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十顷疏梅

18、桃夭

　　武林大会即将结束，出了那么多事，本来看戏的，想看苏忱适颜面扫地的，多少有些失望，却也庆幸于杀界并非真的要卷土重来，只是一些小喽啰在闹罢了，溜须拍马的自然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自然阿谀奉承，一时间苏忱适的名声又回来了，江湖上的排行又有了新的变化，然而，意料之中的霖庄依旧稳坐于第二十位，不上升，不下降。
　　小门派记恨于他们，大门派看他们有些玩味，多年来一直保持在这个位子上，不简单。但真正了解葛顾的人都知道，这人有才华有学识，有真本事，可他就是懒得动，对他而言这第二十位刚刚好，上则事事要与各大掌门相商，下则小门小派要挑战相争，太累，这样最好。
　　苏忱适看着喝着小酒晒着太阳的葛顾，恨铁不成钢的说：“怎么就懒不死你！”
　　“我懒得死。”葛顾眉一挑回对方，气的对方脸差点绿了。
　　“后天武林大会就结束了。”
　　“嗯。”
　　“你们这几天就会走吧？”
　　“嗯。”
　　“你也知道卓依身体不是很好。”
　　“嗯。”
　　“这几年也很想女儿。”
　　“嗯。”
　　苏忱适见自己说了这么半天他只是一个嗯字，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说：“你让冰雪留下吧。”
　　“不成。”难得他说了两个字，可这两个字真不是苏忱适想听到的。
　　“她是我女儿！”苏忱适有点急了。
　　葛顾抬眼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你自己和她去说，她若想留下，便留下。”不知为什么苏忱适被他那一眼看的心里发慌，听到他的话明知可能不大，却还是想试试。
　　当然苏忱适也傻到直接去招惹苏冰雪，回去想了想后，终是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是高兴了，苏冰雪头疼了。
　　“姐姐……”苏冰雪坐在椅子上看着扒着她膝盖，小小的，粉嫩的，软软的，含着手指，跟团子似的小冰清，脸黑了几分，眼睛不自然的抽动，抽动，再抽动！从来都没人叫过她姐姐，看着团子不知如何是好了。
　　“姐姐……”小冰清又软软的叫了一声，叫的她心里怪怪的，有点不敢去看她的脸，可是还是看了一眼，小团子眨着眼睛看着她，伸手肉呼呼的小手，“姐姐，抱抱！”看对那么一副纯真的小脸，有谁能狠得下心去？
　　苏冰雪眼睛又抽动起来，看着小团子的样子，真的很想抱，可是吧，又觉得要是抱了呢就中了苏忱适的计了，不抱吧，觉得又对不起小团子，怎么办好呢？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小冰清见她一直没抱自己，也不哭也不闹，顺着她的腿爬到了她的膝上，自己坐下了，玩着自己的手指，一副我很乖我很听话的样子。
　　“哟！这丫头还真是鬼机灵！”耿柒看着一大一小，笑了起来，抻手轻捏小冰清的小脸，小丫头不给面子将头缩到苏冰雪的怀中，他也不在意，只是笑笑，“还认生呢。”
　　“她这叫认生？她这叫欺软怕硬。”欧阳愁盯着缩在自家妹妹怀中的小丫头，一脸的不高兴。
　　“大师兄醋了！哎哟！”房紫龄好死不死的揭短，当然是被欧阳愁在脑袋上给了一下，疼的他蹲到地上直抹眼泪。
　　“小龄子呀，你大师兄的底可不是那么好揭的，下次要揭的时候记得先跑远再说。”耿柒边看边出损招，招来欧阳愁的一记冷眼。
　　“小师妹，你陪她玩会儿吧。”陆清予站在苏冰雪的身边，送上一只巴掌大精致的小绣球，轻声在苏冰雪耳边说：“你说要是把苏家的三小姐拐走了，苏大堡主的那脸会是黑的？还是绿的？”想着那张脸，两人同时露出一抹笑，苏冰雪抱着苏冰清亲了亲，好妹妹，看你的了！
　　答案是，黑绿的！苏忱适顶着一张黑绿的脸，找葛顾兴师问罪！
　　葛顾懒懒的一抬头，看着他黑绿的脸，不等他开口先说道：“你知道有句话说的好。”
　　“偷鸡不成蚀把米！”苏忱适牙咬的直响。
　　“还不笨。”葛顾看着他咬牙的样子，心里舒服多了。
　　“少废话！快把我家女儿还我！”他心里舒服了，苏忱适就不舒服了，被夫人念了整整一天是睡也没睡好，吃也没吃好。
　　“你说的是那个女儿？”葛顾淡问，接着闭上眼养神。
　　“我还有那个女儿！当然是冰清！”苏忱适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小冰清从里屋跑了出来，对着苏忱适就是嚎头大哭，“爹爹是坏人！不要姐姐！哇——！”
　　“乖女儿，不哭，不哭，不哭了……”苏忱适越说不哭，她哭的越厉害，闹得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冰清。”苏冰雪从里屋走出，来牵小冰清的小手，“来，跟姐姐出去，别打扰到大人说话，姐姐给你唱歌。”
　　“嗯。”小冰清吸着鼻子，由她牵着小手，往外走，苏忱适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这可如何是好？
　　他本是想用小冰清把苏冰雪拐回来，这到好，小冰清也闹着要上霖庄，要跟二姐在一起，想到这他不免埋怨起苏冰霜，这姐姐当的一点都不知道哄着妹妹，还动不动就和妹妹抢东西，哪有点姐姐的样！要不是她让小冰清感觉不到一点姐姐的温柔，能就这样被苏冰雪拐带了么！这回好了，两个女儿都被拐到霖庄去了，夫人就算不劈了他，睡三个月书房是跑不了了！
　　苏忱适愤恨时，苏冰雪带着小冰清来到了院中，院中有一株桃树，枝头上还有些许未败的粉色桃花，她抱着小冰清，依桃树而坐，轻轻的摇着，就似是母亲哄孩子睡觉般，苏冰雪张开口轻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fén)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zhēn)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记忆中有人为自己唱过这样的歌，记忆中那人唱的时候很温柔，很温暖，她现在依然不太明白这歌的意思，却是很喜欢，非常的喜欢。
　　“好听！姐姐唱的真好听！”小冰清拍着小手，“再唱再唱！”
　　苏冰雪抱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唱着，小冰清在这样温柔的声音中慢慢的进入梦乡，苏冰雪却依旧在唱着，眼中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桃树下，几片飞落的粉白色桃花，轻声细语的歌声，几分失落，几分惆怅，几分悲伤，本应是无忧无虑的年龄，却莫名的多了这些情感，怎能不叫人心疼？欧阳愁站在石门下，一只手捶在石壁上，那道歌他也记得，桃夭。娘只会唱这一首歌，却很好听，他喜欢，妹妹也喜欢，只要听到就会很安心，妹妹出生后，不能留在佐风山，还没断奶就被送离了，他记得，当年杜仲学了这歌，抱着妹妹唱，这样她被抱走时才没有不停的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茂盛桃树嫩枝芽，开着鲜艳粉红花。这位姑娘要出嫁，定能使家庭和顺。茂盛桃树嫩枝芽，桃子结得肥又大。这位姑娘要出嫁，定能使家庭美满。茂盛桃树嫩枝芽，叶子浓密有光华。这位姑娘要出嫁，定能使家人幸福。
　　“我的好姑娘……”轻叹从欧阳愁身后发出，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只有杜仲会叫苏冰雪好姑娘，当然他自动忽略‘我的’。
　　“我的好姑娘，好好睡吧。”苏冰雪抱着小冰清淡笑，亲亲她的额头，欧阳愁不满的斜了身后的杜仲一眼，这些习惯都是身后人的习惯，后者只是浅笑，目光温和。
　　“小姐也累了，去休息吧。”白芍从苏冰雪怀中抱走小冰清，小丫头不高兴的动了动，却也只是动了动，接着睡的香甜。
　　“嗯，好。”苏冰雪动动有些僵硬的肩膀，别看小冰清才三岁，可真不轻，她这么一动肩膀，杜仲自然上前轻手为她捏着，这样习惯的动作让屋内的苏忱适不自觉的一皱眉。
　　“刚刚是你在唱歌？”不知何时，一席水嫩绿的女孩儿出现在院中，高傲的抬着头，像吩咐下人一般对苏冰雪说：“再唱一遍。”
　　苏冰雪淡淡的看一眼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对于她的趾高气昂很不喜欢，苏冰雪侧头对杜仲道：“仲哥，我有点累了，想睡会儿，下午给我做桂花小豆羹好不好？”
　　“好。”杜仲点头，她的要求，他怎么会不同意。
　　“仲哥真好！”苏冰雪高兴的叫了声，准备回屋去睡觉，不过，那穿水嫩绿裙子的女孩儿可就不干了，手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苏冰雪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好狗不挡路，你挡了我家小姐的路了。”杜仲平日对苏冰雪要多好有多好，可对外人就没什么情面可留了。
　　那女孩儿看也不看杜仲，直勾勾的看着苏冰雪，“再唱一遍。”固执要她在唱一遍。
　　“出门往右走，见路口左转，再见路口右转，直行，第三家店停下，到那里你想让人给你唱几遍就几遍。”苏冰雪说完挥开她的手，往前走。
　　所有人都在想苏冰雪说的话，出门往右走，见路口左转，再见路口右转，直行，第三家店，那里好像是家酒楼唱悦楼，里面出名的歌姬声音动听。
　　苏冰雪才走了几步女孩儿又拦住了她，“我就要听你唱。”
　　“本小姐不是歌姬，不卖唱。”苏冰雪脸冷下来，阴沉的看着对方，她这性格有些吃软不吃硬，小冰清在她面前装可怜哭鼻子，她会心软，这个女孩儿强硬的命令她让她不喜欢，非常的不喜欢，无论苏冰雪以前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是葛顾的关门弟子，是苏家堡的二小姐，这样的身份足够她不卑不屈。
　　“在我面前，你就是歌姬，你能……”如何两个字还没有说出，一巴掌已然煽在了女孩儿的脸上，不是同岁女孩子的手掌，而是个少年的手掌，这一巴掌并不轻，女孩儿的脸立马肿了起来，诧异的去看对方。
　　杜仲站在苏冰雪的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她唇上勾起了笑，笑容满满，挑衅的抬高头，“这样。”出手的是杜仲，何必用她去出手，何必她去说，她想到的，杜仲会为她做到。
　　“你好大的胆子！”女孩儿眼神一厉，腰中软剑拔出，对着杜仲刺去，他仅仅是侧开身，三指捏在她的手腕上，淡淡的看着她，“就这样的身手，也敢使出来？也不怕丢人。”他指上用力女孩儿惊叫一声，剑脱手，掉在了地上，他放开她的手腕，她皱着眉抱着手腕弓着身子，看起来很痛苦。
　　“没想到霖庄区区一个下人也身手如此了得。”几分冷的声音带着不名的怒气。
　　“仲哥不是下人，是家人。”苏冰雪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回头间，见来人是秋时枫，便猜到了那个不讲理，傲气的不可一世的女孩儿是秋家传闻中的二小姐，秋素问。

作者有话说

　　我发现，我真的不喜欢秋素问，一出场就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