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海〈12〉》孟姜

1、第 1 章

　　“小姑姑，星期天去郊游，你也来吧！”边蕾站在借书台前，低声说。
　　”等会儿，小姑姑正在上班，下班再说，好吗？“含幽细心的记录书名，微笑着。
　　边蕾冲她扮了个鬼脸，拿着书跑到阅读桌前。亦然坐在那里，看着含幽对每个人微笑，然后弯下身子写着什么。那么小小的她，温柔的声音和语气似乎通过流动的空气已传递过来。虽然，第一次到她上班的地方，可已经感染到她的认真，而且老板和同事也很照顾她，她一向牵动人们的某根神经.....
　　”哦，怎么样，孟亦然，小姑姑工作的地方还不错吧？“边蕾压低声音坐在他旁边。
　　”是。“
　　”这里的书也还不错吧？“
　　”是。“
　　”这里的人也还好？“
　　”是。“
　　”这里的我也很好？“
　　”是。“
　　一说完，亦然忍不住就笑了。怎么会有人自己说自己好呢？每次边蕾都能让他有点意外，他又每次都会掉进她的意外。
　　”笑什么，我不好吗？‘边蕾瞪着他，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不，很好，很好。”亦然笑着回答，能说不好吗？这个女孩子真的很可爱。
　　边蕾得意的挑着眉毛，“当然，我会不好吗？”
　　“嘘！”亦然做着别说话的动作，边蕾才反应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有多大，整个书店的人都在看着她，她的脸马上就烧起来，那么不自在的坐在那里。
　　亦然就又笑了，看她少女的羞涩和腼腆。猛得他就想到了，含幽，也在看吗？抬起目光，含幽正笑着看着他。一种划心的痛就让他的目光暗淡下来。很久，很久，不再见她，不再问她。可是，为什么常常在夜里想起她？为什么他埋了又埋，闪了又闪，她的一个微笑还是让他躲不掉呢？这感觉从在海边把她带回家就有了，可他不想去想也不想去解释。总认为同情的成分多了一些，可是为什么又不肯放弃在无人的时候，勾画那双眼睛呢？她的所有神情已经贴满了他的画室啊.....他看着她，她只是那样的笑，单纯的让人捉摸不透。亦然又低下头，为什么心里总有几分不舍得？那阵子，他迷茫着眼，害怕的很，匆忙间，他避不开边蕾欲说还羞的笑，却又回避着让他无法说的难已解释的情怀。就在一阵慌乱间，大哥大嫂也不断的说着他和小蕾，于是....于是.....他只想找到一种感情来掩盖他无端的思念。于是，他不拒绝，不推却.....可是....
　　那段时间，他和小蕾一起出去玩。在一起的时候，他真的会忘记那抹让他放心不下的目光，可是，当他一个人的时候呢？他躲什么？到底在躲什么？
　　”孟亦然，走了，喂！“边蕾拉他起身，”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亦然笑了一下，”含幽，下班了？“
　　”恩，小姑姑去换衣服了，我们到外面等她。“
　　亦然又看了一眼借书台，是的，含幽已经不在了。走出书店，边蕾拉着他的手，不停的跺着脚，”冬天还没来啊？怎么这么冷，这么冷？“
　　亦然握着她，对边蕾，是一种疼惜的爱，爱她的快乐，爱她的质朴，爱她是一帆的妹妹。”怎么不多加一件衣服？冬天已经来了。“
　　边蕾抱怨说，”大家都还穿着毛衣嘛，怎么他们不冷？“
　　亦然看着她一脸的质疑，就笑了，这个小丫头.....
　　”看，小姑姑来了....“边蕾推门出来的含幽就叫起来，”小姑姑，快点啊，好冷啊....“
　　含幽走过来，穿着雅白的毛衣，黑色的长裤，亦然不自觉的心就紧了。她还上不会照顾自己，穿的这么单薄怎么可以呢？
　　”你们一直等我，只是为了告诉我明天要郊游？“含幽被边蕾拉着，边走边问。
　　”当然不是了。“边蕾笑着，”我们要请你吃饭。“
　　”请我吃饭？“含幽迷惑的问，”为什么呢？“
　　边蕾神秘的笑了，”现在不告诉你，到了你就知道了。”
　　含幽又看着亦然，亦然也在笑着，可他的笑带着几分责备。含幽更迷惑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哦，糟了，我把书忘在书店了。”边蕾猛的一停，大叫着，“我回去拿，你们等我一下！”
　　含幽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她就头也不会的跑了出去。无奈的笑着，不经意的看到亦然的目光，那里面是什么？什么时候也变的迷茫了？还是因为千伟吗？目光里的那种痛，让含幽也跟着辛酸了。她撇过脸，故意插开了话题，“小蕾还是这么粗心大意啊。”
　　亦然微皱着眉头，“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呢？你身体那么不好.....”
　　含幽抬头看他，他是因为这个责备她吗？为什么听起来如此的熟悉？时间的隧道里，多久以前，多久以前，一帆也曾这样的责备过她吧？含幽的目光一闪，为什么她总是触动她的敏感？
　　看着她眼睛里掩藏的伤情，看着她为了回避而低垂下的眼睑，他又牵挂了，牵挂她不与人说的苦。她又想到一帆了吗？是吗？
　　一回神间，边蕾已经气喘吁吁的回来了，“还好，书还在。”她依然拉着亦然，看着怪怪的他们两个说，“怎么了？快走了！”
　　含幽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明亮而喜悦的了，“是啊，要请我吃饭，就快点哦。”
　　“是啊，我也饿了呢！孟亦然，你也快点，别让别人等急了的。”边蕾拉着他们，那么笑着，带着几分骄傲，带着几分潇洒。
　　“还有人等吗？”含幽好奇的问，她知道边蕾不会说的，亦然呢？不，不行，她宁可不知道也不要再看他了，她....
　　走过了长街，走过了喧闹，边蕾带着她来到古桥边的茶楼。这个季节，茶楼下面是买茶，上面已经是酒楼了。
　　怎么是这里？含幽踩着台阶，一步步，她维护着自己的心，这里是她和一帆相遇的地方啊！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
　　“小姑姑，快点啊，”边蕾站在上面在叫她了，“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请你吃饭吗？快点，上来就知道了的。”
　　含幽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不要担心，不要多想，一帆在看着你，看着你...”可她越这么想就越难过，在泪水涌出的刹那，撕裂的痛苦和倔强的坚强让她笑着走到了桌边，“千伟？”怎么是千伟？
　　“小姑姑。”千伟叫着。
　　含幽还是疑惑的看着他，边蕾已经把她按在椅子上了，她自己则坐到了亦然身边，“小姑姑，千伟和我们请你吃饭。”
　　千伟坐在含幽身边，笑了一下，“小姑姑，我听了你的话，其实，这也不坏。”千伟说着，饮尽杯中的酒。
　　“小姑姑，千伟什么也不肯说，只说要请你吃饭，那你说，好不好？”边蕾央求着，她好好奇，小姑姑和千伟说了什么，让千伟和他们又亲近了？让千伟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他和小姑姑发生了什么？
　　含幽笑着看千伟，明了的，贴心的，笑着。这个男孩子是明白的，清楚的。
　　“哦，小姑姑，你也不要说吗？”边蕾挫败的喊。
　　“小蕾，咱们不是请小姑姑吃饭吗？”亦然的手拉住边蕾，他的心那么痛，在看到她对千伟那悉心的笑，他们看起来很亲近，很亲近....
　　“对了对了，小姑姑，好吧？”边蕾歪着头，眼里满是难以掩饰的笑，“我们来吃饭吧！”
　　迅速的，自在的气氛就蔓延了。长久冰冷的情意一下子释放出来，年轻的豪爽，当真的豪放！什么样的埋怨抵得过知己间割舍不断的感情呢？
　　“千伟，这是你爱吃的爆炒鸡丁，来尝尝怎么样？”边蕾望着千伟，一个劲的说。
　　千伟起身夹了一口，“不错嘛！”点着头，喊不愿放弃这美味，“小姑姑，你也尝尝。”说着，已经夹了一块放在含幽的碟子里。
　　“那么，这个呢？”边蕾又指着一盘白糊糊，金灿灿的东西说，“你再尝尝这个，猜猜这个是什么？”
　　千伟尝了一口，细细的嚼，“是豆腐吗？”
　　“哈哈...”边蕾大笑着，拉着亦然的手说，“是豆腐，他说是豆腐！”
　　千伟看着她，莫名的问，“不是吗？”
　　边蕾止住笑，憋红了脸，“你再尝尝，再尝尝看。”
　　千伟又尝了一下，这次他更加细细细细的嚼了，“还是豆腐呀！”
　　“是吗？真的吗？猜错了要罚酒的！”
　　千伟被他看的犯了疑，他转向含幽，“小姑姑，你来尝尝看。“
　　看着含幽吃下去，他就迫不及待的说，”是豆腐，是不是？小姑姑？“
　　含幽笑着，看看他又看看边蕾。边蕾正在使劲给她使眼色呢！
　　含幽低着头，压低了声音告诉千伟，”是茄子。“
　　千伟迷惑的看着含幽，又尝了一下，慢慢的品尝，仔细的回味，果然是茄子！有股淡淡的茄香。可是，千伟故作为难的样子，问，”是什么呢？“
　　”猜不到，要罚酒的。“边蕾得意洋洋的说着。
　　”可是，如果猜对了呢？“千伟又问。
　　”怎么会？“边蕾瞅着他，他怎么会猜对呢？于是，她就信心满满的说，”猜对了，我来喝，那你快说，快说啊！“
　　”这个....“千伟买弄着，想了想，猛得说，”是茄子！“
　　这下边蕾可笑不出来了，她瞪着千伟，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你怎么，怎么会知道？“
　　千伟也不答话，指着杯子说，”说好了要罚酒哦。“
　　边蕾瞪着他，他怎么知道？当初这道菜可是骗过了小叔叔，小姑姑，奶奶，孟亦然....怎么怎么就被他猜到了？
　　”怎么要赖皮？“千伟逗着她。
　　”谁赖皮，喝就喝！“边蕾拿着杯子，却还在看他，”喝完了，你要告诉我，你怎么猜到的？“
　　”好！“千伟的笑快要忍不住了。
　　边蕾睁着大眼睛，不就是一杯酒吗？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她又为难了，她还没喝过这么多的酒呢？抬头看着千伟，千伟驽驽嘴，示意她快点喝。
　　哼，有什么好得意的！边蕾一赌气，闭上眼，一口气把酒全喝完了。
　　“小蕾....”含幽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边蕾苦着脸，咽下最后一口，带着几分醉意问，“千伟，快...快说，你怎么...怎么知道的？”
　　这下千伟有些为难了，他只是逗她，怎么想到她居然真的把酒都喝了？
　　边蕾盯着他，“快说，快说！”
　　千伟下意识的看看了含幽，含幽却只是笑。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答，边蕾就又叫起来，“千伟，你使诈嘛！是小姑姑告诉你了，是不是？”
　　千伟愣了一下，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是...是我自己尝出来的。”
　　边蕾才不理他呢，看着含幽，“小姑姑，你好偏心，帮他不帮我。”
　　含幽被她看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笑着，
　　然后边蕾就又叫了起来，“好了，好了，不和你们计较了。不过....”她眨着眼睛，又看向千伟，“你要告诉我，你到底...到底..尝出来那是茄子了吗？”
　　千伟扑哧就笑了起来，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吗？
　　边蕾就急着喊，“你说呀，快说，到底尝出来没有呀！”
　　千伟看着她那么着急，就笑的停不下来了。
　　“喂，徐千伟，你快说呀，快说呀....”
　　千伟好不容易不笑了，吞吞吐吐的问，“要...要说...实话？”
　　“当然！”
　　“这个....这个....”千伟拖着长音，就是不说。
　　“徐千伟！”边蕾好着急，她被他逗的好着急，可是又那么想和他一起笑。没办法，她只好大叫着他的名字，表示她真要生气了，这一招还真管用呢！
　　千伟马上就说，“当然因为是豆腐了，是....是...”
　　边蕾听他说完，长长得舒了一口气，又笑起来，“我就知道嘛！你怎么会猜的到呢？这可是百试不爽的绝招呢！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人告诉了你！”
　　“早知道？”千伟迎着她的笑。
　　“当然！”
　　“可是刚才是谁一口气就喝了那么一大杯酒呢？”
　　“刚才...刚才....”边蕾又开始瞪着千伟，可她忍不住就笑了，刚才是她不小心才上当的嘛！
　　这一笑，含幽也笑了，亦然也笑了，千伟也笑了。管她上当不上当呢，她都已经喝下那杯酒了呀！就算千伟承认了又怎么样呢？
　　接下来，边蕾又让千伟尝这个，尝那个，千伟仔细的品尝，不时的，又和亦然悄悄说着什么，嘴角不断的涌着笑。千伟和亦然心领神会的笑着。一时间，含幽竟迷失在这太过热情的氛围中。她低着头，杯中的酒还是一动未动。她....
　　边蕾又在叫了，她又输了，千伟的舌头真是厉害的很哦！
　　含幽的目光轻淡的看过每一个人，却碰到亦然灼热的眼光，它看着她就不肯放。
　　她本想试着解读，可它又象藏着让人恐惧的秘密一样让她想逃。是什么，那里面是什么？她知道，如果她读，她会读的懂，可是.....含幽被它盯的闪躲了，她没有勇气再看那目光里的东西了，她不想读了，不想读了......
　　还好，边蕾不肯再和千伟玩了，她早就醉的差不多了，可还是不肯安静，说着，“来，千伟，小姑姑，我们干杯！”
　　千伟也笑着，说，“是啊，小姑姑，我们干杯！”说着一仰头把杯中的酒饮尽。
　　边蕾看着含幽，拍着说说，“千伟，你好棒哦！好厉害，好厉害！”说着，又对着含幽说，“小姑姑，该你了，该你了！”
　　含幽疼爱的笑着，“你忘了，小姑姑不喝酒吗？”
　　“不行，不行，小姑姑，我们请你吃饭，你怎么可以不喝酒呢？”边蕾端着杯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好奇怪，怎么杯子有两个？小姑姑也有两个？
　　“小姑姑，你喝嘛！我知道，你喝酒的。”边蕾昏昏的，身子也不太听话了，“你忘记了？那次，小叔叔给我过生日，你....你就喝酒了呀！你忘了....忘了....”
　　含幽的脸色一下子僵硬起来，声音也变的低哑，“我...小蕾，你醉了，醉了....”
　　千伟看着变了脸色的含幽，倏得站起来，从小蕾手里接过杯子，说，“我来替小姑姑喝！”
　　小蕾看着他，看他真的喝完酒，就无奈的说，“好吧，你替就你替吧！”
　　可是气氛已经变的怪异了，亦然始终没有开口。他只是看着千伟，看着他小声的对含幽说着什么，看着含幽轻轻的点头。他就知道为什么而生气了。他看着边蕾，“好了，小蕾，我们都吃饱了，回去吧？”
　　“恩？吃饱了吗？”边蕾带着浓浓的醉意，目光也泛着散碎。
　　“是的，大家都吃好了，回去吧。”
　　“真的？”
　　“好了，我们走了。”
　　边蕾慢慢站起来，还没等亦然扶着她，就一步站不稳要摔到了，还好千伟反应快，拉住她，可她又迷糊了，”千伟，你....你...怎么...怎么两个脑袋？....两个...“
　　说着还要伸手去摸，千伟闪过她的手，把她交到亦然手里，”你送他回去吧，她醉了。“
　　”亦然，麻烦你送小蕾回去吧。“含幽扫过他的脸。
　　说完，她绕过他们，径自下了楼。
　　”孟亦然，你不该让她喝醉的。“千伟抛下一计愠怒的目光去追含幽。
　　亦然的扶着小蕾站的那里，看着远去的含幽和千伟，他们走的一起，真的很亲密，很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