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绣花大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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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热。娇阳如刀火，晒在黄尘滚滚的大路上。
常漫天掏出块青布帕擦了擦汗，岁月不饶人，他忽然发觉自己是真的已经老了，两条刀疤。在加上七八处内伤，换来了他今天的生命地位，但他确实已经老了，每到阴雨天气，便会内伤发作、骨节酸痛，走完这趟镖也该到了挂剑归隐的时候了。常漫天一提缰绳，打马向前，天气实在是太热了，他想尽快赶到前面去，若有阴凉的地方歇一歇再走也不迟。
在这种摆个鸡蛋放上去都能烙熟的大路中央，竟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满脸胡子的大男人，一个在这么热的太阳底下却穿着紫红段子大棉袄的男人，此刻，他正在绣花，就像一个春心已动的大姑娘，坐在闺房里绣着他的嫁衣一样，十八辆镖车已因他而停下，他竟是完全不知道。他绣的是一朵牡丹，一朵黑牡丹，绣的居然比姑娘还精致。
七十二针，三十六个瞎子，又绣走了八十万两镖车。好快的手，好狠的手。一面白绸盖在常漫天脸上，上面绣着朵大红色的牡丹。
……
今天是王爷爱妃的芳辰，已答应她以明珠玉璧作贺，就像世上大多数男人一样，王爷对自己所钟爱的女人总是非常慷概的。江重威是平南王府的总管，王府中所有的钥匙，都由他保管，所以，他身上总是带着二三十把钥匙，走路时，身上总是会有“叮叮当当”的响声，就像是个活动的铃铛一样。现在，他正要替王爷到宝库中去取一斛明珠，两面玉壁。
长廊里沉肃而那安静，因为这里已接近王府的宝库，无论谁敢妄入一步，格杀勿论。入了禁区后，每隔七八步，就有一个由江重威亲手训练出的铁甲卫士，石像般地执枪而立。这些卫十都经过极严格的训练，就算是有苍蝇飞上他们的脸，有人踩住了他们的脚，他们也绝不会动一动的。就连江重威自已进来时，都得说出当天的口令，今天的口令是“日月同辉”，因为今天是个很吉利的日子。
八个腰佩长刀的锦衣卫士，跟在他身后，锦衣卫士们都是卫士中的高手，这八个人更是百中选一的高手。宝库的重门严锁，一尺七寸厚的铁门共有三道，锁也是名匠特别配制的。江重威终于打开了最后一重门，顿时一阵阴森森的冷风，扑面而来。
寒冷阴森的库房中，竞赫然有一个人。这人满脸胡子，身上穿着件紫红棉袄，竟坐在一只珠宝箱上绣花。
外面的卫士突然听见一阵惊呼，赶过去时铁门已从里面关了起来。等他们撬开门进入时，十八斛明珠已不见踪影你，而江重威也已晕倒在地上，一块鲜红的缎子，盖着他的脸。缎子上绣着朵黑牡丹。
……
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镇东保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短短一个月间，江湖上共发生六七十件大案，且全都是这位满脸胡子的会绣花的大男人一个人单枪匹马坐下来的，江湖上又是一阵风起云涌。
……
慕容复一向不喜欢骑马，比起骑马，他更喜欢坐马车，甚至宁愿走路。但是，无论多么舒适华贵的马车，在接连坐了五六天之后，都会让人觉得腻烦。此刻，慕容复正半倚在一辆舒适宽敞的马车里，车子走的很稳，因为路很平坦，往京城去的大道总是很平坦，是的，他要去京城，因为叶孤城要去，所以，他也去。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在这个时候去京城，将会看到一出十分精彩的好戏，所以，他欣然前往。
推开车窗，可看见不远处的小河畔，柳林中，又一面青布酒旗斜斜地跳了出来。慕容复见此眼神微微一亮，看向端坐在身侧的叶孤城，雀跃道：“这地方看起来倒是很雅，我们不如在此歇息一下如何？”
叶孤城抬眸看向车窗外，这地方确实很雅，小河弯弯，绿椰笼烟，尤其是在黄昏的时候，绿水映着红霞，照得人脸也是红如桃花。穿过柳林有几栋茅屋，酒桌都摆在外面的沙岸上，旁边还闲闲的种着几从振子花。叶孤城看向慕容复看向他那发亮且充满期待的眼睛，淡淡道：“好。”
慕容复随即让车夫将马车停在酒店门前，当他们下得马车时，酒店的伙计已经走了过来，是个直眉楞眼的乡下人，粗手粗脚的。慕容复轻轻地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脚，对那伙计淡淡地吩咐道：“先给我们来两壶清茶，配四样冷盘，四样热炒，再炖碗鸡汤。”要说慕容复对穿越这件事唯一不满的地方就是这古代的交通问题，这是他头一次做了这么久的马车，一向养尊处优、饮□□致的他，明显是受够了马车的颠簸，与那干巴巴的令人食不下咽的干粮。
那伙计闻言瞪了慕容复一眼，突然冷冷的道：“就两个人，要那么多的酒菜，也不怕撑死你？”
慕容复怔住，这么样的伙计，他倒实在是还没有见到过，他看向眼前这个像是吃错药的干巴巴、瘦小枯干的伙计，诧异道：“哦？”那伙计见他怔愣在那儿，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个不停，眸光竟是贼亮贼亮的。慕容复：“哈？”当下，慕容复的眼睛是越张越大，神情最后竟是了然，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转身与叶孤城走进酒店，选了一处靠近窗子的桌前坐下，对那伙计的失礼之处竟是丝毫未加理会。
不久，那伙计就已将杯筷送了过来，“砰”的一声，往桌上一摆，用眼角狠狠地瞪了慕容复一眼，嘴里嘀咕着道：“吃，撑死你。”
慕容复看着那伙计的背影，忽然笑了起来，正想说什么，忽然看见一个已喝得醉醺醺的人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那人一只手拿着个酒杯一只手拍着他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我认得你，我们见过，好像是在谁的寿宴上见过。”
闻言，慕容复也只好笑了笑。他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天下认识他的人多了，可是，他却并不一定认得天下人，更何况，他参加过的寿宴何其多，他哪里还会记得他是谁。最重要的是，喝醉酒的人向来是不可理喻的，他也从不招惹喝醉了的人，所以，他不打算搭理他。
他不去招惹别人，可别人却偏要来招惹他，那醉汉居然走了过来，坐下道：“我还记得你，却偏偏忘记你想什么了？”忘记了更好，慕容复翻了个白眼，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而，没见道我和叶孤城都不愿意搭搭理他吗，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那人忽然执过头，直愣着眼睛，瞪着慕容复的脸，笑道：“你长得可真漂亮，嗯，比女人都要来的标志，就像一朵儿水仙花儿一样，啧啧，这皮肤，一捏就像是能捏的出水似的。”说着一只手竟向着慕容复的脸颊伸了过来。
慕容复猛地侧过脸，躲过那醉汉伸过来的手，心中怒气勃发，眼中似要冒出火来，但脑中还存有一丝的理智，眼角余光扫向酒店内的其他人，只见众人皆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并未注意到自己这里的动静，不禁松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猛然感到对面猛然袭来一股森然的寒气，抬眸向对面看去，正见叶孤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醉汉，剑已是紧紧地握在手中。
忙向他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慕容复并不想将此事闹大，目前，若是能够息事宁人，自是最好，而近日过后，这笔账他要迟早讨回类。
慕容复生平最恨别人说他相貌长得漂亮，像女人。平日里，慕容复气质极盛，导致人们在第一眼见到他时，均会被他那优雅淡然的高贵气度所摄，进而忽略了他那精致的异乎寻常的容貌。但是，今日，慕容复已是连赶了几天的路，面上难免戴上了几分憔悴，这是因为这几分憔悴，他那极盛的容貌才得以显露出来，被这醉汉瞧了个正着，竟是对他动了那等见不得人的龌蹉心思。
真是没想到，自己身为一个男人竟被另一个男人调戏，慕容复心中很怒交加，无奈，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调戏毕竟不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情，“姑苏慕容”，名震大江南北，若是传出了他大名鼎鼎的慕容复竟是被一个喝醉了酒的男人当做女人般调戏，那他还要不要脸面。是的，他，慕容复，就是一个是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慕容复咬牙，心中恨极。此事绝对不能闹大，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自己被调戏了，慕容复在心里不断地压抑着沸腾的火气，表面上则是八分不动，一片淡然之色，他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位兄台想必是有点儿喝醉了，不如找个什么地方歇歇去？”
谁知那人却是根本没有在听他所说的话，依旧是直着眼，瞪着慕容复，还用力地一拍他的肩膀，大着舌头嚷嚷道：“为兄名叫，嗝，嗯，叫孙中，你可以叫我孙大哥，对，就叫孙大哥，今日一见，我就觉得我两甚是有缘，不如交个朋友怎么样？”言罢，伸出手抓向慕容复的手腕，慕容复运转内力，猛的振开孙中的手。
孙中当即瞪起了眼睛，大声道：“老子看上你，是你的荣幸，是给你面子，不要不识抬举。”闻言，慕容气的血气上涌，玉脸涨得通红，直想什么面子里子都不要了，直接一掌劈死眼前这个恶心龌蹉的人才好。那孙中见慕容复脸上飘起红晕，当真是色如桃花，看得口水都流了下来，色迷迷地道：“你乖乖的，我会对你好的，你跟我到那边去喝酒好不好？”却没见慕容复那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一抹危险诡谲的神色一闪而逝。
那孙中见慕容复半晌也为应答，便知他是不愿，怒道：“不好也得好？”说罢，他又一次伸手拉住慕容复的手腕，竟是直接要将慕容复从椅子上拽起。
慕容复微微低着头，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只听他轻轻的道：“你放开我好不好？”
孙中涎着脸，笑眯眯的道：“不放！”
慕容复大声喝道：“放开！”
“放开！”
慕容复一愣，竟是忘记将手腕从那孙中的手中挣脱出来，他抬头向对面看去，发现竟是叶孤城与自己同时喝道。此时，叶孤城的脸很白，不是那种如玉般泽润光泽的白，而是如冰雪一般的白，他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手中的剑亦在微微颤动，他的目光紧紧地看向孙中，冷冷道：“你一定不放？”
孙中道：“不放，你就算是砍下我这只手来，我也不放！”
叶孤城冷冷道：“好。”
慕容复见状，正想要说些什么，但这是叶孤城手中的剑已然出鞘，只见白光一闪，孙中抓着慕容复手腕的那只手已被斩了下来，正血淋淋地掉在地上。孙中陡然清醒了过来，他的瞳孔突然收缩，眼珠子似也凸了出来，看着地上的那只断手，又看向叶孤城，好像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就在他开始相信的时候，他的人已惨叫了一声，倒了下去。喝醉酒了的人反应总是比较慢的，他的朋友本来都坐在对面喝酒，此刻，方才怒吼着冲了过来。
其中一人冲着叶孤城喝道：“你砍下了他的手。”
叶孤城冷冷道：“他叫我砍的。”
那人忍不住喝道：“有胆就要报上名来！”
叶孤城道；“我姓叶。”
那人又道：“哪个叶？”
叶孤城道：“叶孤城的叶！”
那几人闻言脸色铁青，问道：“你……你是白云城主？”叶孤城冷冷的看向他们，点了点头。大家再也不说话，抢起地上的人就走，叶孤城还只是斩下了他的手，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他也是活该。
慕容复轻轻执起桌上的茶壶，用那壶中的茶水仔细地搓洗着刚刚被孙中一而再抓住的手腕，知道腕上的皮肤被搓的通红才罢休，洗净后，又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仔细的擦干手腕上的水迹慕容复，此间，叶孤城一直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他。事毕，慕容复抬头看向叶孤城，笑了笑，道：“想不到‘叶孤城’这三个字还能辟邪。”
叶孤城冷冷的看向他，问道：“方才你为何不动？”
慕容复坦然笑道：“因为我是个好面子的人，所以，我不想将事情闹大，当很显然，你是对的，有些人，的确就是不应该给他得寸进尺的机会。”最后一句话却是说的咬牙切齿。
半晌，只听叶孤城清冷的声音道：“胡闹！”
慕容复耳尖微红，默然无语。
正在这时，那伙计碰巧端着酒莱送过来，无视地上鲜红的血迹，冷冷道：“这种人的确是不能让他得寸进尺，就算是砍他一百八十刀都不冤。”那伙计“哼”了一声，重重地将酒菜往桌上一摆，扭头就走，连看都不看慕容复一眼。
慕容复无奈，突然眸光一转，沉着脸，冷冷道：“像你这种人，砍你三百六十刀也不冤。”说着，他突然出手，夹起一支竹筷，直刺那伙计的后背。那伙计却是头也不回，身子突然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就好像忽然长了翅膀一样。在这种地方卖酒的伙计．怎会有这么高的轻功？
慕容复冷笑道：“我看你就不是个好人，果然是个飞贼。”他冷笑着挥手，手里的竹筷断成好几截，突然入飞蝗般飞出，闪电般打向那伙计的腰。那伙计身子凌空．无处借刀，而慕容复的出手又实在太急太快，眼见他已是避不开了，可那伙计却突然凌空翻了三个跟头，最后居然还顺手抄住了所有的竹筷，这才轻飘飘的落下来。
慕容复还是板着脸，道：“果然是个贼。”
那伙计突然大笑，道：“我若是个贼，你呢”
慕容复道：“我是个本分的好人。”
这伙计闻言居然也不去端菜送酒，也坐了下来，笑道：“就你，还是个本分的好人，你说笑呢吧。”
这个吃错了药的伙计，当然就是司空摘星。
喝酒的人早已都被吓跑了，他们三个人倒也乐得清静，苦的也只是这家酒店的老板而已。慕容复为司空摘星到了杯酒，笑道：“你做贼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改行来卖酒？”
司空摘星笑了笑，道：“我怎么没有瞒得过你？”
慕容复凝视着他，道：“是你好像并不是真的想要瞒过我。”在这世上绝没有一个卖酒的伙计会有这么大的毛病的，若不是存心想要慕容复看破，他为什么要故意作出这种古里古怪的样子？
司空摘星道：“虽然你人不怎么样，但我总觉得你是一个可以交的朋友。”慕容复黑线，只听司空摘星又说道：“你可知道绣花大盗？”
慕容复目光闪动，道：“嗯，你是算准了我要到这里？”
司空摘星道：“碰巧，我本是在等陆小凤和薛冰，没想到却见到了你。”他忽又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不是我的，我也不想骗你。”
慕容复道：“我只知道我们是朋友。”
司空摘星道：“嗯。”
慕容复道：“你等陆小凤做什么？”
司空摘星道：“我和陆小凤也是朋友，但奇怪的是，有很多人偏偏要我去偷他的东西。”
慕容复奇道：“这次，你想偷他什么东西，陆小凤可是有名的“陆三蛋”，笨蛋，混蛋，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
司空摘星道：“一块红段子，上面绣着朵黑牡丹。”
慕容复道：“你既是承认陆小凤是你的朋友，为什么还要去偷他的东西？”
司空摘星道：“我已答应了一个人，而我非答应不可，因为我欠过他人情。”
慕容复笑了笑，道：“那，我就在此祝你马到成功。”
司空摘星也是笑了笑，道：“借你吉言。”
……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绣花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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