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一 梦醒不知身是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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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才道是流年数载竟成空，恍若当年懵懂。
胤禔躺在惠妃怀里，终于认识到自己只有几个月大的这一事实，然后，觉得有些饿了，于是果断的开腔，哭！
康熙十一年二月十四，惠嫔诞下一子，取名，保清。
后几月，惠嫔叶赫那拉氏晋妃位，惠妃。
康熙这时候很年轻，因为年轻，要干的事情也多，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被腾出来照顾保清身为一个孩子，需要的父亲的心情。
慑群臣，平三藩，计划着□□，盘算着征战准噶尔…
纳兰明珠，索额图…
这些事，哪一件都比看儿子重要的多。
这些人，哪一个都比区区一个小孩子重要的多。
大千岁闭着眼细听着窗外雨水打在芭蕉叶上的声响，一时间还是恍惚着。
额娘倒是老样子，大大咧咧的性子，带着些并不太过聪慧的精明，笑起来的时候，颊上带出单个的梨涡，很是好看。
就像天下所有额娘一样，很好看。
当婴儿的日子其实很无聊，这种无聊又和当初被禁在小院里抬头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的那种无聊不同，大概是……一种自由的无聊罢，大阿哥躺在婴儿榻上，塌靠窗边，窗外天高云淡，风轻水浅，说来，还是老爷子那天来看自己，发现自己喜欢盯着窗外看，才让人把软塌移到窗边的，那个时候啊……
大阿哥眯着眼回想起当初老爷子弯下腰来伸手替自己紧了紧被子的动作，康熙其实是难得有空来惠妃这里坐坐的，所以胤禔当时完全没有料到会是他，况且他还陷落在回忆里分不清是死是生，看不明是梦是真，所以，直到他们家皇父爽朗的笑声在脑门上响起他才恍然惊回了神，可惜现在小团子既不能说也不能动，只能任他家阿玛顶着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年轻面孔笑得爽朗，道:“保清啊，保佑大清，到时候要做我大清的巴图鲁，千万别让朕失望啊。”
大阿哥呢？
大阿哥充分发挥了身为一个小团子的好处，淡定的闭着眼开始睡觉。
结果康熙爷笑得更开心了，轻轻伸手拍了这小子一下，笑骂：“小东西，年纪不大，到会装睡了！”
大千岁轻轻颤了颤眼帘，却没睁眼。
圣祖爷的低沉的声音凑在小团子的耳边笑眯眯的逗儿子，道：“小子，喜欢窗外的话，就快点长大吧。”
那天之后，大千岁的睡塌就被移到了窗边。
大千岁九个月的时候开始放弃爬行练习走路，倒是无关什么皇子变态的自尊心，只是不习惯。
一个人自己照顾自己照顾惯了，有人服侍的日子居然过的异常不对劲。
康老爷子听了也不阻止，只吩咐梁九宫派人关注一下，时刻汇报情况
康老爷子在乾清宫里听梁九宫汇报今天大阿哥不用扶着东西站了小半个时辰，期间摔倒在榻上五次：今天大阿哥可以抚着墙走了，走了二十步远，摔倒三次：今天不扶着墙走了十步远，摔倒四次，这些事，零零总总，梁公公趁着万岁爷休息的间隙全都给报上去了。
康熙闭着眼睛听梁九宫说完，隔了一会儿，问道：“他还是喜欢看着窗外么？”
梁公公想了想，琢磨不透万岁爷的意思，只是照实答道：“回万岁，大阿哥自从练习走路开始，便不常躺在榻上看窗子了，多数时候，都只看着脚下。”
康熙听了便抬眼看梁九宫一眼，道：“你倒是会说话，”吓得梁九宫就要弯下身去请罪，万岁爷却挥一挥手，让他下去了。
大阿哥那天晚上还躺在榻上没合眼，今天是初一，没有月亮，于是窗外苍穹最北端的那颗星子便格外的亮，他的性子被数十载的囚禁磨的一干二净，本来若是死了倒好，偏偏一睁眼，如坠梦中，谁是黄梁，谁是南柯，却辨都辨不清，竟是比与蝶易梦的庄周还不如。
有些事总是这样，越是辩不清，便越是想要分辨，却越是迷茫仓皇，无处逢生。
康熙晚上忙完了政务心血来潮就一路走来看儿子，结果，赶巧看见保清闭着眼睡去，很安静乖巧的样子，他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儿子实在很好，然后便很舒心的转身去赫里舍氏那里了。
那夜晚些时候紫禁城开始下雨，大千岁被雨声吵醒的时候，一旁一众侍从都歇息着，守夜的也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保清便缓缓眨了下眼，慢慢转头去看窗外天空中大于滂沱而下，淅淅沥沥的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惊醒了，却不愿再睡去。
梦里，是谁在说，为你拟此一世，借去蜉蝣一生的时间。
蜉蝣，那薄弱的，轻软的，浮在水上的小东西啊，其一生也不过一朝一夕，爷我却还有六十余载的流光绵长。
——大千岁，您文艺了。
——啊，那么，要卡了这段重来么？
——不用了，您请随意。
大千岁呢？
婴儿的身子太不给力，大千岁没撑住听着雨声又睡着了。
一夜无梦。
康熙十三年，五月初四。
昨夜一场骤雨初歇，赫里舍皇后难产，皇二子出世，初出即封皇太子，定名保成。
元后及逝，帝心甚哀。
俩岁多的胤禔在睡了一夜醒来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上一颤，上好的骨瓷白勺就摔落回碗里，然后在身边伺候的侍女正要跪下去请罪的之前，转身下了塌来。
康熙…皇父…
保成…胤礽…太子…
早定了天命如此，何必还要再重新来过一边？
不过是，徒添烦恼…
一转首，看见窗外斜阳，算了算时辰。
皇父也该下早朝了吧…
大阿哥敛眉垂首，盯着自己一双小手出神。
世事，急不得……自己也才两岁，太子殿下更是任他搓揉的小团子一个…
许多事，都可以重新开始…
想了想，孩子笑得一派天真无邪，转身抬头看着照顾自己的嬷嬷，道：“呐，嬷嬷，我去看看新弟弟。”
胤礽…保成…
太子殿下…二弟…
胤禔迈进养心殿的时候，康熙正在哄孩子，满人抱孙不抱子的习俗早被那人抛到了九重天外，那一袭明黄的天子正抱着个白白嫩嫩的小包子，哄得无措。
两岁的孩子垂着头忍着笑，声音平稳的唤了一声：“汗阿玛。”孩子奶声奶气的嗓音遮过了他语气里的冷清，故园还似昨夜里，一时间也分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康熙抬起头来，招呼道：“保清啊，来看看，这是你弟弟，保成。”
胤禔微微一愣，保清这称呼有多久没有听人叫过也算不清了，咋一被人叫来，恰恰如春雨惊雷，霎那清醒过来。
然后，曾经杀伐决绝的大阿哥直郡王殿下保持着这样做梦般的清醒状态，朦朦胧胧的顺着声音向着康熙看去。
日后治出大清一派如画江山的天子现在还很年轻，未及而立的年纪，穿了一袭绣了蟠龙的袍更衬出几分沉稳和冷清的模样，见了那孩子懵懵懂懂的样子，再看看怀里的小包子，到底没忍住，招呼道：“保清，你靠过来点.”
胤禔颇为听话的靠过去，迷迷茫茫的又唤了一声：“汗阿玛。”
康熙看着他那副样子，终于是没忍住，一手在自家大儿子脸上掐了一下，胤禔当即醒过神来，一张小脸便显得有些红，倒是顺从的又朝着康熙靠过来了一些。
然后，便见到了那个前世的冤家。
太子殿下啊…
才出生不久的小团子很是可爱，保清像是受到什么蛊惑，抬手缓缓落在那团子的脖颈处，恍然间康熙的目光就射过来，犀利而尖锐，保清却好似并无所觉，只是缓缓把手顺着小团子的脖颈的朝上，轻轻抚上他的脸，揉了揉，开心的笑起来，咧出尚没有长好的一排乳牙，道：“弟弟乖，我是你哥哥哦！”
小团子伸手拉住大千岁软软的手指，也跟着一起笑出来轻轻张了张嘴，咿咿呀呀的不知说着什么。
胤禔见心内轻笑，小包子凑在小团子身边一字一句教他，慢慢道：“哥——哥——”
小团子眨了眨眼，发出的还是咿咿呀呀的声音。
康熙爷见这两个小团子关系这么好，心下暗叹这将来必然也是一出自己和二哥一般的君臣佳话，便一伸手顺便也把保清给抱起来，满人抱孙不抱子的习俗在还年轻的帝王面前全成了摆设，两只手一边是小团子一边是大团子，康熙爷很是愉快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对着还是保清的胤禔道：“走，咱给太皇太后请安去。”
太皇太后，封号孝庄文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名布木布泰，
大千岁窝在自己汗阿玛怀里，心里边琢磨着太皇太后的事。
胤禔其实对太皇太后的影响也不太清晰，只是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也只是那些遥遥相望的扣拜而已，和她的情意也并不像保成与她那样深厚，只是……当年铁马金戈都过来了的大千岁默默抬眼看看靠在康熙爷另一边怀里睡的香甜的太子，果然，还是无知者最无忧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章一 梦醒不知身是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