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残》katsusei

2、战事（二）

　　辰时刚到，张德就将手下的兵将召集在营帐前的空地上。晋渊扫了一眼垂头丧气的众人，对张德问道：“人都到了么？”
　　张德有些心虚地对道：“除了哨兵，都到了。”
　　晋渊又问：“还有旁的人没到的么？”
　　张德开始腹诽，这三皇子不知还有多少手段，刚来不过几个时辰，单是扫了一眼就发现人数不对，咬咬牙，这谎还是撒不得的：“还有几个百户和千户，怎么找也不见人•••”
　　说完这句话，张德闭上眼准备听训，晋渊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无斥责之意。张德正奇怪晋渊的反应太过平静，晋渊清了清嗓子开始训话：
　　“众将士辛苦了，朝廷知道你们洒血沙场实属不易，圣上便派了我来给众将士定定心气。这方土地原先甚是荒凉，若不是各位辛勤耕种，尽力驻守，今日必不得见这番繁荣景象。”
　　晋渊话还没说完，一些好事的兵油子就站不住了，人群里有些听不得好话的人开始窸窸窣窣地碎嘴起来。张德瞥了瞥气定神闲的晋渊，心里叹道，自己好歹也是武举出身，自是知道朝廷政策也听得上级训话的，面前这群粗人哪会看得惯三皇子的斯文做派，就算这话说得再好听，不拿出点硬气的手段，怕是镇不住场面。谁知张德的脑子还未转圜，晋渊那硬气的手段就使出来了：
　　“不过总有些不安分的人，种着国家的地，吃着朝廷的粮饷，却通了敌，卖了自己的同袍！”
　　晋渊的语气转折得实在凛冽，刚刚还七嘴八舌的众人都住了嘴，提着一口气齐刷刷地看向晋渊。虎羯领着晋渊的贴身侍从绑了刚刚张德遍寻不着的那几个百户千户，一把将抖得像筛糠似的几个人狠狠摔在地上。虎羯抽出腰间的佩剑，恭恭敬敬地用双手呈给晋渊。晋渊拿过剑，指着那几个奸细说道：“我道是张将军领兵不力，布阵有错，倒不曾想你们几个拿了楚安的好处，卖了情报！你们是听不得张将军的话却听得楚安军的使唤，还安插探子当了哨兵，误传警报！以军法论处，砍了头也倒罢了，依我说，就算把你们千刀万剐也是轻的！”
　　话音还未落地，一颗人头就咕噜噜地滚到众人跟前，看着这位外表单薄的皇子切人头如切菜般利落，丘八们刚刚提起的一口气活生生变成了冷气又吞回了肚子里。张德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样，怪不得楚安军那边对自己的行军布阵了若指掌，夜间的警报误传了几回，搞得将士们疲惫不堪。原先他也以为军中有奸细，但身边的几个副将参谋都是曾在朝中一同考试的同僚，彼此家世都十分清楚，都靠着皇家吃饭，断然不敢造次，不曾想楚安军甚是聪明，收买了军中中下层的百户千户，既不显眼又不易被发觉。想到这里，张德一肚子气无处发，不用晋渊下令便拔出随身大刀，将剩下几人的人头咔嚓砍了，地上被血染得一片殷红。
　　这下队伍里算是彻底安静了。晋渊把剑递给虎羯，虎羯接了，擦净后插回剑鞘退往晋渊身后站定，几个侍从也是极其尊敬晋渊的模样悉数站在虎羯身后。丘八们都看得出这些个随从办事利落，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要不然怎么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就揪出了奸细。见这些个厉害人都对晋渊礼让有加，再加上这皇子切人头的态势实在骇人，心里对晋渊的尊重和忌惮便重了几分。
　　晋渊暗忖自己的行动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心想打过了孩子该给颗枣儿甜甜嘴了：“圣上明察，知道众将士不单单是为了吃国家的粮饷才拼着性命杀敌卫国。这里种着你们的粮食，养活了你们的家人，就是为着他们，你们也该誓死捍卫这片土地。我前些日子从大司农刘大人那里得知，锡怀河里淘出了金粒子，端端是条产金子的河，你们却忌惮那楚安军凶猛，丢了这条河，让敌人打了过来。盛世清明，人人都想过富庶的日子，给家里多添些产业，却不想你们放着金子不要，白白送给那些如狼似虎的楚安军！”
　　听到锡怀河里产金子，丘八们挠着脑袋悔得肠子都青了。众人正在后悔，晋渊捧着父皇给的圣命开始给丘八们许诺，无非是按着杀敌数目有对应的赏赐，至于那条金子河的归属和开发问题，除非把敌人赶出晋玺国地界，否则想都别想。
　　一番又打又拉过后，晋渊训了几句话，把朝廷调下来的粮饷分发了，只留下张德和几个副将参谋，这才遣散众人回各自的营房。
　　进了张德的将军营帐，晋渊派侍从在外守着，严防军事机密被人偷听了去。张德战战兢兢地问：“殿下明察！这奸细，是如何抓住的？”
　　晋渊一抹刚才安抚兵士的模样，厉声斥道：“我倒要问你这个主事的怎么如此不仔细！下午我翻查名册，命虎羯将名册上那些以逃荒或孤子为由而参军的人一一捉了来审，这些人进你这军队久的有四五年，短的也有一两年了，却大都不在此地娶妻成家，行事也极为谨慎，看着只是升了百户或千户，实则步步为营，把你这队伍里的虚实都给探得清清楚楚，你光顾着招人来壮大声势，却忘了小心行事，防范外敌！”
　　张德听得一身冷汗，其余的几个副将和参谋也暗暗叫苦，都以为这太平盛世不会有战事，个个儿都打着小算盘想扩大地盘多招人手，却丢掉了作为武将的军事本能，晋渊这番教训说得都是道理，大家也佩服他虽深处宫廷却明察秋毫心如明镜。
　　晋渊见几个领头的也都老实了，这才将自己解决战事的方法细细说来：“你这行军布阵的本事不算弱，把大部队安排在这易守难攻的林子里是明智的。我已将你原先指派的哨兵换了下来，都安上了我的人，虽不及原来人多，倒也都是些精干的人。对付勤加操练的楚安军，光靠你领着的这群人硬碰硬是万万使不得的。趁着现在夜色已黑，楚安军也不敢随便摸着条小路进入这里，李副将带着虎羯和我的几个随从，绕到这里，待到了子时三刻•••”
　　众人随着晋渊的手指朝堪舆图上看去，晋渊指着一座小山的背阴处，小声地说：“放一把火，烧了他楚安军的粮草！”
　　李副将领了命，却不大愿意和晋渊的人一同去，晋渊看出他的不情愿，冷着脸说道：“刚清查了一批奸细，又叫大家看了叛徒的下场，我却不放心这队伍里还有别的人和楚安军通着气。奇袭敌人的粮草本是精细活儿，就是要人少动静才小，我的人你尽管放心。”
　　李副将又愁道：“殿下说得是。可是今天是十五，外面的月亮可亮着呢，这楚安军想必也是派了重兵把守粮仓，我们即使是行事再谨慎，也怕•••”
　　晋渊唤门外的随从进来，扔了几件衣服给李副将：“这子时三刻的时辰是我着手下的人好好看过的，丑时至寅时之间可能有雨，子时起天上必有云层遮月，你现在换上楚安军的军服，马上出发，要挑隐蔽的路子走，到了子时三刻就行事！”
　　李副将心想，这三皇子手下是有多少能人？他们都怀着一身绝技，却为了三皇子情愿肝脑涂地，先前实在是不该小看了这人的本事。
　　见李副将出了营房，晋渊对剩下的人说道：“我离开宫中已有七日，敌军那边肯定早就得了消息。他们一定以为我带着援兵浩浩荡荡地来驰援你们，我却不想落实了他们的念想。从明日起，我们将部队分为小股，且战且退，引得他们进入地势更险的峡谷丛林，若李副将今夜得手，纵然是打不垮他们，拖也拖死他们！”
　　众将领看着文质彬彬的晋渊，不禁面面相觑，就算是熟知地形的他们也想不出这手段，不知道这深居宫闱的皇子殿下怎的就这么厉害。他们却不知晋渊虽急着赶路，却早在宫中研究堪舆图时就已派出几名心腹先行探明地形，这些人都是虎林调教出来的宫廷禁军中的佼佼者，身手矫捷又极有效率，一边执行任务一边将探到的情况汇报给晋渊，晋渊便将先前那副堪舆图有误的地方都改正了，这才有了现在的作战计划。
　　各将领都得知了明日的作战细节，晋渊却不放大家回自己的营帐，留着大家将就张将军的营帐歇了。众人都知道这是怕消息走漏出去，就算日后敌军得了今日的情报，要从面前的这几个人中抓出奸细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脾气直的林副将不肯了，嚷嚷着：“殿下这是不信任我们么？不给我们点时间组织各自的队伍，怎么来得及部署明日的计划？”
　　晋渊早料到会有人不满，狡黠地一笑，道：“寅时七刻再部署也不迟，卯时一到，趁着天色还未亮就出发，到时候就算有人想卖给楚安军情报也是来不及的！”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晋渊的意思，无非就是三个字，快准狠！

作者有话说

　　话说，那个小股部队深入山林是偶借的毛爷爷的战术···游击战嘛···正面打跑不过，我边跑边打总还行吧····至于和晋渊配对的那位，不是虎羯啊不是虎羯啊····争取这仗早点打完，给晋渊配对的那位就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