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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是谁说不再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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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似乎是最不知疲倦的生物,每日每夜声嘶力竭的叫唤,给本就闷热的酷暑带来沉重的烦闷感,连树林间偶尔会吹过的凉风似乎都感染了那份热血,拂过人的脸颊,带来炙热的触感。
傀儡师对此很是不爽,念叨着要做一只专门灭蝉的傀儡,雪奈一口消暑的茶喊在嘴里差点喷了出去。
“咳咳,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啊……”她拍了拍胸脯,颇为无奈的看着满面怒容的蝎,“心静自然凉,再说你最近任务已经很繁重了。”
“那种事情我还不放在眼里。”蝎冷冷的嗤了声,听到身后传来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他偏过头,果然见小丫头正急急忙忙从屋内跑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匣子。
“真是好孩子。”雪奈站起身从小傀儡手里接过东西,微微弯下腰拍了拍她的脑袋,小家伙很是得意,木质的手臂大幅度晃动,咯吱的声音配合着窗外未歇的蝉鸣,更使人心生烦躁。
“吵死了!”蝎瞪了她一眼,小家伙立即安静下来,低下头,委屈的模样好似受了很大伤害,让傀儡师颇为气结。
“乖,你先进屋去吧!”雪奈赶在蝎发怒之前开口,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丫头缓缓点了下头,转过身偷偷觑了蝎一眼后便回屋去了,看她那模样,雪奈没好气的戳了戳蝎的肩膀,“你不要总是对她那么冷淡嘛,多可爱的孩子。”
“孩子?”似乎听到什么笑话般,蝎冷笑了声,“不就是几块木头堆成的么?”
没有生命的物体,他手指一动就能碎裂的东西。
“别这么说,”雪奈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她听到会伤心的。”
“我为什么要管她伤不伤心?”许是盛夏的烦闷让傀儡师心情越发暴躁,又也许是关于傀儡的话题戳中蝎心中的禁忌,傀儡师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搁置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雪奈心头一震,抬起头,却只来得及看到蝎拂袖而去的身影。
“哎?”看到蝎在门口处隐去踪迹,雪奈有些意外,拿在手中的东西似乎一下子变得很重,她敛起眸子,遮住眼底的深思。
蝎最近脾气越来越差了呢……果然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么?
无意识的转过身,裙角擦到傀儡师方才搁下的茶杯,瓷质的小东西落在地面上,“哗啦”一声碎成几半,雪奈心头又是一惊。
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她叹口气,弯下腰准备收拾碎片,背后却忽然传来芒刺在背的感觉。
“是谁?”她立即转过身看向门口,却只见繁茂的树叶随热风摇摆,哪里有一丝人的影子?
“是我太敏感了么?”她伸手揉了揉额头,终于开始感觉到岁月的流逝,“老了啊……”
“确实呢,我都长大了。”身后传来少女冰冷的嗓音,雪奈浑身一僵,条件反射的转过头去,果然见到一身忍者装束的少女,那双与自己太过相似的眸子正冷冷的看着她,嘴角扬起嘲讽的冷笑。
“妈妈。”
她说“妈妈”……雪奈忽然有些恍惚,看着比记忆中要高出许多的女孩,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的发,却被女孩闪开了,纤手从半空无力的垂下,她无奈的叹口气。
“是啊,你都长大了。”再不是当年那个以她为天的小姑娘了。
时间并不会因为她的停留而停止前行的脚步,在她安于现状的这些年间,一切都在悄然改变,然而有些事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例如这个充满仇恨的世界,例如,她杀了浅仓一族的事实。
“我是长大了。”少女最爱的长发早已削短,这不曾属于浅仓爱染的发型终于将过于相似的两人区别开来,她看着雪奈,茶色的眸子一瞬间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却又迅速归于冰冷。
“大到足够理解一些真相。”
一如这个教育她成人却又狠心将她抛弃的女人不是自己的母亲,一如她愚蠢的将仇人当做亲人十几年,甚至曾经为了这个“仇人”而流尽了泪。
即使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天,雪奈却仍旧忍不住心中一痛,她怔怔的看着茉莜扬起的手臂,臂弯上挂着的护额上,那熟悉到骨子里去的标志让她呼吸一窒,下一刻便扑过去拉过女孩的护额,声音徒然变得尖细。
“这是怎么回事?”
居然是雾隐的护额!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茉莜忽然一掌推开了她,脸色也愈发冰冷,“我只是回家了。”
回家?
雪奈怔怔的看着自己再度落空的双手,忽然记起多年前第一次被迫离开蝎的那个清晨,那个时候的她面对由良的质问,她也曾经这样道。
“就说我要回家了。”
多么温暖的字眼,放在浅仓族人的身上却只是个巨大的讽刺,无论雪奈还是茉莜,那个腐朽残忍的家族带给她们的除去一味的禁锢与无情的折磨便一无所有,如今这个好不容易逃离牢笼的女孩却对她说她回家了?
她做错了吗?错估了自来也还是茉莜?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已脱离她预定的轨道?是在惩罚她的有始无终吗?还是老天始终不想她过的顺遂,非要让她明白世事无常?
“自来也呢?他没有……”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她抬起脚步就向茉莜走去,却忽然僵住了,不可置信的低下头,利刃穿透胸膛,流淌出的殷红晕染蔚蓝的衣衫,也惊醒了雪奈陷入震惊的理智,近乎机械式的转过头,茶色的瞳孔映出一张意料之外的脸孔。
“看到多年不见的养女就那么激动吗?”来人将长剑抽回,任血迹顺着剑尖流淌至地面,“这么松懈可不像你,浅仓爱染。”
“原鹰少爷……”血液已超乎寻常的速度流失,雪奈差点无法站起身子,一手扶住身后的桌子,一只手捂上自己的胸膛,她看着那张原本俊秀的脸庞不知何时沾染上近乎扭曲的恨意,脑海中迅速闪过无数种想法,随即倒抽一口气,“是你把茉莜从木叶带出来的……”
“即使是传说中的三忍也无权扣留我族人,不过真是让我意外啊,你竟然把她藏在木叶……”浅仓原鹰冷笑了声,看到雪奈的身子开始无力的下滑,“以修罗而言你的想法真是幼稚得可笑,你以为有哪个村子会收留别村的忍者?”
雪奈一僵,心下却明白他说的都是事实。忽然感到心疼,原来继迪达拉和她之后,那个孩子又被木叶抛弃了?
她缓缓转过头,逐渐昏沉的意志让她看不清茉莜此刻的神情,胸口传来的沉闷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只能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孩在眼前渐渐模糊逐至不见,一句迟来的“对不起”哽在喉咙,终究没能说出口。
说对不起太虚伪也太肤浅,而那个孩子需要的,从不会是这些。
“妈妈,”看到她逐渐合上眸子,女孩蹲下来,伸手握住她沾满鲜血的手,记忆中的大掌拂过脸颊,鲜血染上少女白皙的脸颊,冰冷的,再也没有记忆中的温暖,然而少女却忽然笑了,嘴角扬起一抹只有孩提时期才有的纯洁弧度。
“真好,这样一来你就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了。”
她在说什么?
内室门口传来杯盘落地的声音,雪奈一惊,熟悉的木头声由远及近,她努力睁开眼,模糊中只看到一袭白衣的小丫头正挥舞着双手朝这里走来,随即就陷入彻底的黑暗。
“喂,蝎,你女人出事了。”
例行的集会过后,傀儡师被这样一句话拦住了脚步,转过身,听到藏在树叶里的阴阳人似笑非笑的声音。
“你知道,这座山都在我的探查范围。”
果然方才那股不安不是错觉么?
“你最好祈祷自己说的是事实。”丢下这句话,傀儡师迅速消失在众人面前,绝愣了下。
“切,真没劲。”
“你是故意的吧?”鬼鲛看着绝,本就可观的脸上更显狰狞,“这个时候才说,是想惹怒那小子吗?”
“怎么会?”白绝从树叶里钻出脑袋,“我只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冲冠一怒为红颜’而已。”
“那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随后走过来的飞段将镰刀扛在肩膀上,颇为不爽,“喂绝,那女人死了没?”
“我怎么会知道?”绝耸耸肩,“我说了我的探查范围在这座山。”
什么意思?
众人的疑惑终止在傀儡师忽然折回的时候,飞段看了一眼绯琉虎尾翼上的小傀儡,颇为惊讶的低呼出声。
“啧,那不是小丫头吗?怎么弄的破破烂烂的……”
像是刚经历一场战斗似的,可这只小傀儡……他记得好像并不是战斗用的。
濒临碎裂的小傀儡缓缓朝蝎伸出手,已经残破不堪的手臂上因为沾染了血迹而更加触目惊心,她摊开手掌,露出带有血迹的蓝色布条。
傀儡师一言不发的将布条卷起,终于完成使命的小傀儡微微掀动了下嘴角,露出一抹近乎微笑的弧度,随即身体迅速碎裂在众人面前。
空气一下子变得诡异的安静,所有人愣在一旁一时不知该做什么,黑发少年敛起眸子,尚未开口,肩上的黑猫却仿佛早已洞察了他的思绪般开口。
“我说过我不会死,就一定会活着,即使是要从地狱里爬出来。”
这就是那张布条上的话,是雪奈对蝎的承诺,也是她给自己立下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