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幸]咲》破石

1、【真幸】咲

　　“さき”，汉字写作“咲”，是花开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在国文课本上偶然看到这个字，脑海里自然而然就浮现出了幸村的脸。

　　“太松懈了！！！”心里默默地训斥了自己。真田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奇怪，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真田弦一郎从来不是一个感情细腻丰富的人。

　　是的，事实上，也从来没有人会把真田和艺术啊之类的东西联系起来，最起码从长相和气质来看，真田都是一个很刚毅的男人，永远不服输，永远在拼搏在前进。甚至，连真田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或许是因为幸村喜欢花草的关系吧，又或许是自己最近太劳累，以至于精神有些恍惚……真田没去追究其中的原因。在他看来，突然想起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已经很松懈了，更别提浪费时间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国文课结束，真田没有像平常那样立刻拿出下一节课的课本预习，而是将老师在国文课上讲过的部分又看了一遍——也许潜意识里，这样的行为可以稍稍弥补自己在国文课上走神的负罪感。

　　读到那句“桜が咲きました。” （樱花开了）的时候，隐约有种微妙的感觉。

　　直到合上国文书，那种残余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真田心里泛出一种厌恶感。

　　中午午休，网球部的人照例来三年A班。这个习惯是由部长幸村带动起来的。真田和幸村小学时并不在一所学校，国中时却约定进入立海大读书。两人不在一个班，而中午幸村来找真田一起吃午饭的习惯是从进入立海大第一天起就有了的。后来，加入网球部的第二年，和真田同班的柳生也因为仁王的关系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再加上幸村这个部长的带动，这个属于立海大附属男子网球部的习惯便形成了。

　　和往常一样，谈论网球部的相关事宜，一起吃饭，顺便开开玩笑培养默契（仅限部分人员）……直到幸村询问的目光向真田投来时，真田才意识到自己注视幸村很久了。

　　一瞬间，有点尴尬。

　　看到幸村时，国文课上的那个古怪的念头就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了：“咲”——“幸村精市”。

　　花开吗？一般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吧！说实话，幸村和女孩子完全扯不上关系。外貌秀丽干净的幸村确实和真田这样皮肤黝黑身材魁梧充满英气的男孩子差别很大，但是他身上有一种强烈的气势，尽管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的，但是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强烈地认识到，这是一个很强大的男人。

　　猛然对上幸村那双清澈地带着询问的眼睛，真田一瞬间感到一种难言的慌乱。是因为自己暗自想了一些失礼的事的心虚，还是其他的什么，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直到他低下头继续吃了一半的便当后，脑海里都还是那双清澈的眼睛，一双能轻易看穿一切的眼睛，幸村的眼睛。

　　短暂的午休很快过去，下午的课程中，真田一直很难集中精力。

　　幸村的眼睛，是最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无论是对手繁复的网球技巧，还是人心，在他的眼睛下都无处遁形。任何人的优点、弱点，他总能一眼就看穿，这一点，从小一起长大的真田比谁都要清楚。

　　就像，一直以来，幸村是世界上最了解真田的人，而真田却一直看不透幸村。

　　所以，很多时候，是幸村在做决定，就像是决定一起在立海大就读，然后称霸国中网球界一样，而真田能做的，就是跟在他身后，并且认同他的决定，然后为了他们共同的目的拼尽全力。

　　不知道是因为真田对强者的尊重是浸透到内心，因为幸村比自己强，所以就甘愿服从幸村，还是因为幸村太了解真田，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获得他的认同和支持。真田从来不是能听得进别人意见，受别人支配的人，可是幸村是个例外。他任由幸村主导着一切，也许往深处想，便是因为自己也找不到反抗的理由——他被幸村驯服了，多么让人无力的一件事！

　　幸村，总是拥有真田不具备的才能，能轻易做到他花大力气才能做的事，并且做到最好。真田弦一郎，并不是一个机灵的孩子，从小到大，他取得的成功多是源自自己的毅力和努力，而幸村和他是不同的，他身上有自己所不具备的才华。真田对幸村的友谊里，夹杂着一种尊敬，所以他从来没有反抗过幸村，指责过幸村，也不曾有过质疑幸村的任何念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近乎亵渎的念头——由“花开”xia想到幸村，突然冒了出来，像野草一样，越逃避就越是茁壮……

　　真田从小修习剑道，在他的观念里，唯一能和男人联系起来的花只有樱花。樱花是武士的象征，樱花七日，用最美的姿态去绽放，然后毫不留恋地凋零，“樱花不恋枝头，就像武士不恋生命”。这样的花开也有种壮烈的色彩。可想到幸村的时候，却不是樱花。就像是幸村最喜欢种植的，那种茎秆修长，叶片秀丽茂盛，素色花朵小巧清雅的花，在熹微的晨光里缓缓绽开，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带着露水的湿润而清新的气味，还有泥土的香……整幅画面有雷诺阿画一般细腻的光影，斑驳中似梦似真——“咲”这个字，闪入真田脑海中，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然后，画面中带清晨特有的空气中混入了风的声音，然后，某种带有幸村声音的特质的东西混了进来，然后，幸村的柔和的声音一下子涌入了他的脑海，平时忽略的感受像是被放大了般，幸村声音的每一个音节的震颤都拨动着他的神经……

　　“太松懈了！！！太松懈了！！！”

　　即使心里一直这样对着自己咆哮，思维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控制不住，仿佛身体已经不是真田的了。

　　下午的课程，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了，真田完全不知道课程的内容是什么。

　　等他从深重的自责中解脱出来的时候，已经在网球场上了。

　　幸村像往常一样，向他微微一笑。这本是最平常的打招呼，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有过无数次的经验。也许是光线的关系，也许是恍惚的心情，也许是今天发生的糟糕的一切，真田意识到，今天的幸村看起来格外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他说不出来。也许……也许是，格外耀眼。

　　努力地保持镇定，像往常一样参加训练，和幸村还有柳讨论着训练的方案和比赛的安排。只是每当察觉到幸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真田心底都会产生一种战栗的不安。也许是害怕幸村意识到什么，也许是期待幸村意识到什么，又或许什么都不是……

　　真田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会持续多久，什么时候会恢复正常。只是当部活结束后，幸村邀请他一起回家时，他竟然对习以为常的事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激动。

　　天边的火烧云，从电车的玻璃里闪过。

　　今天就要结束了。明天会怎么样，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