带个‘青’字,而你爸爸……很爱慕你的妈妈,对吗?”
“爱慕……呵呵,是啊……那的确是爱慕,正是因为爱慕,他才会情不自禁的选择占有,可就算爱慕,他也依然给不了她名分,只能让她过着孤苦无依被千夫所指的生活。所以我恨他,恨死他了……从小到大,我走到哪里,都被人扣着私生子的帽子抬不起头来,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我和林静同样是他的儿子,可林静生下来便拥有了一切,而我却只能做个被人摆布的玩偶……我恨我爸爸,可是没有他就没有我……我恨我妈妈,可是她受了那么多苦都是为了我,我怎么舍得再怪她……我恨林静的妈妈,正是因为她固执的不肯放手,才让我和妈妈一辈子生活在阴影中见不得光,可是……可是她却在我妈妈去世之后养大了我,不只是给钱,而是给了我无微不至的妈妈的关怀……我……我谁都不能恨了……我只能恨我自己……”
迟颜紧紧握住林慕青的手,希望用自己掌心的温度给予他一些温暖,让他不至于绝望,哪怕这点儿温度只是杯水车薪,哪怕还远远不够……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样紧紧的蜷成一团,用惊恐和绝望的眼神望着周遭的一切变故,被矛盾和痛苦撕扯着内心,像是坠入迷雾中,找不到未来的方向在何处。陷入对自己无比重要的一些人的恨里难以自拔,有时会觉得自己振振有词,有时又会动恻隐之心觉得自己万万不该如此,最后只能走进死胡同,开始自我厌弃。
迟颜有些迟疑的伸出手,轻轻抱住了林慕青的肩膀,林慕青像是找到了可以放心依靠的港湾一样,一头扎进去,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倾加在她的身上。
迟颜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温柔的轻拍着林慕青的肩膀,像是抱着年幼的自己——那个面对父亲车祸,母亲遗弃,医院的高昂医疗费压身,肇事者以权势欺人逍遥法外,这样几方面重压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