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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如果再把书房拆毁,卫庄就真的只能搬去客房栖身了。
      故此,书房有幸得以保全。

      他竭力无视从书房各处浮现的那个人的影像,门窗大开,试图摆脱那个人的气息。
      但影像与气息无所不在,让他无处可逃。

      一个人在书案前坐下,翻阅文书,感觉不是不凄凉的。
      虽然他多少年来都是这样孤独,却只有此刻感到了凄凉。

      孤独是一种状态,凄凉是一种愁绪。
      没有感情的人不会产生愁绪,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有了凡人的感情。

      感情会让他变脆弱,会让他容易受伤,会让梦想遥不可及。
      现在动手扼杀感情的苗子,还来得及吗?

      门帘掀起,本以为再也不会来的盖聂,板着脸走到他对面,坐下。
      这一瞬间心中的惊喜难以言喻,惊喜过后则是深深的无奈,来不及了,他无奈地想,果然是来不及了……

      盖聂提起笔,认真批阅着文书。
      卫庄目不转睛地看了他良久,他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可是他忍气吞声坐在这里,就说明他还关心师弟的身体,不是吗?
      卫庄突然觉得胸闷气急,身体十分不适。

      “喂。”

      除了师兄、师哥和盖先生,还有第四种叫法,就是这个喂。
      盖聂当然置若罔闻。

      卫庄只好拿起几份文书,胡乱翻看。
      纤秀工整的字迹已经取代了龙飞凤舞,卫庄满意地点点头,很快就被内容吸引了。

      按照出将入相的标准严格受训的盖聂,见识和才能远非寻常江湖汉子可比。
      荆轲的剑术或许与他不相上下,高渐离和白凤的武功或许能练到他的□□成火候,但文韬武略的胸襟,惟有卫庄能与他并驾齐驱。

      “我要求所有人书写文书的时候,字迹必须纤巧工整,你可知其中缘由?”
      “……”盖聂低着头,不接茬。
      “工整是为了保证各地的人都能看懂,不出差错。纤巧呢,是因为白帛太贵竹简太重啊。”
      “……”盖聂还是不吭声。
      “你猜猜除了人力,我们还用什么传书?”
      “……”盖聂坚决不予理睬。

      “用鸟!你说是不是很有趣?这是我家白凤的特长。他驯养了各色各样的鸟,有的飞行速度快,有的负重能力强,有的精于伪装,有的擅长认路。不管是什么样的文书,远程的,附近的,紧急的,定例的,都有适当的传书鸟负责配送。当然了,这么多鸟,而且分布在九州四海,他一个人照管不过来,所以我们流沙有一个特殊的机构,曰梧桐。”

      梧桐,相传是凤凰起飞之处,也是凤凰安息之所。
      梧桐有成员三千五百人,各级头目若干,驯养着三万五千只传书鸟。

      如果把赤练负责的两百三十所人家比喻成穴道,那么白凤一手掌管的梧桐就是经脉。
      穴是要穴,脉是命脉。这是流沙的核心机密,盖聂经手的文书中,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讯息。

      卫庄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但盖聂确实从中看到了诚意。

      “喂。”
      “……”

      (三个带颜色的动物,两个肩负重任,却不知黑麒麟负责的是什么?黑麒麟似乎不谙世事,只听小庄吩咐。可他若是当真不谙世事,又怎能把诸子百家各色人等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呢?)

      “你,真的生气了?”
      “……”(是啊,生气。)
      “就那点小事,你居然真的生气了!”
      “……”(那不是小事。)

      卫庄捂着胸口站了起来,见盖聂依然视若无睹,一口气,噎得眼冒金星。

      盖聂的视线专注地盯在文书上,心里却牵挂着师弟的举动。
      他躺下了,他辗转反侧,他的呼吸渐渐紊乱……

      发现盖聂正在用眼角的余光瞥这边,卫庄立刻咬破舌尖,口吐鲜血。

      “小庄……”

      盖聂死也想不到卫庄会耍这种花招,所以全然不疑有诈。
      其实卫庄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小庄,哪里不舒服?”
      “嘿,明知故问。”

      “是不是这里?”盖聂凑到榻前,小心翼翼地推拿着他的胸口。
      “嗯,唔……”

      绷带还没全拆,但胸膛已经长出了新肉,又痛又痒,娇嫩异常。卫庄忍不住发生了呻吟声。那手掌实在太宽厚太温暖,即使隔着重重布料,依然不容置疑地刺激着皮肤与肌体。

      “有没有舒服一点?”盖聂关切地问。
      “说不清。”卫庄含混地回答。

      “那这样呢?”
      “不知道……”
      “这样是不是好过些?”
      “不知道……”

      不知道,说不清,说不清,不知道,这对白为什么似曾相识?
      啊,是了,是春梦。春梦里的场景,竟然以这种诡异的形式再现了。

      卫庄的脸霎时间涨得通红,引起了盖聂的严重误会。
      他哪知师弟是害臊,还以为是呕血数升的预兆。

      “小庄,不要紧吧?我去叫屠大夫。”
      卫庄急忙拽住他的手。
      “啊,呼吸,你要控制呼吸。”
      卫庄引着他的手,轻轻压住心口。

      “像刚才那样推拿,可以吗?”
      “嗯,可以。”
      “但你的脸红成这样……”
      “一句又一句,废话真多。”

      于是盖聂不再废话,潜心运气,注入掌心,为师弟推拿胸腹要穴。

      啪嗒,一滴水掉在卫庄手背,紧接着是又一滴。
      并不是怜惜师弟的眼泪,盖聂的感情还没丰富到这种程度。
      这只是虚汗,极度劳累极度体衰导致的虚汗。

      “师哥……”

      卫庄近来伤势大好,体况并无不妥,这样骗一个老实人,实在是有点过意不去。

      盖聂提着气,不能应答,听师弟温言软语低声呼唤,心中大急,当下全力以赴。昨天狼狈万状口称受教的道理,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师弟说话向来强硬,这声师哥偏偏唤得如此轻柔,在盖聂听来,简直无异于无助无依。

      “停下,停下!”

      卫庄只觉得大量真气从胸腹要穴汹涌而入,不由惊慌失措。
      连声叫停,一迭声地叫停,总算赶在师哥气力枯竭之前,让他收住了势子。

      “果然不行,我去请屠大夫。”

      盖聂奋力站起,转身就走。卫庄想出言挽留,又不肯说软话,急忙伸手去揽他的腰。
      原本就站立不稳的盖聂当即失去了平衡,连带着莽撞的师弟一起跌倒在地。

      “小庄,有没有摔伤?”
      “有你抢着当垫子,我怎么会摔伤!”

      “那就好。”
      “哪里好了!”

      卫庄一跃而起,拎起师哥,丢到榻上。

      “我回客房去睡,这榻太窄,两个人睡太勉强。”
      “闭嘴。”卫庄用掌心轻轻掩住他的口唇。

      盖聂无言以对地看着他。

      自己不吭声,他偏要逗自己出声;自己开了口,他又嫌自己啰嗦。
      以前寝台那么宽,死活不让自己躺;现在床榻这么窄,又硬要挤在一起。
      这家伙……真怪。

      渐渐的,眼皮沉重了起来。
      静谧之极的书房,让人从内心深处生起了倦意,一种交织着温馨与怅惘的奇妙倦意。

      “胡茬。”卫庄在师哥耳边嘟哝了一声。语声中也透着慵懒。
      “嗯,这两天忙着处理文书,没顾上刮脸。”盖聂在他掌下静静地回答。

      吐字发音的时候,嘴唇与掌心的肌肤不断接触。
      一句话说完,就好像亲吻了掌心无数次。

      似乎是想要留住这甜美的余韵,卫庄的手掌在师哥脸上反复磨蹭。
      师哥的脸看起来很端庄,摸起来却有点糙。
      这个人充满了成熟男性的魅力,难怪招妇孺喜欢。
      可卫庄热衷的向来是女人味十足的女人,和介于成年与未成年之间的美少年。
      换言之,师哥不大符合他的择偶观。

      为人再和善,性子再恬静,总之师哥就是硬汉一名。
      卫庄对于两天不管就会冒出来扎手的胡茬耐受力不高,隆起的喉结,浑厚的嗓音以及雄壮的器官,也让他犹疑不决。然而时光不能倒流,人生不能重来,既然他在花样年华只顾着跟师哥怄气,此刻也就只能接受现实。

      “最近常常会想,不知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童年的事,你已经全忘了吗?”
      “我在懂事前就失去了双亲。”
      “呵,我也是。不过我很少想他们。”
      “我以前从来不想,最近才想。”
      “为什么?”盖聂纳闷地问。
      “大概是因为最近我俩比较亲近吧。”
      “我,像你父亲?”盖聂诧异了。

      “我又不记得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怎么知道像不像。不过我有一种感觉,他当年应该也是三十来岁,和你现在年纪相仿。所以你照顾我的时候,常常会有记忆的碎片飘出来。”
      “此时此刻,你想到了什么?”盖聂善解人意地问。

      “很滑稽,你不许笑。”
      “嗯,保证不笑。”
      “如果你再闹,我就亲你。”
      “……哈?”
      “父亲总是在夜里对我说这句话。我还记得屋子很黑,他的眼睛很亮。母亲在笑,我拼命地哭。”
      “如果你再闹,我就亲你?”
      “你保证过不笑我的。”
      “我我我没笑,令尊真是个有趣的人,还有,他一定是个大胡子。”

      师哥并不真是呆瓜,卫庄知道。
      但是他善解人意却完全不解风情,卫庄等了又等,摸了老半天胡茬,也没等到亲吻。

      要勾引这酷爱装死人的家伙主动来亲自己,竟比登天还难!

      白凤的事显然给师哥造成了阴影,让他无法接受师弟热情如火的唇舌。
      卫庄得意归得意,也不希望每次一亲他,气氛就彻底僵死。毕竟亲吻只是风流韵事的开端。

      (算了算了,今天姑且跳过这一环……)

      卫庄抓起师哥的手,毅然压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待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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