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少女的一个暑假》木衣

3、第 3 章

　　江琪从外面38度的大马路进到贸易大厦时，迎面吹来的冷气让她仿佛从炼狱上到了天堂。她那身职业套装，在写字间里乖乖待着还没事，一出门，简直闷的透不过气来。抱着公司的文件，江琪跟着一众人等守在电梯旁边。“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底层。门开，江琪低着头正要往里走，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抬头一看，站在她前面的人好生眼熟，可不就是那天送过她的罗烈？

　　罗烈咧嘴向她笑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江琪侧身让过进电梯的人，笑着匆忙道，“我帮公司到这里送文件。”

　　“一会有空吗？我请你吃晚饭。”

　　“啊？”

　　罗烈轻轻把她推进电梯，退开招手道，“说定了，我在这里等你。”

　　江琪没来的及说第二句话，电梯门就“当”的一声合上了。江琪摇摇头，做主管的人都这么独断专行吗？

　　罗烈从电梯旁退开，自己也有点诧异说请吃饭的话这么顺就溜了出来。他自嘲的笑笑，点了一根烟，待会跟小丫头说什么？难道要提点她怎么跟众人相处？

　　模模糊糊的，罗烈又想道，女孩子还真是多变，几天没见，换了一身装扮，小丫头就一丝也看不出那日的飞扬跳脱来。

　　一根烟堪堪抽完，小丫头人影也从电梯里闪了出来。

　　“送完了？”罗烈迎上去问她。

　　小丫头点点头。

　　“想吃什么？”

　　“随便，快一点就行。我中午没吃饱，现在还真饿了。”小丫头吐吐舌头。

　　罗烈想了一下，“那就自助餐吧。拐角有一家还不错，大概十五分钟路程。还走得动吗？”

　　“当然了，我没有那么弱不经风啦。”

　　罗烈看了她一眼，忽然语重心长的道，“女孩子，适当时候还是应该装装柔弱的。”

　　小丫头奇怪的看他一眼，笑嘻嘻的道，“怎么装？我老爹从小教育我流血不流泪。”

　　罗烈差点仰天长啸，就知道老江这个犟脾气只会这么教育小孩。他含蓄的道，“听说你在亲戚家住的不太开心？”

　　小丫头低了头，闷闷道，“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罗烈好气又好笑，故意刺她一句，“听说某个小家伙笨到连青虫都挑不出来。”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

　　小丫头脸色黯了一下，随即无所谓的笑道，“是我自己笨到招人嫌，不干别人的事。”

　　罗烈忽然知道她是哪里变了，就是这种无奈和沉郁，让小丫头瞬间像个成熟的大人。罗烈叹口气，“真是傻孩子。”从身上拿出张名片，把自己不对外公布的一个私人电话写了上去，“拿着，如果有什么不开心，可以来找我。”

　　小丫头呆呆接过去，“谢谢。”

　　罗烈放柔声音，“记住我的话，丫头，示弱比逞强有用多了。”小丫头还怔在那里，罗烈已经转身道，“你不是饿了吗？咱们走吧。”

　　两人一踏进锦江酒楼都有些怔住。二楼是自助餐区，可是前面一堆人杯觞交错，笑语不绝，倒像是两人误闯了别人的宴会。最让罗烈头疼的是，这些人中有几个赫然是生意上的熟识，不打招呼，礼节上说不过去，上前寒暄，只怕……

　　一念还未转完，已经有眼尖的人瞧见他，远远遥呼道，“咦，那不是罗总吗？”

　　果真怕什么来什么，那人眼睛发亮，一路端着酒杯冲了过来，“罗总，带女朋友来吃饭呀？”

　　罗烈咳了一声，介绍道，“这是我朋友的女儿，江琪。这是刘经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连忙道歉，可看着江琪的眼光还是分外诡异。“对了，罗总，我们上次谈的合作计划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罗烈含笑道，“明天到我办公室来谈吧。”

　　“好的，好的。罗总，跟你引见一个人，是我姨夫，今天就是给他儿子，也就是我表弟接风，他刚从英国留学回来。”

　　“是鑫远建筑的陈总呀。”罗烈有点为难的看了小丫头一眼。

　　“没关系的，罗叔叔，我自己去拿吃的就行了。你忙你的吧。”小丫头跟他摆摆手，一溜烟的跑去拿碟子了。

　　罗烈听她将叔叔两字咬的清晰，不由失笑。

　　江琪确实是饿了，大开大阖的吃了十几分钟，总算是给五脏庙垫了点底。就在她对着各式各样的酒水不知取舍时，就听一个声音道，“江小姐在这里呀？”

　　江琪抬头一看，正是刚才打过招呼的刘经理。她礼貌的点点头，随手倒了一杯青啤给自己。刘经理笑道，“不好意思，把罗总拉走，让您受冷落了。”江琪欲言又止，只好闷闷的灌了一口啤酒下肚。

　　“对了，听说罗总有一批货在欧洲出了点问题，现在没事了吧？”

　　“他生意上的事我不清楚。”江琪随口敷衍，只盼他赶紧走开。

　　那知刘经理谈性大发，忽然开始在她面前大赞起罗烈年少有为来,又夸他做生意眼光独到，手腕高超，尽得狠，准，辣三味真髓……江琪被他侃得晕晕忽忽，一大杯啤酒就这么见了底。

　　江琪只是纳闷，“您干吗跟我说这些呀？”话一出口，才醒悟过来，竟然被他带拐出京腔来。‘您’呀‘您’的，听起来怪好玩的。

　　刘经理笑道，“您看您这说的，罗总一年前跟未婚妻崩了后，咱可就没再见过他跟那个女的一起出来过。”

　　江琪一口啤酒差点呛死，倒了两口可乐顺气，又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拿纸巾出来。正要再跟刘经理解释清楚，那人已经眼尖的捡起江琪拿纸时不小心带出来的名片，笑咪咪地递还给江琪说，“罗总的电话收好了。”又假装感慨道，“这个号码我都没有呀。”

　　真是天要亡她！江琪郁闷的又倒了一杯红酒。怕刘经理再继续这个话题，江琪假装惊奇的指着前面问道，“那边那个女生是谁，好像梁咏淇呀。”

　　刘经理看了一眼，笑道，“她呀，是那边李厅长的女朋友。”

　　江琪见那李厅长年龄不小的样子，呆呆道，“他们还没有结婚呀？”

　　刘经理大笑出声，“什么呀，李厅长已经有老婆了。”

　　见江琪不说话，刘经理笑道，“咳，有什么呀，这种事多了。”

　　江琪低下头去，小口小口的喝起红酒来。

　　刘经理接着道，“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反正大家都这样。”

　　江琪看了他一眼，酒精的力量涌上大脑，让她不管不顾的悠悠开了口，“嗯，原来是这样。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这么一个故事。在一艘国际航轮上，乘坐着各个国家的人。一个船员跟同伴打赌，他可以让乘客跳到海里去。他先去对法国人说，在这里跳海是当今最时尚的潮流，法国人一听，我不能落在流行之后呀，整整领结，跳下去了。船员又对意大利人说，在这里跳海是绝对禁止的。意大利人心想不让我跳，我偏要跳。趁船员不注意，也跳下去了。船员又对德国人说，公海颁布了新法律，必须从这里跳海。德国人心想规章制度面前还有什么好说的？喝了两口黑啤，老老实实的跳下去了。船员对美国人说，从这里跳海，非常有利于健康，美国人听了，嚼着口香糖跳下去了。船员最后对中国人说，你看，大家都跳了……。”

　　刘经理端着酒目瞪口呆，忽然身后有人“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江琪吃了一惊，回身望去。她不动还好，一动只觉天晕地眩。一个站不稳，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罗烈手快的扶住突然倒过来的暗器，诧异的道，“小东西，怎么了？”眼光扫过旁边空出来的啤酒杯和圆玻璃杯，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刚才跟鑫远建筑的陈总碰面，又跟陈总的儿子陈萧苑聊了一会。俩人本来是到这里来拿饮料，没想到竟然听到小丫头那席高论。陈萧苑似是被小丫头逗的挺开心，竟然在他表哥身后就笑了起来。

　　此时小丫头靠在他怀里，神情迷离。一行半带着委屈瞅他。一行口齿不清的道，“人家头好晕……”

　　罗烈不由笑了出来，“小醉猫，这么谗酒？”抬头同陈萧苑说，“我扶她去那边醒醒酒。”

　　陈萧苑笑着点点头，“你女朋友还真有趣。”

　　小丫头不知又怎么醒了过来，嘟囔道，“谁是他女朋友？”伸手推开罗烈，踉踉跄跄向前走去。罗烈摇摇头，从后面赶上去，打横抱起小丫头，两三步走到椅子边，放她坐好。

　　小丫头想是酒劲上来了，也就歪歪头迷糊过去了。罗烈叹口气，脱下身上的西服给她盖上，轻声道，“你再忍忍，我跟他们打完招呼，就送你回去。”

　　罗烈在餐区一边跟人应酬，眼睛一边盯着小丫头那边看。好在她酒品还不错，一直乖乖的靠在椅子上。罗烈那边好容易告一段落，连忙赶过来照看她。

　　小丫头唇角含笑，也不知在做什么好梦，倒叫罗烈不忍心弄醒她。就在这时，小丫头不知被什么东西惊到了，忽然换了一副惊慌的神情，呼吸急促，恩的一声，就猛的睁开了眼睛。

　　罗烈也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道，“怎么了，做恶梦了？”

　　小丫头惊魂未定，看了看罗烈，支吾道，“没什么，那边，好象有人吵架。”

　　罗烈向四周一看，果然有一对情侣在不远处争执。不禁笑道，“你耳朵倒灵，睡着了还听的到。”

　　小丫头垂下眼帘，神情萧索。她转头看着窗外华灯初上，忽然开口道，“我顶怕听人家吵架。”

　　罗烈不以为意，“吵架有什么怕的？你胆子不是那么小呀。”

　　小丫头摇摇头，“不是的。”过了一会，涩涩的道，“我上初中的时候，爸妈吵架吵的厉害。我经常会半夜惊醒，支起耳朵来听有没有声响。”她苦笑了一下，又现出那种成人式的无奈，“其实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到现在我听到拌嘴的声音都有点心惊肉跳。”她顿了一下，又轻轻道，“你说，为什么两个好人，就不能够好好的相爱呢？”

　　罗烈自问辩才无碍，可是在这一刻，从玻璃的倒影里看到小丫头悲伤的眼，他忽然不知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