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光》夜鸢

5、第 5 章

　　许青元抿了口咖啡，低下了眼角，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丫头，过了这么多年，似乎仍是没
　　多大改变，时光没有给她刻上明显的痕迹，已经快到三十的人，面目依然清澈有如当年
　　，眼角的皱纹淡的看不见，如果不是发呆的时候她身上会流露淡淡的缭绕不去的悲伤，
　　他甚至会以为，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长大。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只是当年毕业后杜万轩拿着保研出国的名额
　　去了美国，他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她。

　　直到前些天，他在这街头无意撞见她，叫住她，她回过头看他，略带迟疑的叫，“大哥
　　？”他才确定真的是她，过了这么多年，他竟然还能遇到她，在这茫茫人海，不经意的
　　遇到，莫说她，便连他自己也是不大信的。

　　几次三番的约她出来，两个人只是喝喝咖啡逛逛街，说不出亲近，也说不出淡离。

　　有一次许青元随口问到她爸妈，她突然沉默，而后抬头对他笑了笑，“他们都去世了。
　　”

　　许青元呆住，连声说对不起，萱萱却只是笑笑，“没关系，过去很久了。”

　　她的笑，说不出的苦涩和怅然，在那一刻，许青元竟觉得心口如同被一只小手拽动着，
　　抽痛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将手覆上她的小手上。

　　萱萱一愣，青元自己也是一愣，而后确是更紧的抓住了她的手。

　　就是从那一刻，算是他们的开始吧。

　　萱萱其实感激青元，他绝口不问她的过去，只因为他看出她不想提，那些让她刺痛的，
　　死去活来的过去，他容忍她就这样忘记。

　　跟青元在一起，其实是很舒服的，这个男人温和从容，自小便家境优越，聪慧过人，高
　　人一等。什么都享受最好的，更何况他待她极好。

　　只是，她的心就那么死沉沉的，一点热洛气也没有，就这么与青元不咸不淡的交往着，
　　一周见那么几次面，下了班一起去吃饭看看电影。

　　是不是当下的年轻人都是这般，萱萱不知道，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谈过恋爱，她甚至想
　　不起当年那一场恋爱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不能想也不敢想。

　　那一日，青元又约了她出去晚饭，她下班早，坐在门口的咖啡店等他，大大的玻璃窗映
　　着她寂寞的脸，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安静的发呆。

　　咖啡店里人不多，弥漫着淡淡的可可的幽香，她低头端起杯耳，抿了口咖啡，看到桌子
　　的玻璃垫下压着很多人写得口讯。

　　她无聊着一张一张的看过去，突然看到那么一张，轻浅的笔迹写着“心里有座坟，葬着
　　未亡人。”

　　她就那么呆呆的看着，而后，怔怔的落下泪来。

　　这一哭，便不可自已，泪汹涌而下，就连捂住脸也挡不住，失声痛哭。

　　许青元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正捂住脸失声痛哭的萱萱，他惊了一下，而后慢慢地走
　　过
　　去搂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那一场
　　哭，一直哭了半个小时才止住。

　　她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都红肿了，青元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

　　当年他离校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想问，一直想问，到底是什么让萱萱从那个顽皮的精灵变成了这个安静沉默的让人心
　　疼的女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都想问，可是却不敢提。

　　萱萱自己胡乱擦了两下脸蛋，而后冲着他展颜一笑，“没事了，大哥。我发神经。我们
　　去看电影。”

　　他却没笑，只是紧紧的搂住了她，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她的额头，“过去了。都过去了
　　，萱萱。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哭了。”

　　“嗯。我信大哥。”

　　那一场痛哭后，萱萱心里那根绷紧的弦似乎断了，她跟自己说，放过自己吧，就放过自
　　己吧，让那些过去的都过去吧。

　　青元也感觉得出她的变化，虽然面目上看不出明显的区别，笑起来的时候仍是眯眯眼睛
　　的可爱样子，可是她的眼睛分明恢复了些灵气，不似那日遇到她时那般一潭死水的样子
　　了。
　　虽说二人还似之前那般只是出去吃吃饭看看电影聊聊天什么的，可是分明感觉不大一样
　　了，青元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个南方城市，没有秋天，一场寒流一来，直接就到了冬天。

　　青元那日开完庭又忙着去见另外个当事人，没来得及加衣服，于是当个夜里就华丽丽的
　　感冒了，不仅感冒，还高烧。

　　正躺在床上难受呢，显示来电，拿起来一看是萱萱。

　　捂住头痛欲裂的脑袋，“喂”了一声。

　　萱萱听出他语气不对，“大哥，你怎么了？”

　　青元这次是真的难受了，对着萱萱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嗓子沙哑，“萱萱，我感冒了。
　　”

　　他顿了顿，“发烧了。我好难受。”

　　“大哥，我过去看你。你好好躺着别乱动。”挂了电话，慌忙忙的下楼打车，上了车方
　　想起，这么久都不知道许青元住哪里。

　　无法，又打了个电话过去，问了地址，不问不知道，这一问萱萱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
　　两个人就隔了两条街道，走过去也就十分钟。

　　萱萱尴尬的跟司机师傅说不用车了，下了车就直奔青元那里去了。

　　到了那儿拍门，过了好一会，青元才拖着身子裹着被子出来给她开了门，话也不愿意说
　　，又直接歪回去倒着。

　　萱萱凑过去探了探他的脑袋，好热。

　　“大哥，我送你去医院吧。”

　　青元不想动，摇了摇头，转个身过去接着睡。

　　萱萱不放心他，锁了门坐在床边看着他，又投了凉水毛巾拧干放在他额头上。

　　青元的房间有点凌乱，领带衬衫丢在沙发上，写字台上摆着笔记本和一摞摞的复印回来
　　的卷宗，厨房里的碗筷也随便的丢着。

　　萱萱找了半天才从一个小柜子里翻到药箱，找了酒精和棉球出来，又坐回青元身边，从
　　被子里拉出他的胳膊，一遍遍的给他推天河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觉得手指都酸
　　了方才作罢。

　　怕他半夜会踢被子，又怕他会再烧得严重，也不敢走，就坐在床边守着他。

　　青元睡着的时候，不似平日里那般眼神精湛、光芒四射，许是发烧不舒服的原因，眉头
　　微微的皱着，脸上是不正常的泛红，看着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萱萱坐在他床边，一会给他换毛巾，一会探探他的额头，一直到了凌晨四五点，摸着他
　　的额头退烧了，方才松了口气。

　　这么熬了一夜，开始是担心忙碌和照看，并不觉得什么。这一些下来，反而觉得困得不
　　行了，便用手压着他的被角，迷迷糊糊的打盹。

　　青元每日七点准时起来去晨练，虽说是病了，可是一来是昨个夜里早早的就睡了，二来
　　是这生物钟也不是一时半会的就调过来的，到了早晨还是准时醒了。

　　身上的烧已经退了，貌似昨个夜里出了不少的汗，感觉身上轻松多了。扭头看去，萱萱
　　就倒在他枕边睡着了，手还压着他的被角没松开，整个人睡的歪歪扭扭的，可是睡的极
　　熟。
　　然而，即使是这般熟睡着，她的眉头也是皱着的，似乎在梦里也不开心的样子。

　　青元叹了口气，轻轻地从被子里拿出一只手来，抚平了她的眉头，而后仰起脑袋轻轻地
　　吻了一下她的眉心。

　　这么一动，萱萱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了，睡眼朦胧的就来探青元的额头，含含糊糊的叨叨
　　，“还好，不烧了。再休息一天就该好了。”

　　青元看着她的两个黑眼圈，知道她昨个夜里该是照顾了自己一夜没怎么睡，心里不禁心
　　疼，往大床里靠了靠，让出个空来，“上来睡吧。”

　　萱萱不好意思笑道，“不了，大哥。我还要去上班呢。”

　　青元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我生病了，你陪我一天吧，萱萱，就一天，就今天。”

　　他那样子哪有平日里风流倜傥的俊俏公子模样，分明就是个吃糖耍赖的小孩子，生病的
　　人最大，萱萱想了想他也确实需要人照顾，干脆就打电话跟老板请了个假。

　　青元见她打完电话，又笑眯眯的往被窝里挪了挪，而后乐呵呵的拍了拍床边的空位，萱
　　萱一时哭笑不得，更何况也确实是困的厉害，脱掉了毛绒外套，也缩进了被子里。

　　青元面对着她，两个人连彼此的呼吸都感觉得到，萱萱却没这个意识，脑袋一挨枕头，
　　就睡过去了。

　　这下倒是青元哭笑不得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头一次同床共枕了，竟然一挨枕头就睡着
　　了。

　　他一点点的蹭过去，蹭到萱萱面前，与她鼻尖对着鼻尖，额头靠着额头，用胳膊环住了
　　萱萱的腰，而后满足的闭上了眼睛，也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