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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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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晚霞绚烂。
司徒铭将冷心岩和东陵晚送至东陵侯府门前落马石,便告辞离开,连东陵晚答应赠送的几坛牡丹酿,也没来得及取。
蓝袍轻扬,散发流落的是少年的意气飞扬。这一日的相交,冷心岩几乎忘却了之前案件所带来的阴霾,又有东陵晚在侧,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王爷?”
东陵晚安宁地望着出了神的冷心岩,晚风和煦,夕阳为他苍白的脸颊点染了令人心动的颜色,他静静地立着,不再如月下的空灵虚幻,却温暖得要将人心都融化。
“雪落……”低喃着这个名字,短短几天已经变得魂牵梦萦,仿若宿世纠结的羁绊,只要一眼,便解了彼岸花朦胧的诅咒。
“雪落。”伸手,拂向那柔软的脸颊,东陵晚望过来的眼神充满着震动心弦的力量,他不动,而冷心岩却要被自己的心意燃烧成灰烬,“我可不可以……”
东陵晚忽然退了一小步,轻声打断了冷心岩的遐思:“天晚了,回去哥要生气了。”
指尖,在东陵晚的发梢滑过,明明是触手可及,却还是翩然擦过。冷心岩心中一悸,些微疼痛破茧,带着青涩的酸楚:“无妨,我会向飞絮解释的。”
“嗯。”东陵晚点了点头,手指有些不安地绞着衣角,“那,我们回去吧?”
“好。”
夕阳余晖,并肩而行的两人再无话。被拉长的身影紧紧相连,却注定疏离。
“你们终于回来了。”
东陵侯府门前,东陵陌负手而立,语气淡漠。逆着最后一缕光晕,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飞絮。”
东陵陌自光影之中步出,俊美无俦的面容,不带一丝笑容,但也不含分毫怒意。径直走向东陵晚,四目相投,片刻,他长长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是这么不注意。”
“对不起哥,”东陵晚浅笑着回应,虽然说着抱歉的话语,但明显含着撒娇的意味,“我不会再令你担心的。”
“呵,”东陵陌伸手,撩拨起东陵晚飞扬的长发,忽然望见他手中的同心结,脸色微微一变,“雪落,你先回去休息,找殊玉为你诊治一下。”
“我又没事……”
“去吧。”说罢,东陵陌别过脸,看向冷心岩的目光,有一丝犹疑。
见东陵陌不再看自己,东陵晚只好向冷心岩递了个眼神,一个人先行入了府。“那,那我先行一步了。”
东陵陌静静得望着冷心岩,风仿佛都在一瞬间停滞了,气氛压抑地令人喘不过气来。
半晌之后,终是不明所以的冷心岩率先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气氛:“飞絮是在怪我没有照顾好雪落?”
“不是。”东陵陌神情微动,避开目光,眉宇轻轻锁起,“走,去翠竹院。”
“你在意那个同心结?”跟着东陵陌向翠竹院行去,冷心岩敏锐地觉察出了东陵陌的异常,他心思灵慧,而且原本就有些在意,是以抢先问道。
东陵陌走在前面,冷心岩看不到他的表情:“那是心岩所赠?”
“只是觉得好看,”冷心岩据实回答,“我们并不知晓这绳结有同心之意。”
“如此,王爷对雪落,有情?”忽然改变的称谓,东陵陌的语气一时变得生硬。
仿佛被人窥视了心底最隐秘的愿望,冷心岩竟至于不敢对视东陵陌的眼睛,落荒而逃的视线,却出卖了冷心岩的心意。
东陵陌冷冷地扬起唇角,眼中带着嘲讽:“不过一念,有情无情,终是浮云。”
“飞絮,”冷心岩急唤,片刻,讷讷道,“雪落天人之姿,天下又有谁不慕其风采。”
“呵……”东陵晚仍是冷冷笑着,这般的回答,与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有什么分别?“王爷……”
“飞絮,我乃瑜王。”冷心岩垂下眼眸,终于低声道,“大冕冷氏嫡系,飞絮既称王爷,何必执着于询问心岩?”
心岩可以情系雪落,而冷氏瑜王,断不可能对一个男子动情。
东陵陌一瞬不瞬地望着冷心岩,良久,阖眸,镇压了一切情绪:“血玉之事,心岩打算如何处理?”
“呃?”话题转换得太过突兀,冷心岩一时愣住。东陵陌拉着他径直拐进翠微院,挥手让侍奉茶水的小厮退下。
小抿了一口清茶,冷心岩斟酌着开口:“今日与司徒铭一同游玩,我更肯定他非凶手。只是,我亦想不透,凶手,如何得到血玉来嫁祸他,莫非……”
“嗯?”东陵陌眸中精光一敛,疑惑地望着冷心岩。
“莫非血玉有两块,我们只是被误导了?”
“血玉的雕篆,出自江南巧手陆灵,天下无人能仿,”东陵陌摇头道,“这血玉是司徒铭的无疑,不过能潜入司徒家盗得血玉,确实是不凡。”
冷心岩沉吟:“这样事情便棘手了,我想,我们是不是该放一放血玉一事,从其他地方入手?”
“军中?”东陵陌眼波一动,低声问。
“算算日子,知玄明日应当可以赶回。”沉了脸色,冷心岩微微蹙起眉,严肃地看着东陵陌,“只是飞絮,有件事,我不当插手,但毕竟相关。”
东陵陌闻言,有些烦躁地转开视线:“欧阳千韵?我不想提这个,若是心岩以瑜王的身份阻止,她也不得插手此事。”
“血玉一事,毕竟是她提出,还有秦姑娘和许姑娘,总要知会一声。”
“这些事交我处理,心岩不必忧心。”东陵陌转身,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与冷心岩多做纠缠,冷冷回应了一句,“明日要去军中,可要我陪同?”
冷心岩诧然:“那是自然。”
东陵陌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后,仍是缓缓转过身,微薄的笑意浅浅流转于他的俊颜,阴霾尽散,依旧是冷心岩倾心相交的那人,“时候不早,心岩快去用膳吧,我去照水居探望雪落,恕不相陪了。”
本想请求一同前往,可转瞬又想起那个刺目的同心结,冷心岩悻悻地住了口,心头百转郁结,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向东陵陌点了点头,而他满脸的落寞,早已出卖了他的心意。
“烦请转问雪落安好。”
一步一步走出翠微院,冷心岩百种滋味,在胸中反复冲突,他有些艰难地挪向西苑,满园牡丹失了风采,而眼前似乎只有娴静幽雅的淡色。
“王爷?”一阵铃声,似乎天籁冲破迷障,冷心岩只觉眼前一清,胸中积郁的气也一扫而空。
“殊玉先生?”
绝色倾城,连天际最后一缕云霞消失,也不能褫夺他的荣光:“王爷,你的脸色不好,不舒服么?”
“本王无事。”勉强一笑,冷心岩忽然想起殊玉诊治东陵晚之事,忍不住问道,“先生怎会在此,雪落他……他没事吧?”
殊玉摇了摇头,铃铛在他腕上铃铃作响:“今日有些劳累,还是要多休养几日才好。”
“啊,那本王……”
“王爷无须担心。”殊玉嫣然一笑,初生月华片刻失色,美得惊心动魄,“若是无事,殊玉也告退了。”
“殊玉先生!”冷心岩急唤道,犹疑片刻,低声问,“殊玉先生也曾与飞絮一同调查案子,不知道可有什么……不同的想法?”
殊玉讶异,良久,掩口轻笑:“王爷想问的,不是这个吧?”他忽而敛容,目光变得有些哀伤,“王爷,天地垂怜之瑰宝,极少能久留人间,王爷聪慧过人,当知物极必反,盛极必衰。”
“你的意思是?”瞬间明了对方的意思,可冷心岩依旧追问。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殊玉直视着冷心岩幽深的眼眸,他们都是痴情长情之人,一语成谶,不过是对彼此的提醒,“二公子,大概也希望王爷三思吧。”
一日之内被连续戳穿的心事,冷心岩却并不感到羞赧,反而觉得天朗气清,一片清明。大笑着往西苑而去,他仰天望月的眼眸,满是那曾经属于少年贵胄的灵气。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情之一字,最苦于人心,最痴于一瞬。而月白风清,天地朗朗,又有什么能牵绊住一缕情愫滋长如蔓草?
那日初见,不过是抬眸一眼,从此情根深种,思卿辗转反侧。可是即便美玉从不染俗世尘埃,明珠难求红尘半点瑕疵,又有何干?
求之,无悔。无缘,亦无悔。执念于心,人生八苦,莫能超脱。
……………………
“人间自是有情痴,明知镜花水月,也心向往之。即便是天潢贵胄,也不能免俗,痴人。”
东陵陌立在翠微院中,举目望月,月色清寒。
“你又何尝不是痴人?”铃声清脆,撩拨妩媚的风影。
东陵陌摇头,眸中满是叹息:“痴妄执念,明知苦海无涯,回头却是无路。”
“你痴,我亦痴,”殊玉亦叹,望着东陵陌清俊的背影,却遥远不可相即,“即便是玉无瑕尘不染的东陵晚,也不过情海一痴人而已。”
“晚儿身子如何?”
殊玉摇头:“很不好。”
“呵……”东陵陌仰起脸,陌生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似笑非笑,似怨非怨,悲哀嗔怒,转瞬即逝,“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