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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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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的早晨,西弗勒斯几乎天没亮就被好几阵奔跑带来的楼板震动声给吵醒了。
打开床头灯的魔药大师没有怒气冲冲地用显时咒语查看具体时间,而是宽容地允许自己靠在床头又眯缝了一会儿眼睛。曾经很少有人能从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词典里找到宽容这个字眼,学生时代的混血王子是尖锐和倔犟的代名词,其实霍格沃茨当年最受畏惧的魔药教授知道,对在意的人他实际上总会在内心里做出让步,无法拒绝哪怕会让自己痛苦难过的要求——当然对不在意的人,他确实是连多一眼也不会去关心。
圣诞节从不是西弗勒斯盼望的节日,他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讨厌它。
童年糟糕的家庭环境,受排挤和孤立的求学时期,格格不入的斯莱特林小圈子,气氛怪异并且最后总以某种暴力收场的食死徒聚会,然后是长达十几年的充满愧疚的独处,以及无时无刻不像是在烧红的钢针上跳舞的间谍生涯。随便归纳一下,就能找到太多负面的情绪和贬义的形容。但是不可否认,之前那场圣诞采购是令人愉快的。午餐很好,交谈很好,目标明确的高效购买方式很好,甚至连在荣光魔法广场遇到卢修斯不断对自己唠叨难以相信德拉科竟真的会让那些混血和麻种进门都变得有点儿喜剧效果了——这让西弗勒斯不禁觉得,也许自己也能过一个比较平凡些的圣诞节。
至于礼物,他从不关心那些礼物,反正都是些毫无特色的东西。
曾经的处理方式是将几份礼物互换再递送回去,因为魔药大师认为此事纯属浪费财力和精力。
这个事实让西弗勒斯对自己送给孩子们的那几份礼物多少有点缺乏信心。
不被喜爱是正常的。
带孩子和选礼物这两件事,他都不怎么擅长。
也许应该相信安德逊女士的推荐,毕竟那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而且在某些事务上有种令人信服的特质——西弗勒斯难得有些忐忑地想。当然他把这份忐忑掩藏得很好,无论从面部表情还是眼神甚至是肢体语言中都没有透露出半点不自信,甚至不需要动用到大脑封闭术。说实话,当他面对伏地魔时,也并非时刻都在依靠大脑封闭术抵挡。这就像是一种战术,时而一用尚能期待成效,如果一再反复滥用,绝对会被那个强大而又多疑的黑魔王过早察觉端倪。
战争的事他已经很少去想了,所以他很快收拾好情绪,离开床铺走进盥洗室。
等西弗勒斯下楼时,三个小波特早已在前几天布置好的圣诞树下比赛着拆礼物了。单纯从目测的礼物堆大小来看,小家伙们的交际圈和受欢迎程度应该都差不多,无论是长辈们还是世交家同龄的小朋友们都不会厚此薄彼地忘记他们三个当中的任何一个,所以孩子们的攀比最后只能归结到那些礼物有多么的符合自己心意——以此来证明其质量和价值,以及自己受到的关注。魔药大师预计某个绿眼睛小鬼在这场比试中会占据一些优势,因为他比他的兄妹们多了个铂金小朋友,而以那一家子白孔雀向来的风格,马尔福们是怎么也不会放过圣诞节礼这种可以肆意炫耀羽毛的机会的。
哈利大概在准备早餐,安德逊女士获得了一个圣诞长假,此刻应该正与她自己的家人团聚。听到年长者下楼的声音,黑发傲罗司长挽着袖子从厨房出来了一会儿,用一种很有节日气氛的欢快语调招呼着:“早安,西弗勒斯,圣诞快乐!培根和吐司马上就好,佐菜是双面煎蛋跟炒蘑菇,今天早上还有水果茶,我们会有一顿营养丰富的早餐。在此之前,也许你愿意跟孩子们一起先检阅一下收到的礼物?”
“不,”魔药大师坐到壁炉前的扶手椅上,“我更愿意看会儿报纸。”
“那么等会儿一起看。”哈利为曾经的师长这种近乎孩子气地拒绝礼物的表现失笑。
“西弗,”最亲近的小阿不思已经拖着大大的玩具盒挪动到扶手椅边。
“嗯?”西弗勒斯挑眉看向男孩。
“你送的礼物,为什么三个都一样?”小鬼头翠绿色的眼睛里溢满了失望。
“难道公平不是一项美德?”西弗勒斯克制地反问。
“可是,”小阿不思嘟起嘴,“明明我跟西弗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
“还有我是女孩子,”小莉莉这会儿也凑了过来,扑在西弗勒斯的膝盖上眨眼睛,“哈利每次给我的礼物都会跟詹姆和阿不思的不一样。为什么西弗说的跟爸爸不同?爸爸说,女孩子应该喜欢小鸭子和绒线娃娃,男孩子才喜欢火柴盒汽车和小龙模型。”
背景里,小詹姆已经拆开玩具盒,对着一堆数字块疑惑地戳戳弄弄:“怎么不会动?”
西弗勒斯的表情有片刻扭曲,他十指交叉地看向环绕身边的小家伙们,相当镇定地确认了自己在礼物选择上的失败。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魔药大师心平气和地对眼前的男孩女孩,还有稍远些的另一个男孩示意此时出现在圣诞树下的三件新礼物。好吧,再次感谢那场节前采购,让他有机会带回来三样非麻瓜儿童用具,从某种程度上挽救了这个受期待的团圆日——但愿老马尔福的推荐比麻瓜女护士的更高明些,西弗勒斯无法想象如果这三个波特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内都用一种哀怨的表情提到今年的礼物,自己会不会干脆从这里搬出去以求耳目清静。
事实证明老孔雀在这方面还是有点用的。
或者实际上应该感谢身为人父的德拉科在魔法玩具方面的供货眼光。
小阿不思高兴地抱着那个只要正确投入玩具材料就能够显示完美药剂颜色的儿童坩埚,看起来满脸兴奋。小莉莉对于那副粉红色的猫耳罩也显得很喜欢,它很温暖,绒绒软软的,会因佩戴者的情绪而耸动或是微微耷拉下来。小詹姆原本对手里的儿童扫帚有些不屑一顾,同样的礼物他已经有好几件了,但很快这个活泼的小家伙就发现了不同——这是一把玩笑扫帚,骑上去后会根据高度和速度发出模拟的呼啸声,尾部还会喷射漂亮的绿色烟火。
所以当哈利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时,就看见小詹姆正骑着扫帚声势浩大地在客厅里四处乱转。
阿不思和莉莉都仰着头在大笑尖叫,像是被这份绚烂的快乐彻底渲染了。
而西弗勒斯则坐在那儿用目光追赶那个捣蛋鬼,没有斥责,也没有阴沉着脸。
早餐就是这样在笑声中结束的。
大人跟孩子都吃的比平时多,根本没顾忌真正丰盛的午餐才是这个节日的重头戏。
依照平安夜晚餐的质量和数量,简直有理由怀疑这一家子里会养出三头小猪。
对此西弗勒斯多少感觉到一点不可思议。这比在霍格沃茨的任何一次圣诞节早餐都更好,不论是他作为学生还是教师时。至于霍格沃茨以外的圣诞节,魔药大师根本就没留下任何记忆。学校里的圣诞节当然也有漂亮的装饰和热闹的气氛,弗立维教授还有几个特殊的小魔法能让一切都看起来更富丽堂皇。所有留校师生甚至会团坐到一张桌子旁分享佳肴,但老实说,那些热闹似乎从来不是他的,无论何时他都更像是个旁观者和局外人。
哈利把水果茶端放到壁炉前的小茶几上,顺便再次提议:“西弗勒斯,赏光看看那些礼物吧,要知道把圣诞节礼物留到午饭以后再拆多少是件不怎么礼貌的事。一般孩子们肯定在九点之前就已经干完这个了,我想我们也不该落后太多。”
被温和的茶水和橘黄色的炉火很大程度柔和了面部线条的魔药大师没有再拒绝。
或者说,他被闪闪发光的圣诞树下的那一大堆礼盒给“惊吓”住了。
哦,好吧,在霍格沃茨时期西弗勒斯不是没收到过圣诞礼物。同事们总会互赠一些小物品,比方说来自弗立维教授的妖精诗集、斯普劳特教授的草药小盆栽或是庞弗雷夫人的歌剧门票,麦格教授热衷于赠送一些小佩饰——胸针袖扣之类的——老女巫在这方面极其传统,而邓布利多则大多是糖果。西弗勒斯的回赠同样简单,总是也永远是魔药。除此以外,有那么两年他还收到过食死徒“同僚”的节礼,有一回甚至是抓来可供折磨的一家子麻瓜。无疑,这些东西推托不了,并且让人倒足胃口。
但是体积和数量都大大超出预期的这堆“礼物山”,是西弗勒斯完全没想到的。
魔药大师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哈利,我不认为这个玩笑很好笑。”
哈利立刻摇头笑了出来:“西弗勒斯,你要习惯,您现在的仰慕者真的很多。”
“我想这毫无必要。”魔药大师为“仰慕者”的说法皱起了眉头。
“好吧,”已经很能阅读对方表情的哈利妥协地召来了相对少量的十几件礼物,“至少这些要打开。来自霍格沃茨的,马尔福家的,赫敏和罗恩还有韦斯莱夫人的。这几份是你过去的斯莱特林学生的,布莱斯•扎比尼没有用猫头鹰而是亲自送了过来,我想您应该看看。剩下这几份是孩子们的,最后这一份是我的。”
“西弗,你会先拆我的吗?”挤在一旁的小阿不思很期待地问。
“如果你把它挑出来。”西弗勒斯把来自哈利的金红色礼盒放到一旁,低头看了小家伙一眼。
“这是我的,这是莉莉的,这是……”小阿不思指着一个包得乱糟糟的盒子瞟了眼哥哥。
“龙皮手套?”西弗勒斯没想到小詹姆会送自己这么一件明显不是敷衍的礼物。
“哈利说,”红发男孩的眼睛别扭地盯着地板,“你是魔药大师。”
“而且是全欧洲最好的!”小莉莉戴着粉红色的猫耳罩小声补充,这孩子送的是一张蜡笔画。
“现在不是。”西弗勒斯把那张涂着三个小人和两个大人的全家福叠起来放好。
“等我长大我也会是。”小阿不思骄傲地宣称,他送了西弗勒斯一根带温度计的搅拌棒。
“如果你能一直努力的话。”西弗勒斯说。
“礼物你会喜欢,是吗,西弗?”小阿不思代表兄妹要求表扬。
“是的,谢谢。”西弗勒斯对三个孩子说,“看来就差一个坩埚了,小先生和小女士们。”
“所以圣诞节可以玩一个星期不做作业?”绿眼睛小鬼带了点小狡猾地问。
“我假设你们都已经得到了我的回礼?”西弗勒斯反问。
“但是我们想出去堆雪人——”小詹姆小声嘟囔着偷偷地瞄向父亲。
“我说过,功课的事归西弗勒斯管。”哈利对儿子耸耸肩,一边用眼神暗示。
“西弗!西弗!”挤过来围着扶手椅的小鬼们开始祭出撒娇大法。
“白天可以出去玩,但晚上还是要做阅读。”魔药大师像一个严父那样告诉他们。
“耶!”得到了更多游戏时间的孩子们叫着跳起来。
小詹姆跟小阿不思在两个月里第一次冲到一起,用力地互拍了下手掌。
剩下的礼物西弗勒斯没再多花费时间去拆启。他对乳脂软糖或者是手工毛衣和肉馅饼不感兴趣。年长的黑发斯莱特林在孩子们的欢笑声中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壁炉前,膝盖上搁着哈利送的那个狭长礼盒,面对炉火似乎陷入了沉思。
不论别人怎么看,魔药大师其实并没有让自己重陷社交泥潭的意愿。放弃霍格沃茨校长的职位不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而是他确实开始享受一种更为平淡安静的生活——看看书,也许做点小研究,或者等身体状况允许后出门去旅行,并且握有大把时间可以去慢慢决定要如何度过剩余的人生。就这一点而言,他甚至要比担着救世主名头的哈利更自由。
西弗勒斯•斯内普从某个角度来说已经完成了他年轻时的理想,或者说野心,让一个没有背景的混血达到了大量纯血巫师没能达到的高度,在魔法史上以两种身份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作为一个改良和发明了多种药剂的魔药大师,同时又是一个为光明获得胜利作出了贡献的战争英雄——不管这个英雄本身的是非观有多狭隘。
因为历史不需要记录这些,历史只需要记录胜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