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海〈10〉》孟姜

1、第 1 章

　　亦然已经在这里四天了，含幽只是睡着不肯醒。白天，小屋出奇的静。亦然把画夹拿出来。这样的天气，一种苍凉的孤寂从心中涌出。他细心的调治着灰色的涂料。偶尔停下来，看着床上的人。昨天晚上，她才退的烧，才停下了不断的梦呓。那个时候，他的心也才放了下来。边蕾兴奋的不断欢呼，千伟也高兴的大叫。于是，今天早上，那两个人就放松的要迟到了，小蕾还装作不在意的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考试吗？大不了就的鸭蛋呀，到时候咱们还可以煮着吃呢！”
　　千伟就逗她，“那好啊，快，快去，我们等你的鸭蛋回来吃饭了，哈哈！”
　　想到这儿，亦然就笑了，有边蕾的地方就少不了笑，即使含幽一直昏睡，他也看到边蕾那种信任的笑。看一眼含幽，亦然又陷入了沉思。

　　有多久了？她又谁了多久了？是谁捉住她的小手，在耳畔低语？为什么她都睁不开眼睛呢？为什么她只能感觉到白茫茫的一片？哦，不行了，好累呀......好累......她想睡了，只想睡了.....含幽静静的躺在床上，在睡意完全占据她的一段时间间隔里，她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说，“含幽，别睡了。快点醒来吧。我们去看海，我们去看日光下的海，夕阳下的海，黑夜里的海。我在那儿安一个家，让你去看海时不再感到孤独，好吗？含幽，爱你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你不接受呢？含幽，你有了心，有了血，有了爱了，知道吗？试试让自己幸福啊！别在苦恼，别再孤单，......信任我吧.....”听不清了，听不清了，含幽的脑子糊涂起来。她努力要摆脱这种浑浊，她想听那个声音，她想说话，她想醒，她想看看，那个说话的到底是谁呢？到底是谁呀！用尽所有的力气，可眼睛还是睁不开，一股压抑的委屈和多年的伤心在声音的触动下爆发出来，泪水打湿了床单，打湿了干冽的心，她的声音嘶哑而无力，“真的吗，真的吗？有心了，有爱了，有血了吗？真的吗？”
　　她的手别紧紧紧紧的握着，良久，那个声音在激动，“是的，是的，拿回来吧，全拿回来了.....是真的.....”
　　“是吗....是吗....”为什么就是睡着不醒呢？含幽这么努力，为什么不让她看看呢？
　　“是啊...是啊.....醒来吧......”
　　会吗？会吗？是吗？是吗？哦，不是的，不是啊。他在骗她，他在骗她！她的所有，她的一切，早就随着一帆一起埋葬了，哪里？从哪里拿回来啊.....
　　”不，不，你骗我，你骗我，.....“
　　那个声音变好焦急，好焦虑，”怎么会，怎么会？我怎么会骗你啊，怎么会呢？是真的，真的......“
　　含幽迷惑了，迟疑了，”那一帆.....一帆呢......“
　　声音突然消失了，所有都寂静了。
　　含幽想找，找到那个一直说话的声音，可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啊.....
　　很久，声音终于来了，”一帆......一帆有天使在照顾，一帆......“
　　哦，是了，是了，一帆有天使，有天使.....那她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他会受苦了....是了，一帆有天使.....含幽轻轻舒了一口气，她可以放心，可以了.....
　　“好好爱自己吧，海....不仅仅是悲伤的回忆，更多的是希望，知道了吗？”
　　声音又在她耳边了，她的心在这低缓达到语调中平静，是吗？海.....是希望....
　　“相信我，别再不肯接受，别再伤害了自己.....”
　　莫名的含幽的心里涌上一种温暖，那粗糙的手掌传递给她支撑的力量。而她就那么用力的点头了，“是，是，我相信了，相信了.....”
　　“含幽，如果你累了，就再睡一会，再睡一会，可是，明天，明天，你一定要醒，一定要醒，知道吗？”
　　含幽默默的应着，声音渐渐消失了，她感觉到那双手帮她擦去了眼泪，又紧紧握住她。是啊，好累了，真的累了，可是那个声音是谁呢？她好想开口问问，好想看看，可是睡意滚滚而来，她真的睡了。这一觉睡的平稳而安全，那双手一直握着她......

　　“醒了，醒了！！”边蕾高兴的叫着，千伟和亦然都奔进了卧室。含幽虚弱的睁着眼睛，对每一个人微笑。边蕾不断的拉着千伟，拉着亦然，“你们看，小姑姑醒了，醒了！”然后，她坐在床边，搂着含幽，就哭了，“我早就说，小姑姑会醒的，会醒的.....”她看着含幽，眼睛里都是心疼和喜悦，“我说了，小姑姑只是累了，睡一睡嘛，可是那个可恶的医生说什么你不要醒，真是个三脚猫，真是个坏医生，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含幽被她搂的紧，突然就想到，在昏睡的时间里，那个不断唤醒她的声音，那个一直守着她的人，是谁呢？是谁告诉她坚持的话语，是谁一直不让她放弃？是他？会是他吗？她的目光静静的划过亦然的脸旁，他看起来好憔悴，好疲惫，那么，是他吗.....
　　亦然只是很静静的微笑着，他不要她的感激，不要她的感动，他只是希望她好起来，快点恢复起来。

　　时间在不经意间溜走,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含幽已经开始上班了.边蕾因为担心,坚持每天到含幽这里睡.千伟也偶尔来一次.小屋被青春的气息充溢着,悲伤似乎在一夜之间一扫而空.可是,亦然再也没有来过.含幽平静的心里总是会想起他,想起他每一次在海边的话,想起他的淡淡的笑.她的某个神经被他牵动着.可是她又那么害怕,害怕他的出现,害怕他划过她脸旁时的目光.
　　这天晚上,含幽准备好晚饭等着边蕾回来.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边蕾却还不见踪影.含幽着急的看着电话,怎么小蕾没有电话吗?目光落在墙壁上的照片上,爱恋交织,这种熟悉的静谧突然让她的心满是相思的痛.
　　一辈子一次倾情的相恋,换不来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世事苍茫,恍如隔世!耳边心底那些相识的岁月冲不掉,不远的将来,她又会是谁的妻子?含幽倚在了窗口,她知道,边奶奶一直为她觉得难过,觉得她无依无靠,如果不让她老人家在有生之年为她安排好以后,那么她是不会安心的.一帆离开后,边奶奶把自己认做了干女儿,变成了小蕾的小姑姑,这分苦心她岂会不知道?所以,她没有推拒,奶奶为她和莫庭安排的一切.即使莫庭不能和她相知,可他们依然可以共同生活,也许不见的真心幸福,可是,这世上不是多的是这样的夫妻吗?她不想让边奶奶有什么操心,不想让年迈的奶奶再为她担忧什么......
　　轻叹一声,苦笑了起来.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一看表,十点半了,边蕾去哪儿了?顺手披了见衣裳,推开门,一阵寒气迎面而来.
　　刚走到路口拐角处,好象听见有人停车关门.是谁呢?她侧过身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背影遮挡她的视线.这背影好熟悉却又一时记不起来.接着那个背影低下了头,哦，天啊,她撞见...撞见...一对接吻的恋人!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站在那里不敢动.
　　许久,她才听到一阵快捷的脚步声从身边跑过去.含幽慢慢吐了口气.那车子的主人还没有离开,他站在那里抽着烟.含幽拐过路口,才想往前走,就听见有人叫她.
　　惊然回头,月色中那深沉的目光和几多忧郁的眼神,让她心慌,\"亦然?\"
　　亦然笑了一下,点点头,\"你怎么在这儿?\"
　　\"我,....\"含幽笑着,\"我来看看小蕾....\"话还没说完,看着亦然嘴脚的笑,她吞吐起来,\"难道,刚才....我.....\"
　　亦然看着她无措的表情,笑起来,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呢?
　　含幽被他看的更难为情了,她撞见了边蕾和亦然?她一直以为边蕾和千伟在谈恋爱呢!原来亦然也在追小蕾啊!难怪这些天都很少见到他们.
　　\"含幽,\"亦然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着她,沉默了很久,\"身体....身体好了些吗?\"
　　含幽点点头,\"好了很多.\"
　　沉默了,沉默在空气中凝聚.含幽身上单薄的衣衫并不能抵抗太多的寒冷.亦然低着头,口中烟雾的夜幕中随风而散.他有心事吗?那么重的夜衬的他整个人都消沉了很多.
　　\"天很凉,别再感冒了。\"一根烟抽完,他勉强扬起了笑容.
　　\"恩.\"含幽答应着.看着他,她的心也变的沉甸甸了.
　　\"怎么了.\"看着她的目光,他看到了担忧吗?是为他吗?
　　\"哦,不是.那...我回去了.\"
　　\"等等\"亦然叫住她.
　　\"还有什么?\"她回头.
　　亦然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慌乱中,匆匆说,\"我送你吧.\"
　　说着,就跟上她的脚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叫住她.只是,很想很想在她身边.
　　在离小屋几步的距离时,亦然停了下来,\"快回去吧,不然一会小蕾也着急了.\"
　　含幽看着他笑,\"如果下次还这么晚,让小蕾打个电话好吗?\"
　　亦然冲她点头,\"好,下次不会这么晚了.\"
　　含幽不说话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亦然的心变的纷乱了....他.....是啊....夜啊....谁能告诉我,我到底要的是什么....烟又被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