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求美人折》百分之零

14、第 14 章

　　用力扯了扯颈上那一圈白狐裘套脖，费力的吸了口气，再看看东方身上那件薄衫，我无奈的说，“我们身上的季节对比可真分明。”东方刚才把我身上小衫扒掉后，便不知从哪里找的一堆厚质绒衣与我套上，接着又在我脖子上围了一圈这厚厚的东西。
　　“待会我们去找外公。”东方把那圈毛茸茸的套脖松开些，“今天见到阿爹，我便觉得情况不对。刚才我问阿爹外公情况如何，他吞吞吐吐的只是敷衍我外公情况不太好。再等我说要自己去看藏龙岛看外公，阿爹便找诸多借口拦我。我怕外公那里出事，所以我们今夜便去瞧瞧。”
　　虽然已是半夜，但山中空气稀薄，月光格外透亮，周围景观倒是看得一清二楚。跟在东方后面，发现这东方庄园与我三年前在时，大为不同。轻轻拉扯了一下东方的衣袖，问道：“这庄子怎么变得同原先不同了？”
　　“你离开后不久，我就在这园子发现刘启正对一个男童行苟且之事。我便点火燃了那处的灯油桶，本想把刘启这畜生烧死。谁知这刘启被府里家丁给救了出来，反连累大半个庄子。你现在不熟悉这，也是因为除却前楼，这里的宅院都是新建的。”东方说着指给我看那角落处焦黑的灯油筒。
　　咽了口吐沫，这东方山庄从建成到现在足有上百年历史，东方大小姐一句烧了便烧了，放火烧自己家，真像脾气暴躁的东方大小姐所为。
　　现在的宅院明显要比原来的奢华许多，单是看那些花草，就够人乍舌的。更不用看那些百步一个汉白玉石桌石凳。这东方家是世家皇商我是知晓的，但是为何这般有钱？莫不是打家劫舍？名为世家，实为悍匪！瞳孔扩大一圈，怪不得，我总觉得东方身上有一股匪气。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从晚上起你就不太正常。”
　　“没事，只是好长时间没见到红娘，有些念想，也不知那葱头对她好不好。”
　　本一直走在前面引路的东方突然停了下来，我本以为她要回身安慰我，岂知我真小瞧这个悍匪大小姐，她竟然转身挡在我身前，将我拦腰抱起，“你抓紧我，不要看下面。”听罢，我立马环住东方脖颈，把头埋的死死的，根据我近日的经验，我要是抓不紧，多半会变成肉饼。果然，只觉得身子在空中飘荡了好大一会，才感觉东方落地。从东方身上滑下后，四处张望才发见这是一个用石头砌成的小岛，四周环水。水面上露出几块平整的石块，一丈一个排列整齐，一直到延伸到对面岸上去，显然东方刚才是踩着这些石头过来的。再看看离那些浮石不远的吊桥，我恨不得咬这东方悍匪几口，只有她这种不正常的人才会放着好好的桥不走，踩石头过河。
　　“那次，外公的药房被烧得精光，气的他老人家几日都不理我。后来我就叫人凿了这个小岛给他。他很喜欢这里，这几年几乎很少出这个小岛。”
　　和东方一起又走了几步，见东方轻车熟路的开门引路。在院落中穿插一会，才到了北面的一处小房。进了二门，是朝东的西间厢房。房间被一个三丈宽四丈高的琉璃瓦屏风分作两处，屏风里面被遮住看不见，只见外面靠南是一张砖扛，炕上铺着被褥，北面一张方桌，两张椅子。两面两个小小竹箱，桌上放了几本书，一方小砚台，几只笔，一个三彩盒子。这房间归置像极原先先生的房间。想来这就是先生后来住的地方。再往旁边看去，房间正东位摆着一个牌位，正前面一炷香，两侧放着肉食，瓜果干货。我心中疑惑便走近凑着烛光去瞧仔细，牌位上正中几个烫银小楷字，药仙水无痕之灵位。
　　身子颤抖的几乎站不稳，手指钳住身旁的东方：“先生呢，你不是带我来看他吗？”东方梗着脖子没有回答我，向前一步，猛地举起手臂朝牌位后面屏风扫去，掌风削去半面屏风，咣当一声的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又弹在地上，碎成几块。透过那残留的半面屏风看去，一具黑色厚漆檀香木棺材被安置在白玉石座上。
　　抓住东方又要抬起的手臂，“我来吧。”用腰间匕首一粒粒把定棺铁钉撬开后，示意东方帮我一起把棺木上盖推开。看着棺中那个花白胡须被打理的一丝不苟的老人，我心里仅有的一丝希望被毁灭的干干净净。
　　六神无主的在棺木前跪下，“东方，让先生入土为安吧。”
　　额头重重的磕在青石板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我没想到，我同东方竟然连先生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额头一下下猛烈撞在地下，木青这条命是先生给的，也必是要还给先生的。所以先生请放心，我必将用余生护东方周全。
　　“我早就该料到，爹爹这般推三阻四不敢叫我来看外公，定是外公出了事。是我害了外公。”东方重重的捶拳在地，地上的青石板衍生中几条细纹。
　　啊！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小丫鬟的叫声。我寻声看去，原是先生身边的丫头小伊。
　　“告诉我，外公是怎么死的？”还没等我回神间，东方的右手已经抓住小伊的脖子，把她按在墙上。
　　“我不知，知道。大小姐，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小伊吓得语无伦次的求饶。我见东方没有放手的意思，连忙跑过去拉开她，“先生死的时候谁在身边？”
　　“我，可，可是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姑爷，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前天早上老天爷还打听大小姐从云梦观回来没，下午就不行了。庄主请了好几个大夫来都说老太爷是油尽灯枯救不回来啦。”
　　“油尽灯枯？”我出声问道。先生一直身子很硬朗，虽然七十有三，但是看上去不过是一个甲子之人，怎么会呢？
　　东方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外屋拿过一个铜盆子，再从竹箱中掏出整块龙蜒香来，同炭火一并在铜盘子烧了起来，“你身子不好，叫小伊带你去隔壁歇一下吧，我今夜要在这为外公守灵。”
　　做了个颜色，叫小伊赶紧离开，自己跪在东方身边，帮她拨弄着铜盘里的炭火。
　　“先生见你这般浪费他的香料，必是气的胡子都飞起来。”
　　“外公那种人连吵架都不会，气急了就窝在药房自己配药。有好几次其实我都是故意气他的，好不用再看那些繁琐的医书。可他每次都上当，外公好傻对吗？”
　　“东方。”
　　东方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外公很喜欢这龙蜒香的味道，总是用那金丝小薰笼烧一些来薰衣服。我却很不喜这种味道，每次看见外公就故意打喷嚏。后来，外公就改用另一种兰花味道的香料薰衣。”
　　兰花香味？我突然想起那日我救东方时在她身上也闻到一股兰花香味，而且那香味同红娘身上的一模一样。
　　“东方，你老实告诉我，红娘那兰花发油是不是你送给她的？”
　　“是。那兰花发油是我叫人送给红娘的，这些年，那张生给你找来的那些药材也都是我替你寻的。”
　　“原来如此，我说张生只不过一个捕头，怎么那般厉害，无论我怎么刁难叫他去寻那些稀奇百怪的药材，他都找得到。原来是你一直助他。只是我没想到，红娘会帮你一起骗我，亏我和红娘说了你那多坏话。”
　　“你说我什么？”
　　“小气鬼之类的啊。当日你那般狠心，送也不肯送我。”
　　“木木，我那时不见你是我怕我一时心软，误你终身。”
　　“东方，我一直想问你你讨厌石恩，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他男子的身份？”我忽然想起东方自小就是不喜欢男子的，对石大哥也是向来冷清的很。对我亲近起来也是知道我女子身份后的事情。还有那刘启，东方发脾气打人我是见过几次的，但从未听过她杀过人。我总觉得她放火烧死刘启之事另有内情。
　　东方没有回答我，直到我要放弃的时候，她才开口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初见那次，我在外公药房撒气。那日我胡乱找人撒气是因为我发现我爹爹同一个男人有私情。从那之后，我便不信这世间任何男子。”
　　“所以你才故意叫庄主为难石大哥推迟婚期。”任我千般考虑，我也没有想到庄主才是这源头之处。
　　“若我说我此生都不会嫁给任何男子。”东方顿了顿，底下头良久后，又抬起头来笃定得盯着我眼睛说道，“你可愿伴我一生？”
　　托起东方的左手放在心口：“你一直在这里，从来没有变。”

作者有话说

　　有雷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