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叶孤城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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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盛传“南慕容，北乔峰”之名，自己虽远在南海，甚少涉足中原，但却依然对中原武林了若指掌，所以，对此亦是有所耳闻。但，世间之事岂是真能事事皆如其表面一般，江湖，历来便是阴谋诡谲、迷雾缭绕的典范。君不见江湖上有多少沽名钓誉之辈，武林中有多少浮夸无能之士，此类种种，却是如过江之鲤，数之不尽。直待得见之时才知，“南慕容，北乔峰”，名副其实，南慕容也的确是不世出的人物，不论是仪表风度，抑或是文治武功，俱都不凡。世事变幻无常，谁又能知自己竟有一天会与那南慕容相谈甚欢，结为好友呢？
烟花三月，江南风光果然正美。此时正值“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之际，兴之所至，莫过于与友携行，共赏之。江南多灵秀，也只有到过江南之人才知晓此言不虚，也只有江南这样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之处，才能养出慕容这样隽秀的人物吧。然而，风光虽美，却也不能久久流连，光阴易逝，转眼已是数日，一路赏景观花，倒也终是来到了姑苏城下。
既是慕容有邀，自是欣然前往。燕子坞参合庄在江湖上久负盛名，但却匿于行迹，少有人知其所在，就是坐拥南海的自己亦是只知参合庄坐落于姑苏城外，而不知其确切之所，也是如今才从慕容口中得知原来那大名鼎鼎的参合庄竟是隐在这烟波浩渺的太湖之上。
水光潋滟，清幽碧绿，宛若美玉，自然无瑕，这便是太湖，虽比不得大海的澎湃汹涌，但亦比大海多出了几分静雅柔美，倒也是别具一格。
歌声款乃，娇柔无邪，听之欢悦动心，而人亦是生的温婉娇媚，伶俐清透。那位绿衣少女自言乃是为慕容吹笛抚琴的卑微侍女，但其笑语嫣然，气质不俗，与慕容相处时虽是恭敬有加，却也言谈无忌，且闻她与慕容之言，显然是特地摇舟来寻自家公子，也就是慕容的，而她本不必如此，少女情丝谁系，一眼便知，慕容亦是对她宠溺有加，两人显然关系极为亲密。
向来知道海上风浪变幻，若无航道，便寸步难行，却也未想到这小小太湖竟也有着诸多玄妙。太湖之上水道纵横，繁乱纷杂，若不是生于斯、长于斯，且对此处颇为熟稔之人，则很难不会被其复杂的环境迷惑。
小舟兜兜转转，在复杂的水道上穿行。阿碧双手执桨，缓缓划动，嘴里哼唱着这江南特有的歌谣，歌声唱到柔曼之处，不由得回肠荡气，宛如仙乐。小舟划入一处小港，但见水面上生满了荷叶，在荷叶隐秘间竟有通路，若不是阿碧，就是以自己身为剑客而向来自傲的犀利眼色也是绝计不会知这荷叶间竟还有通路，更枉论他人。
小舟顺着水路划过去，这边水面上全是菱叶和红菱，清波之中，红菱绿叶，鲜艳非凡。阿碧顺手采摘红菱，分给自己与慕容复。
白云城乃是孤悬南海之外，距离江南路途遥远，更兼自己囿于身份所故，为避嫌，也是很少踏足中原。对于江南的了解，除了书中所见，便只是那几次路过时匆匆扫过的几眼。此刻，看着自己手中的红菱，心中却是微微有些尴尬，对于红菱，他只是听过，却从未见过，更别提吃过，所以，束手无策之际，竟是连一枚也无法剥开。看向对面熟练拨菱的慕容，虽面上不动声色，心理却开始有些烦躁。
正在此时，慕容却似看出了自己的尴尬，笑道：“城主非是江南人，自幼生在海外，不会剥菱也属应当，我来拨给你就是了。”说罢，他便真的连剥数枚，递到自己掌中。
那红菱皮肉光洁，煞是喜人，不禁拈起一颗，送入嘴中，竟是甘香爽脆、清甜非凡，滋味倒也不错，看向对面满含期待之色的慕容，心理升起淡淡的愉悦，回道：“滋味清而不腻，很是甘甜。”
果然，慕容闻言很是高兴，满面笑意仿若清风拂面，那笑意亦轻轻的滑过自己的心际，透着淡淡的温柔与欣愉，只听他欢快的笑道：“这处的红菱我是自小吃惯了的，几天不吃，便总会觉得分外想念呢。”说着，他又是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到处炫耀的小孩子，总想着与自己的新朋友分享自己的喜爱，期望自己的喜爱能够得到对方的赞同。看到这样孩子气的慕容复，叶孤城觉得自己本就不错的心情更添几分愉悦，嘴角竟也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叶孤城觉得自己也许从这时起，自己便也爱上了红菱这种吃食。
……
参合庄中的日子平静而随和，每日与慕容论道习武，弹琴博弈，抑或是泛舟湖上，流连山水之间。这也许是身为白云城主、肩负家族命运的自己有生以来过得最轻松也是最惬意的日子了吧？微微苦笑，但在转头看向始终站在自己身侧的慕容的时候，苦笑却以变成发至内心的笑，慕容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和他在一起，无论何时，自己的心情总是愉悦的。
既是置身于江湖之中，那么宁静的生活总是不回持续太久，自己也许是悠闲的日子过得久了，竟忘了什么是江湖，而江湖又该是什么样。
惠风和畅，绿柳垂湖。正与慕容于亭中博弈，慕容乃是此道高手，自己棋力虽不弱，但与之想必，却是有些不足，棋盘之上正值风起云涌、厮杀浓烈之际，意外便来了。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这江湖之上竟发生了数起大事。少林方丈玄慈大师的师弟玄悲大师于大理陆凉州的身戒寺中被人杀死；第二日，伏牛派掌门柯百岁同在大理遇害身亡；半月后，丐帮副帮主马大元意外死于家中；之后，青城派掌门亦是被害死……所有遇害之人均有一共同点，那便是他们均是死自己的成名绝技之下。江湖均言此乃姑苏慕容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技，而杀人者定是姑苏慕容氏。
闻得其中缘由，叶孤城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担忧。好笑的是，在进一个月内，慕容一直是与自己在一起，更何况，那些案发地点均是距离姑苏如此之远，慕容即使是会飞，也是赶不到的，又有哪里会有时间去杀人；而担忧的则是这几个遇害的人中大多均是江湖中颇有声望之辈，例如那少林的玄悲大师，丐帮马大元马副帮主……，想必，少林与丐帮定是不肯善罢甘休的，若是人们人云亦云，慕容将是百口莫辩。
隐下心中的担忧，面上只露出好笑且荒唐的意味，只为了不给慕容更多的压力，真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会开始在意他人的情绪，开始关心他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的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此事还未有头绪，那厢吐蕃国国师却是强行挟持大理镇南王世子来访，明显来者不善。究其缘由，不是为了六脉神剑，就是为了还施水阁，抑或是打着二者兼得的主意。
燕子坞，正值多事之秋，“幸好自己在这里”这个念头就像是一股清泉，虽不汹涌，却是源远流长，缓缓的在心里流荡，浸满整个心扉。“是啊，幸好自己在这里，慕容是自己的朋友，朋友有难，自己理应帮忙……”
乍闻得那番僧鸠摩智竟扬言要将那段王世子活活烧死在慕容先父目前，真真是惊讶万分，世界上竟是还有这样的无耻之人。他此行虽是因自己私利，却是打着慕容先父的旗号，虽则为圆慕容先父遗愿是假，为六脉神剑与还施水阁是真，但却均已置慕容于不义之地，此间之事若是处理不当，得罪大理段氏是小，让天下英豪不屑却也是大有可能。鸠摩智言及乃是慕容先父生前至交好友，却在好有死后，欺辱好友独子，更是无耻之极。
慕容闻言拍案而起，那张精致淡雅的脸上，此时满是怒意，眼中似也要冒出火来。见之，心中在升起无尽的怒意之后，又涌出了淡淡的疼意，对慕容的疼意。慕容父亲早逝，母亲亦是在不久之后随之而去，偌大的家业顷刻间便只余年仅弱冠的慕容苦苦支撑，想必也是极为辛苦，自己亦是亲族稀少，双亲早逝，少年继承家业，这种压力，自己岂会不懂，其实，他们真的很像，不是吗？
想着，不由自主的握住慕容复拍在案上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却不是针对慕容，而是在说那无耻之极的番僧：“如此小人行径，何必与之动气。”是的，小人，真真是小人！既是小人，便是连对他动气都应不屑，因为不值，亦不配。（城主啊，乃过激鸟~~）
慕容似被安抚，面色虽是平静了下来，他甚至笑了笑，不是冷笑，而是平日里那种优雅淡然的笑，但这只是风雨前的平静，因为自己依旧能看出他眼中的怒火并未消散，他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受不得半点儿欺辱。
转瞬间，慕容已是恢复了平时的仪表风度，他淡淡的笑着，仿佛方才发火的人不是他，虽然掩饰的还不甚完美，但在他这个年纪，做到这一步，已是颇为不凡。在闻得伏牛派的大弟子追魂手过彦之与柯百岁的师弟金盘手崔百泉已经到燕子坞来兴师问罪，并扬言要血洗慕容一族之时，已是能够云淡风轻的泰然处之。看向慕容那副八风不动的沉稳样子，自己亦为他的成长而感到无比的欣慰。（城主乃保父了吗？？）
然而，不到片刻，便听得慕容似是惊讶，似是讽刺，又似是不屑的道：“柯百岁？那个年纪活到一百岁的柯百岁？他已没几年可活，我杀他做什么？是日子过得太过清闲了，没事儿找事儿吗？”
闻得此言，自己几乎是忍不住要笑起来，看向慕容眼中一点儿都不加掩饰的讥诮神色，突然觉得此时的慕容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兽，受了欺负，若是不能直接还手，却也总要在别的地方讨回来几分，当真是小气的很，却也可爱的很。
他看向自己，笑的像只想要偷腥的小狐狸在找作案同伙，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叶城主可愿与在下前往一观，定是一出好戏！”话虽是疑问，却是用的肯定勇气，这只姓慕容的小狐狸已是打定主意，要将自己绑定成他的作案同伙。他语气里面的强势意味让人不能拒绝，而自己也不愿拒绝，只能在心里微微摇了摇头，淡淡的叹了一口气，终是一颔首。
……
燕子坞中果然尽皆雅致，就是连小丫头住的地方亦是颇为不俗，“琴韵小筑”四字提名，笔致潇洒，铁画银钩，乃是慕容亲笔，而眼前的这一“听雨居”更是风雅到了极致，柳荫环绕，悬于水上，宛若空中楼阁。
刚与慕容看了一场还算是精彩的好戏，此刻，慕容面上含笑，恍若春风拂面，而自己却已察觉到他那掩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安，但既然他选择了掩饰，而不是明确的表现出来，自己亦只能装作不知。
慕容显然不愿与大理段氏结怨，极力安抚那段王世子，更是命贴身侍女为那世子预备酒菜，以做压惊，而那压惊之所便是在这“听雨居”。
那段王世子姓段名誉，乃是大理镇南王段正淳之独子，大理皇帝至今未有子嗣，恐怕眼前这段誉便是下一任的皇位继承人了吧，奈何这段誉平日里定是养尊处优，不知世事，生就了一副呆性，真不知是福，还是祸。且这段誉虽说身具上等武功，内力不俗，但却丝毫不懂运用，想必定不是苦修得来，若不是机缘巧合，恐难有如此成就，其虽有几分资质根骨，却终究不是武之正道，亦达不到武之极境。而天下能达到武之极境的又有几人呢，剑道之极境是自己的毕生追求，目光不禁看向身侧的慕容，心道：“极境之路寂寞而艰难，高处不胜寒，而慕容会是那个能站在自己身侧的人吗？”
酒食过后，人亦散尽，“听雨居”中只剩下慕容与自己二人。
夕阳西斜，暖暖的日光透过窗口投了进来，仿佛在为正斜倚在窗前软榻上的慕容洒上淡淡的柔和金光，此时，他的表情慵懒，白皙精致的面颊还泛着酒醉后的红晕，在精致中透着淡淡的魅惑。
强作镇定的将目光转向窗外。其实，慕容并没有喝很多的酒，但他现在明显已是半醉，也是今日才得知，原来慕容不善饮酒，更没想到，慕容的醉态竟是，竟是如此……看来定是要告诫他以后莫要再在人前饮酒。
慕容似是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儿，不禁问道：“城主有事？”
城主？叶孤城的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不为别的，只是觉得既然自己与慕容是朋友，那么，慕容却如此称呼自己，显然很是生疏，而方才慕容还称那段誉作贤弟。其实，以往慕容在称自己为城主时，自己也并未有过不适之意，毕竟，至自己成为白云城主以来，所有人都叫自己城主，而慕容这么叫，其实并没有错，只是，叶孤城微微皱了皱眉，他觉得慕容可以叫他的名字，比如孤城。
心里想着，面色却依旧平静淡然，道：“有事。”是的，怎么会没有事。“你有麻烦。”是的，还是很大的麻烦，几乎得罪了小半个武林，慕容是自己的朋友，他的麻烦，自然是自己的麻烦，他的事，自然也是自己的事，总要询问一二。
慕容闻言笑的颇为漫不经心，嘴里虽说着自己遇到了麻烦，还是很大的麻烦，但却是说着说着便‘噗’地笑了出来，直笑得浑身无力，软软地躺在榻上，看他的样子似是根本就没把这天大的麻烦当回事儿。
慕容在极力的隐瞒着什么，他的眼里明明有着不安，却又显然不急，如此多的麻烦，怎会不急，但他却是真的不急。他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而且明显是关乎这一系列事件的幕后隐秘，否则他怎会不急。看向顾左右而言他的慕容，心里竟是升起了一股怒气，他是不将自己当做朋友吗？只听自己冷冷的道：“你不诚！”
慕容闻言表情微滞，他垂眸思索良久，最终却似已下定了决心，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眼睛，道：“你信我吗？”
信，怎会不信，你已是我叶孤城承认的朋友，你既说，我便信！
闻得自己肯定的答复，慕容便已不再向先前那般犹疑忐忑，他缓缓的道出自己发现的秘密，一个骇人听闻到让人无法理解的秘密，一个关乎慕容一族声誉的秘密，他却是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自己。
“其实，我的父亲，可能并没有死，他，可能还活着……”
一道亮光从乍然在脑海中闪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慕容一族的家传之技；江湖中众多的死于自己成名绝技之人；慕容一族向来一脉单传，绝无分□□凶手，是慕容复的父亲！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要置自己唯一的儿子于死地吗？这怎么可能……
慕容的表情哀戚而复杂，似犹疑，似心痛，似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难过与不解，无论是任何一个儿子在发现自己一向敬爱的父亲其实是在假死，都会很复杂的，而且任何一个儿子在发现自己的父亲将自己置于尴尬不利之地时，也都会如慕容这般不解与难过。
看到这样的慕容，他，叶孤城的心竟有些疼，在此刻，所有的语言显然都是苍白而无力的，但他却依然安慰道：“事情或许不是如此……”虽然，他自己都不信。
……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叶孤城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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