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真容 ...
-
众侍卫将樵夫围住,秦肃越眼疾手快把那小儿抱在怀中。虎羯使了个眼色,几名侍卫立刻飞身前往林中寻那射箭之人。晋渊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命大家不得妄动,先冲樵夫拱了拱手:“先生好身手!今日你救我性命,我必有厚报于你。”
那樵夫并未被气势汹汹的侍卫们吓住,双眼看着秦肃越怀中的孩子,嘴上也没失掉方寸:“公子唤我这山野樵夫先生倒是折煞小人了,平日也猎些野兽,警觉惯了•••”
立在樵夫身后的康梧瞧出他脖颈处有些异样,自怀中掏出一白瓷小瓶,将瓶中液体倒在手心,往前一跃贴上樵夫后背,抹了液体的右手抚上樵夫的脸,就一会儿的功夫,这樵夫的真容现在众人眼前。
康梧是越中易容高手之后,因他父亲被越中藩王叛乱之事牵连,丢了性命,晋渊向圣上求情才容得康梧保全自身,自此便跟随晋渊左右,他一身易容功夫出神入化,却不曾在一开始就看出樵夫的蹊跷,康梧暗自想道,莫非这人的功夫已高过自己?
站在樵夫面前的晋渊看得最是真切。刚才那面色如土,皱纹如刀的憔悴模样一去,立在跟前的却是个剑眉星目,肤色如蜜的俊美青年,想来刚刚他那副被劳苦日子压弯了腰的体态也是乔装而来。
康梧从腰间掏出一粒药丸给樵夫,樵夫瞥了一眼,挺直了腰板,恢复自己原本的声音,极是轻蔑地说道:“若不是这天气闷热,出了一身汗露了行藏,哪能被你瞧出我的真容。变声之物就自己收着吧,我是不需要那东西的。”
见他态度不敬,康梧难掩怒气,对晋渊说道:“主子,这人留不得,今日主子差点遭难,怕是跟他脱不了干系!”
听康梧这么一说,众人都拿出了随身的武器,指着这来历不明的樵夫,却见他不慌不忙,对着秦肃越说道:“你倒是机灵,先抱了我儿教我出不得手。”
秦肃越听言,把那孩子抱得更紧了。虎羯不等众人动手,一剑刺向樵夫,那人轻轻一让,从腰间扯出一把青丝软剑,与虎羯那把精钢好剑缠作一团,不知这人内力多深,以柔克刚,竟将虎羯虎口一震,手中之剑登时落在地上。
晋渊仔细看着此人动作,摸出一枚小小银镖,含紧丹田抬手一发,正取那人后脑,那人却早有准备,侧身一让,教晋渊这镖失了些准头,但晋渊的功夫仍是了得,那镖擦着他的左耳,取下了他罩在头上的黑色头巾。
一头晶亮的白发从那人的头上垂下,舞动在树林里漏下的几缕阳光之间,晋渊瞪大眼睛,刚才那个粗野樵夫仿似毛虫化蝶般变作眼前这飞雪如瀑的白发俊人,一时间竟以为眼睛被汗水迷住,失了些心神。
虎羯摸着被震得麻痹的右臂,气喘吁吁地问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那人面无表情的将白发扎起,似是没听到问话一般,对晋渊说道:“我只是想带着儿子讨个活路,皇子殿下何苦步步紧逼?听闻晋玺国三皇子晋渊殿下宅心仁厚,体恤百姓,看在我刚才救了殿下一命的份上,可否赐我恩典,放了我和我儿?”
晋渊一惊:“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刚才与我交手之人可是虎林之后?去我假容的人是易容圣手康显之子,那边抱着我儿的人肯定是大内御医秦氏公子。能得众多高手重重保护之人必定只有当今圣上垂青的三皇子殿下。”
被点到名字的三人面面相觑,原来是自己的本事走漏了主子的身份,三人都有些发窘。晋渊却从此人话中听出了深意:这人着实不简单,不说他从何得知三人身份,单是他知晓父皇心意这一点,就令人匪夷所思。他肯定不是一介莽夫,竟让晋渊起了些爱才之意。
这时刚才派出的几名侍从已将射箭之人带到晋渊面前,晋渊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刺客,冷冷地问道:“谁派你来的?”
那人头也不敢抬,声音抖得若有似无:“若说出幕后主使,殿下可能保全小人的性命?”
康梧冲他啐了一口:“呸!你还想讨饶!!”
晋渊挥手止住康梧,对那人说道:“你以为得了我的性命你就能苟活?指使你的人不过当你是颗棋子,成与不成你都是活不了的!现在说了还好,若是不说•••”
那人抖得愈发厉害:“回殿下!不是我不愿说,是我不敢说!”
晋渊一口恶气上来,厉声斥道:“不敢说?!虎羯,搜他的身子!”
虎羯得令,上前将刺客的身子一一搜过,果然从袖口中搜出一张窄窄的纸条,交给晋渊一看,上面写着晋渊今日行踪,连这处树林的地点都交代得清清楚楚。晋渊仔细翻看纸条的背面,尾处有淡淡的云纹,虽看得出送信之人极力想抹去这道云纹,却没有将痕迹擦拭干净。
晋渊的脸色大变,皇子过了十岁,父皇都会亲自赐予特定的纹样,这些纹样都用上好的丝线或留痕持久的水墨描之,装饰在皇子使用各物上。宫中所使之物皆有特供,外物进不得宫闱。晋渊所得之纹乃是水纹,这云纹是七弟晋嘉所使!
晋嘉虽是皇后之子,在兄弟之间却一直充当和事老的角色,极力维护兄弟情谊,与大哥晋彻格格不入的晋渊非常喜欢温和的七弟晋嘉,谁知那不喜争斗,温润如玉的七弟竟也为了皇位使出这般阴险的手段!晋渊心口上彷如一道裂伤崩开,疼得自己说不出话来。
晋渊定定心神,把纸条收了起来,接着命虎羯将那刺客带到灌木茂密之处抹了脖子。不留下活口也是为了给七弟留条后路,晋渊纵是对那进扰边界的楚安军心狠手辣,对自己的兄弟却实在下不了手。
白发青年将晋渊脸上的变化尽收眼底,带着些提点意味地说:“殿下仁厚,殊不知那宫中争斗险恶,若不下狠心便会败下阵来,尊贵如殿下者一样会丢掉性命,更别说跟着殿下的这些高手了。”
晋渊被他说中心事,却恼不起来。他上前一步,命左右取了写有自己名号的铭牌递与此人:“先生可愿追随于我?你的儿子我会命人好好养护,你且放心。”
秦肃越看晋渊竟想把这来路不明的人招入麾下,心急道:“殿下,这人的身份不清不楚,怎么能让他跟随殿下!”
晋渊不理会秦肃越的异议,只是盯着那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愿把性命交付与我,我自会竭力保全他们,先生也是一样。”
白发青年顿了顿,直视晋渊的眼睛,那清明的双目中有着说不尽的威严和信任,他单膝跪下,对晋渊说道:“我本是一名剑客,因命运捉弄流落至此,本想带着儿子隐居山林了此一生。今日得殿下垂青,心中万分感激。只求殿下两件事,莫追问我的来历出身,善待我的孩子,我自会以性命相抵,报答殿下的知遇之恩。”
晋渊明白,若他是普通剑客,哪至于要乔装易容,小心行事到这个地步。但听得此人句句皆是肺腑之言,又在危难之际救了自己性命,便将此人扶起,亲自取了铭牌递给他:“先生所言我都会做到,不知先生名讳是?”
白发青年取过铭牌,正声说道:“在下薛念,愿追随殿下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