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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事端 ...

  •   一场大雨过后,春寒料峭。

      武林人士约定在这一天齐聚一堂商讨霞山派陈越之之死的事宜,韩悉没有带稍厚的衣服,只好穿着那件有些单薄的青灰色春衫应邀赴会。路面一层残余的雨水腻着鞋底,返上些许寒气,湿润的春风虽然夹杂着透衣轻寒,但青草与新叶的清新气息还算让人心旷神怡。韩悉来到悬壶堂药店门面,悬壶山庄为了方便行走江湖济世救人,在各地几乎都有问诊售药的堂铺。一个伙计在问清韩悉姓甚名谁后便在前引路,来到了门面后的议事厅,悬壶济世的牌匾高悬堂上格外肃穆,陈靖山和其弟子位列其中,悬壶山庄的人以地主之谊在侧而陪坐,韩悉看见凌昼也坐在其中,心中暗叹了一声便走上前去拜谒陈靖山,将贺鸣天的场面话带到后,众位武林中人也几近到齐,于是整个场面就愈发肃穆与凝重,韩悉不经意瞥了凌昼一眼,凌昼冲他抬了抬浓眉,似笑非笑的让人想一拳揍过去。

      先是诉苦,然后是声讨,口号过后大家才开始正事:分析作案的可能。韩悉暗暗叹息怎么每次武林聚会都是这样的套路,实在无聊又枯燥。但是每当看到陈靖山沉痛的样子,韩悉还是动容并有些歉疚的。等韩悉从这种情绪中回过神来,大家已经讨论到弯刀的伤痕上来了。看来凌昼用蠢材所模仿的痕迹十分成功。蠢材是韩悉给自己其貌不扬平凡无奇的佩剑起的名字,这柄长剑不过是寻常的模样,但却用横澜岛特产的乌铁所锻造,锋利无比,只是乌铁本就哑光黯淡的色泽让剑身没有那么夺目的光彩,蠢材也是韩悉小的时候灵光一闪,便有了这个古怪至极的名字。两年前受命离开横澜岛,为了不暴露功夫来历,韩悉将蠢材留在了岛上,谁知道后来行动的凌昼居然将此剑带了出来,这次更是用蠢材极为纤细锋利的剑锋模仿出弯刀灵巧的伤痕,韩悉哭笑不得。

      “这武林中使得弯刀自称路数的门派只有西北边陲的无琅山一宗,可是这个门派很少涉足武林,也从不惹是生非,实在难以相信是他们所为。”人群中有人分析的头头是道,韩悉认得这人是悬壶山庄在锦阳分堂的堂主陆庆宗,这个人是陆同的同族兄弟。陈靖山听到这里点了点头:“霞山也的确从未与无琅山结怨。”

      “不知道有没有丐帮的兄弟清楚,是否最近有无琅山的人进出锦阳?”韩悉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问到。

      “我们倒是从未见过,想来是没有。”丐帮中人回答。

      大家苦思冥想也无法找出头绪,这时凌昼发了话:“我和陆堂主验伤的时候发现,陈少侠胸口被掌力所伤,近乎这段了全部肋骨,这样好的内家修为不知可有什么线索?”

      “想来以掌见长的门派众多,但最名副其实的也就只有灵璧门和玄阳宫了。”人群中有人接话。
      韩悉暗想,他并没有将温忆的事告诉凌昼,所以凌昼恐怕是想将事情向这个两个魔教邪派上引去,可是如果这些人认定了是和玄阳宫有关系,那么温忆的身份如果被发觉想来更吸引目光,但却也不知会否覆巢之下无完卵,若开始深究寒舍的其余人,阿龙的身份自然难以保全,而凌昼和横澜岛的嫌疑恐怕自然也就更容易水落石出。这也又将是一桩莫须有的冤案。韩悉觉得既然已经决定让此事远离寒舍,不如好人做到底,他看了满面狐疑的陈靖山一眼,恭敬地说:“如果说仇怨,想来这二者本就是邪门歪道,与我们武林正派之间嫌隙颇深。但两年前玄阳宫已然覆灭,余孽也被诸位英雄斩杀殆尽,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机会报仇雪恨了。至于灵璧门,还是得向消息灵通的丐帮兄弟确认一下了。”

      “灵璧门在锦阳一直活动猖獗,想来是他们所为也理所应当,不如顺着查一下。”丐帮中人说道。

      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内容无非就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韩悉虽然对自己这种泼脏水的行为很是无奈,但是他觉得这的确是最适宜的抉择,他虽然不喜欢却不得不做,只是不知道灵璧门会不会像两年前的玄阳宫一样一夕覆灭,在整个武林的围剿下夷为平地。玄阳宫固然罪大恶极,但是在韩悉的心中,江湖的规则不过是权力中心所拟造的游戏规则而已。

      “陈掌门,在下觉得无琅山这条线索也还是不能断掉,虽说邪门歪道人人得而诛之,但我们还是不可遗漏一条可能,一定要让陈少侠泉下有知死能瞑目!”凌昼紧皱眉头沉重说道,大家仿佛也被凌昼伪装的氛围所带动,纷纷又向陈靖山表起了哀思。韩悉明白,凌昼是希望此事越乱越好,分散目光与转移注意,这招棋也算是好手,韩悉不由得在心里笑了起来,只是面上依然带着得体的凝重。凌昼在岛上就是最心狠手辣师兄弟之一,师父也颇为自得,虽然每次功夫的比试都略逊了韩悉一筹,但他却总是觉得韩悉关键时候不够果决,因而并不认为韩悉的功夫与其能力相得益彰,韩悉也是看得出偶尔凌昼对他所谓“妇人之仁”不胜言表的轻蔑,但他始终觉得,自己恐怕不会为任何事而改变了。

      经过一番缜密的安排后,韩悉领到了与几位其他门派的门生一同四处打探消息的任务。随后大家各自散去。

      同样是在这一场轻寒淋漓的大雨过后,寒舍的生意依旧如火如荼,侯轻雪并不知道前一天夜里温子渊夜探韩悉,叶庭云与温子渊也没有提及。

      时光好像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而变得突然局促了起来,侯轻雪虽然忧虑不已,但还是每日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静静地看着眉湖的秀丽风光,盘算着自己的主意。她当然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小叶和子渊,可是这件事本就和寒舍没有任何瓜葛,韩悉看起来像是非要将这件事与自己挂上联系,侯轻雪甚至动了一丝杀念,但随后又被自己狠狠地压了下去,沉到了心底。

      “你之所以赢不了师父我,是因为你的剑招中毫无杀念。”雪粒拍在脸上,侯轻雪觉得好疼好疼。几乎麻木的手指好像触不到剑柄的冰凉,她倒在齐膝的雪地中,这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师父以同样的招式击倒。

      “摔得痛么?”孟岂白关切地走过来,扶起她,拍了拍身上的雪。

      “怎么才能有杀念?”侯轻雪顾不得疼,仰头问道,干净的小脸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嘴唇上开裂的痕迹像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伤疤。孟岂白听到这话笑着摇了摇头:“你还不懂什么叫杀,为什么而杀,真正的杀念是要自己领悟的。”

      侯轻雪不懂。

      是的,师父教的很多招式她都可以很快掌握并熟练,小小年纪剑法就已经卓尔不凡。但是师父说的道理她却几乎一个也不明白。她不懂仇恨,不懂执念,不懂剑心等等,现在又多了一个不懂的杀念。果然是债多不压身,她索性也不再深究这些。

      “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和师父在一起?”孟岂白在她沉思时突然发问,侯轻雪愣了一下,有雪霰被北风呼啸着扬起,拍在她的脸上,她抖了抖,这里一直是这么的寒冷,抬眼望去无边无际的白色淹没了所有一切,难道不应该是这样的么?她疑惑地望着孟岂白,摇了摇头。

      “也许你知道了就会恨我,有了恨你就明白了最简单的杀念是什么了。”孟岂白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收回看向侯轻雪的目光望向远方,每当这样的时候侯轻雪总是莫名的恐慌,师父的眼神与语言让她困惑并迷茫,似乎在师父的藏书中写到过仇恨,杀父灭门一类的事情她很难想象,从拥有记忆起,师父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浮阙山连绵不绝的皑皑白雪就是她生活的世界。侯轻雪低下了头,有些踟蹰,但还是轻声说道:“师父,难道是你害死了我的家人?”孟岂白一愣,旋即朗声笑道:“你父亲和我是世交,自然不会,你演义看得太多,仇恨如果只有这么简单,那世人也不会如此被之趋势、为之疯狂,江湖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江湖到底是什么?”侯轻雪看到师父坦然的神态,自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她放开自己的好奇心开始发问。

      “江湖就是让简单的事变得复杂的地方。”

      “书里不是说江湖上很多侠客扶危济困的么?师父,你这么厉害,你也是侠客么?”

      “我?我被人称作侠客却也被人忌惮胆寒,江湖中人有盛赞我的人也有欲除我而后快的人,这就是江湖,你在江湖永远是两个样子,而这两个样子,永远都不是真的你。而那些在江湖口中只有一个模样的人,才是最危险的。”侯轻雪不语,是的,她不明白。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孟岂白揉了揉侯轻雪有些蓬乱的头发,满含笑意的嘴角上方却是一双写满了的沧桑与悲悯的眼睛:“我多想你永远都不明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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